你最喜歡的短文是哪一篇?

中英均可,英文對應的類別為 essay,題材不限,敘事說理均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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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邀請。

雖然 essay 的概念在我國出現的比較晚,但不代表古文中沒有 essay 風格的小品文。我最喜歡的短文,是蘇軾的《記承天寺夜遊》

元豐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戶,欣然起行。念無與為樂者,遂至承天寺尋張懷民。懷民亦未寢,相與步於中庭。庭下如積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橫,蓋竹柏影也。何夜無月?何處無竹柏?但少閑人如吾兩人者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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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先生的《受戒》

不誇張地說,這個故事讓我了解到了純凈文字的魅力啊!


張愛玲《愛》

這是真的。

有個村莊的小康之家的女孩子,生得美,有許多人來做媒,但都沒有成。那年她不過十五六歲吧,是春天的晚上,她立在後門口,手扶著桃樹。她記得她穿的是一件月白的衫子。對門住的年輕人同她見過面,可是從來沒有打過招呼的,他走了過來。離得不遠,站定了,輕輕的說了一聲「噢,你也在這裡嗎?」她沒有說什麼,他也沒有再說什麼,站了一會,各自走開了。

就這樣就完了。

後來這女人被親眷拐子賣到他鄉外縣去作妾,又幾次三番地被轉賣,經過無數的驚險的風波,老了的時候她還記得從前那一回事,常常說起,在那春天的晚上,在後門口的桃樹下,那年輕人。

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里,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那也沒有別的話可說,惟有輕輕地問一聲「噢,你也在這裡嗎?」


《一隻特立獨行的豬》——王小波

 插隊的時候,我餵過豬、也放過牛。假如沒有人來管,這兩種動物也完全知道該怎樣生活。它們會自由自在地閑逛,飢則食渴則飲,春天來臨時還要談談愛情;這樣一來,它們的生活層次很低,完全乏善可陳。人來了以後,給它們的生活做出了安排:每一頭牛和每一口豬的生活都有了主題。就它們中的大多數而言,這種生活主題是很悲慘的:前者的主題是幹活,後者的主題是長肉。我不認為這有什麼可抱怨的,因為我當時的生活也不見得豐富了多少,除了八個樣板戲,也沒有什麼消遣。有極少數的豬和牛,它們的生活另有安排。以豬為例,種豬和母豬除了吃,還有別的事可干。就我所見,它們對這些安排也不大喜歡。種豬的任務是交配,換言之,我們的政策准許它當個花花公子。但是疲憊的種豬往往擺出一種肉豬(肉豬是閹過的)才有的正人君子架勢,死活不肯跳到母豬背上去。母豬的任務是生崽兒,但有些母豬卻要把豬崽兒吃掉。總的來說,人的安排使豬痛苦不堪。但它們還是接受了:豬總是豬啊。

  對生活做種種設置是人特有的品性。不光是設置動物,也設置自己。我們知道,在古希臘有個斯巴達,那裡的生活被設置得了無生趣,其目的就是要使男人成為亡命戰士,使女人成為生育機器,前者像些鬥雞,後者像些母豬。這兩類動物是很特別的,但我以為,它們肯定不喜歡自己的生活。但不喜歡又能怎麼樣?人也好,動物也罷,都很難改變自己的命運。

  以下談到的一隻豬有些與眾不同。我餵豬時,它已經有四五歲了,從名分上說,它是肉豬,但長得又黑又瘦,兩眼炯炯有光。這傢伙像山羊一樣敏捷,一米高的豬欄一跳就過;它還能跳上豬圈的房頂,這一點又像是貓——所以它總是到處遊逛,根本就不在圈裡呆著。所有餵過豬的知青都把它當寵兒來對待,它也是我的寵兒——因為它只對知青好,容許他們走到三米之內,要是別的人,它早就跑了。它是公的,原本該劁掉。不過你去試試看,哪怕你把劁豬刀藏在身後,它也能嗅出來,朝你瞪大眼睛,噢噢地吼起來。我總是用細米糠熬的粥喂它,等它吃夠了以後,才把糠對到野草里喂別的豬。其他豬看了嫉妒,一起嚷起來。這時候整個豬場一片鬼哭狼嚎,但我和它都不在乎。吃飽了以後,它就跳上房頂去曬太陽,或者模仿各種聲音。它會學汽車響、拖拉機響,學得都很像;有時整天不見蹤影,我估計它到附近的村寨里找母豬去了。我們這裡也有母豬,都關在圈裡,被過度的生育搞得走了形,又臟又臭,它對它們不感興趣;村寨里的母豬好看一些。它有很多精彩的事迹,但我餵豬的時間短,知道得有限,索性就不寫了。總而言之,所有餵過豬的知青都喜歡它,喜歡它特立獨行的派頭兒,還說它活得瀟洒。但老鄉們就不這麼浪漫,他們說,這豬不正經。領導則痛恨它,這一點以後還要談到。我對它則不止是喜歡——我尊敬它,常常不顧自己虛長十幾歲這一現實,把它叫做「豬兄」。如前所述,這位豬兄會模仿各種聲音。我想它也學過人說話,但沒有學會——假如學會了,我們就可以做傾心之談。但這不能怪它。人和豬的音色差得太遠了。

  後來,豬兄學會了汽笛叫,這個本領給它招來了麻煩。我們那裡有座糖廠,中午要鳴一次汽笛,讓工人換班。我們隊下地幹活時,聽見這次汽笛響就收工回來。我的豬兄每天上午十點鐘總要跳到房上學汽笛,地里的人聽見它叫就回來——這可比糖廠鳴笛早了一個半小時。坦白地說,這不能全怪豬兄,它畢竟不是鍋爐,叫起來和汽笛還有些區別,但老鄉們卻硬說聽不出來。領導上因此開了一個會,把它定成了破壞春耕的壞分子,要對它採取專政手段——會議的精神我已經知道了,但我不為它擔憂——因為假如專政是指繩索和殺豬刀的話,那是一點門都沒有的。以前的領導也不是沒試過,一百人也逮不住它。狗也沒用:豬兄跑起來像顆魚雷,能把狗撞出一丈開外。誰知這回是動了真格的,指導員帶了二十幾個人,手拿五四式手槍;副指導員帶了十幾人,手持看青的火槍,分兩路在豬場外的空地上兜捕它。這就使我陷入了內心的矛盾:按我和它的交情,我該舞起兩把殺豬刀衝出去,和它並肩戰鬥,但我又覺得這樣做太過驚世駭俗——它畢竟是只豬啊;還有一個理由,我不敢對抗領導,我懷疑這才是問題之所在。總之,我在一邊看著。豬兄的鎮定使我佩服之極:它很冷靜地躲在手槍和火槍的連線之內,任憑人喊狗咬,不離那條線。這樣,拿手槍的人開火就會把拿火槍的打死,反之亦然;兩頭同時開火,兩頭都會被打死。至於它,因為目標小,多半沒事。就這樣連兜了幾個圈子,它找到了一個空子,一頭撞出去了;跑得瀟洒之極。以後我在甘蔗地里還見過它一次,它長出了獠牙,還認識我,但已不容我走近了。這種冷淡使我痛心,但我也贊成它對心懷叵測的人保持距離。

  我已經四十歲了,除了這隻豬,還沒見過誰敢於如此無視對生活的設置。相反,我倒見過很多想要設置別人生活的人,還有對被設置的生活安之若素的人。因為這個原故,我一直懷念這隻特立獨行的豬。


《世說新語》算中國的短文典範吧?我最喜歡的一章,《世說新語·任誕第二十三》:

王子猷居山陰,夜大雪,眠覺,開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詠左思《招隱詩》,忽憶戴安道。時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經宿方至,造門不前而返。人問其故,王曰:「吾本乘興而行。興盡而返,何必見戴?」


喜歡<慎獨>

小人閑居為不善,無所不至。見君子而後厭然,掩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視己,如見其肺肝然,則何益矣。此謂誠於中,形於外。故君子必慎獨也。

大意說:那些沒有道德修養的人,在獨處的時候,什麼壞事都做得出來。當他們見到那些有道德修養的人,卻又企圖掩蓋他們所做的壞事。裝出似乎做過好事的模樣,設法顯示自己的美德。人要直視內心。君子一定會真誠面對自己。

我覺得就是對自己嚴格要求。任何時候。哪怕只有一個人。也要象有很多雙眼睛看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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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曾悲傷七次》

----卡里·紀伯倫 Kahlil Gibran

第一次,當它本可進取時,卻故作謙卑;

第二次,當它在空虛時,用愛欲來填充;

第三次,在困難和容易之間,它選擇了容易;

第四次,它犯了錯,卻藉由別人也會犯錯來寬慰自己;

第五次,它自由軟弱,卻把它認為是生命的堅韌;

第六次,當它鄙夷一張醜惡的嘴臉時,卻不知那正是自己面具中的一副;

第七次,它側身於生活的污泥中,雖不甘心,卻又畏首畏尾。

Seven times have I despised my soul

——Kahlil Gibran

The first time when I saw her being meek that she might attain height.

The second time when I saw her limping before the crippled.

The third time when she was given to choose between the hard and the easy, and she chose the easy.

The fourth time when she committed a wrong, and comforted herself that others also commit wrong.

The fifth time when she forbore for weakness, and attributed her patience to strength.

The sixth time when she despised the ugliness of a face, and knew not that it was one of her own masks.

And the seventh time when she sang a song of praise, and deemed it a virtue.


《四月一個晴朗的早晨,遇到百分之百的女孩》

--村上春樹

四月一個晴朗的早晨,我在原宿后街同一個百分之百的女孩擦肩而過。

女孩算不得怎麼漂亮,衣著也不出眾,腦後的頭髮執著地帶有睡覺擠壓的痕迹。年齡也恐怕塊三十了。嚴格來說,恐怕難以稱之為女孩。然而,相距五十米開外我便一眼看出:對我來說,他是個百分之百的女孩。從看見她的身姿的那一瞬間,我的胸口便如發生低鳴一般地震顫,口中如沙漠一般幹得沙沙作響。

或許你也有你的理想型女孩,例如喜歡足踝細弱的女孩,還有眼睛大的女孩,十指絕對好看的女孩,或不明所以地迷上慢慢花時間進食的女孩。我當然也有自己的偏愛,在飯店吃飯時就曾看鄰桌一個女孩的鼻形看得發獃。

但要明確勾勒百分之百的女孩形象,任何人都無法做到。我就絕對想不起她長有怎樣的鼻子。甚至是否有鼻子都已記不真切,現在我所能記的,只有她並非十分漂亮這一點。事情也真是不可思議。

「昨天在路上同一個百分之百的女孩擦肩而過。」我對一個人說。

「唔,」他應道,「人可漂亮?」

「不,不是說這個。」

「那,是合你口味的那種類型啰?」

「記不得了。眼睛怎麼樣啦,胸部是大是小啦,統統忘得一乾二淨。」

「莫名其妙啊!」

「是莫名其妙。」

「那麼,」他顯得興味索然,「你做了什麼?搭話了?還是跟蹤了?」

「什麼都沒做,」我說,「僅僅擦肩而過而已。」

她由東往西走,我從西向東走,在四月里一個神清氣爽的早晨。

我想和她說話,哪怕三十分鐘也好。想打聽她的身世,也想全盤托出自己的身世。而更重要的,是想弄清導致一九八一年四月一個晴朗的早晨我們在原宿后街擦肩而過這一命運的原委,那裡邊肯定充滿著和平時代的古老機器般地溫馨的秘密。

如此談罷,我們可以找地方吃午飯,看伍迪·艾倫的影片,再順路到賓館裡的酒吧喝雞尾酒什麼的。弄得好,喝完後說不定能同她睡上一覺。

可能性在叩擊我的心扉。

我和她之間的距離已近至十五六米了。

問題是,我到底該如何向她搭話呢?

「你好!和我說說話可以么?哪怕三十分鐘也好。」

過於傻氣,簡直像勸人加入保險。

「請問,這一帶有二十四小時營業的洗衣店么?」

這也同樣傻裡傻氣。何況我豈非連洗衣袋都沒帶!有誰能相信我的道白么?

也許開門見山好些。「你好!你對我可是百分之百的女孩喲!」

不,不成,她恐怕不會相信我的表白。縱然相信,也未必願意同我說什麼話。她可能這樣說:即便我對你是百分之百的女孩,你對我卻不是什麼百分之百的男人,抱歉!而這是大有可能的。假如陷入這般境地,我肯定全然不知所措。這一打擊說不定會使我一蹶不振。我已三十二歲,所謂上年紀歸根結蒂便是這麼一回事。

我是在花店門前和她擦肩而過的,那暖暖的小小的空氣塊兒觸到我的肌膚。柏油路面灑了水,周圍蕩漾著玫瑰花香。連向她打聲招呼我都未能做到。她身穿白毛衣,右手拿一個尚未貼郵票的白色四方信封。她給誰寫了封信。那般睡眼惺忪,說不定整整寫了一個晚上。那四方信封里有可能裝著她的全部秘密。

走幾步回頭時,她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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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今天我已完全清楚當時應怎樣向她搭話。但不管怎麼說,那道白實在太長,我肯定表達不好——就是這樣,我所想到的每每不夠實用。

總之,道白自「很久很久以前」開始,而已「你覺得這是個令人感傷的故事嗎」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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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地方有一個少男和一個少女。少男十八,少女十六。少男算不得英俊,少女也不怎麼漂亮,無非隨處可見的孤獨而平常的少男少女。但兩人堅信世上某個地方一定存在百分之百適合自己的少女和少男。是的,兩人相信奇蹟,而奇蹟果真發生了。

一天兩人在街頭不期而遇。

「真巧!我一直在尋找你。也許你不相信,你對我是百分之百的女孩!」少男對少女說。

少女對少男道:「你對我也正是百分之百的男孩。從頭到腳和我想像的一模一樣。簡直就是在做夢。」

兩人坐在公園長椅上,手拉著手百談不厭。兩人已不再孤獨。百分之百需求對方,百分之百被對方需求。而百分之百需求對方和百分之百被對方需求是何等美妙的事情啊!這已是宇宙奇蹟!

但兩人心中掠過了一個小小的、的確小而又小的疑慮:夢想如此輕易成真,是不是好事呢?

交談突然中斷時,少男這樣說道:

「我說,再嘗試一次吧!如果我們兩人真是一對百分之百的戀人的話,肯定還會有一天在哪裡相遇。下次相遇時如果仍覺得對方百分之百,就馬上在那裡結婚,好么?」

「好的。」少女回答。

於是兩人分開,各奔東西。

然而說實在話,根本沒有必要嘗試,純屬多此一舉。為什麼呢?因為兩人的的確確是一對百分之百的戀人,因為那是奇蹟般的邂逅。但兩人過於年輕,沒辦法知道這許多,於是無情的命運開始捉弄兩人了。

一年冬天,兩人都染上了那年肆虐的惡性流感,在死亡線徘徊幾個星期後,過去的記憶喪失殆盡。事情也真是離奇,當兩人睜眼醒來時,腦袋裡猶如D·H·勞倫斯少年時代的貯幣盒一樣空空如也。

但這對青年男女畢竟聰穎豁達且極有毅力,經過不懈努力,終於再度獲得了新的知識新的情感,勝任愉快地重返社會生活。啊,我的上帝!這兩人真是無可挑剔!他們完全能夠換乘地鐵,能夠在郵局寄快信,並且分別體驗了百分之七十五和百分之八十五的戀愛。

如此一來二去,少男三十二,少女三十歲了。時光以驚人的速度流逝。

四月一個晴朗的早晨,少男為喝上折扣的早咖啡沿原宿后街由西向東走,少女為買快信郵票同一條街由東向西去,兩人在路的正中央擦肩而過。失卻的記憶微光剎那間照亮了兩顆心:

她對於我是百分之百的女孩。

他對於我是百分之百的男孩。

然而兩人記憶的燭光委實過於微弱,兩人的話語也不似十四年前那般清晰,結果連句話也沒說便擦肩而過,徑直消失在人群中,永遠永遠。

你不覺得這是個令人傷感的故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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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本該這樣向她搭話。

//手打分享


1987年秋天, 美國加洲San Luis Obispo一家叫&的報紙發起了一場寫作競賽, 名為"Fifty-Five Fiction", 就是用不多於55個字寫一篇小說. 歷年的獲獎作品多以極賦諷刺的幽默小品為主. 2001年美國的暢銷書&里, 作者收入了一篇"55-Fiction"的獲獎作品, Jeff Whitmore寫的"Bedtime Story", 以此作為一個例子來提醒寫作者, 經濟的使用語言在文學寫作中有可能會獲得異忽尋常的效果.

  

  Bedtime Story

  

  "Careful, honey, its loaded," he said, re-entering the bedroom.

  Her back rested against the headboard. "This for your wife?"

  "No. Too chancy. Im hiring a professional."

  "How about me?"

  He smirked. "Cute. But whod be dumb enough to hire a lady hit man?"

  She wet her lips, sighting along the barrel.

  "Your wife."

  

   「小心,親愛的,槍上過膛了」 他邊說邊回到卧室。

  她倚著床頭。「為你妻子準備的?」

  「不,那樣太危險。我雇了個專業的。」

  「你看我怎麼樣?」

  他假笑道「不錯。但是誰會傻到去找一個女殺手?」

  她添濕了她的嘴唇,眼睛順著槍管瞄過去。

  「你妻子。」

引用的答案,原文在豆瓣上:Journal of Reading -- 留白 (評論: 汪曾祺全集)


一篇來自《項脊軒志》

項脊軒,舊南閣子也。室僅方丈,可容一人居。百年老屋,塵泥滲漉,雨澤下注;每移案,顧視無可置者。又北向,不能得日,日過午已昏。余稍為修葺,使不上漏。前辟四窗,垣牆周庭,以當南日,日影反照,室始洞然。又雜植蘭桂竹木於庭,舊時欄楯,亦遂增勝。借書滿架,偃仰嘯歌,冥然兀坐,萬籟有聲;而庭階寂寂,小鳥時來啄食,人至不去。三五之夜,明月半牆,桂影斑駁,風移影動,珊珊可愛。

  然余居於此,多可喜,亦多可悲。先是,庭中通南北為一。迨諸父異爨,內外多置小門,牆往往而是。東犬西吠,客逾庖而宴,雞棲於廳。庭中始為籬,已為牆,凡再變矣。家有老嫗, 嘗居於此。嫗,先大母婢也,乳二世,先妣撫之甚厚。室西連於中閨,先妣嘗一至。嫗每謂余曰:「某所,而母立於茲。」嫗又曰:「汝姊在吾懷,呱呱而泣;娘以指叩門扉曰:『兒寒乎?欲食乎?』吾從板外相為應答。」語未畢, 余泣,嫗亦泣。

  余自束髮讀書軒中,一日,大母過余曰:「吾兒,久不見若影,何竟日默默在此,大類女郎也?」比去,以手闔門,自語曰:「吾家讀書久不效,兒之成,則可待乎!」頃之,持一象笏至,曰:「此吾祖太常公宣德間執此以朝,他日汝當用之!」瞻顧遺迹,如在昨日,令人長號不自禁。

  軒東故嘗為廚,人往,從軒前過。余扃牖而居,久之能以足音辨人。軒凡四遭火,得不焚,殆有神護者。

  項脊生曰:「蜀清守丹穴,利甲天下,其後秦皇帝築女懷清台;劉玄德與曹操爭天下,諸葛孔明起隴中。方二人之昧昧於一隅也,世何足以知之,余區區處敗屋中,方揚眉、瞬目,謂有奇景。人知之者,其謂與坎井之蛙何異?」

  余既為此志,後五年,吾妻來歸,時至軒中從余問古事,或憑几學書。 吾妻歸寧,述諸小妹語曰:「聞姊家有閣子,且何謂閣子也?」其後六年,吾妻死,室壞不修。其後二年,余久卧病無聊,乃使人復葺南閣子,其制稍異於前。然自後余多在外,不常居。

  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

另一篇 來自《浮生六記》

余憶童稚時,能張目對日,明察秋毫,見藐小之物,必細察其紋理,故時有物外之趣。夏蚊成雷,私擬作群鶴舞於空中,心之所向,則或千或百,果然鶴也;昂首觀之,項為之強。又留蚊於素帳中,徐噴以煙,使之沖煙而飛鳴;作青雲白鶴觀,果如鶴唳雲端,為之怡然稱快。余常於土牆凹凸處,花台小草叢雜處,蹲其身,使與台齊;定神細視,以叢草為林,以蟲蟻為獸,以土礫凸者為丘,凹者為壑,神遊其中,怡然自得。一日,見二蟲鬥草間,觀之,興正濃,忽有龐然大物,拔山倒樹而來,蓋一癩蝦蟆,舌一吐而二蟲盡為所吞。余年幼,方出神,不覺呀然一驚。神定,捉蝦蟆,鞭數十,驅之別院。年長思之,二蟲之斗,蓋圖奸不從也,古語云「奸近殺」,蟲亦然耶?貪此生涯,卵為蚯蚓所哈(吳俗稱陽曰卵),腫不能便,捉鴨開口哈之,婢嫗偶釋手,鴨顛其頸作吞噬狀,驚而大哭,傳為語柄。此皆幼時閑情也。

最後一篇特別喜歡它的故事性:

蒲松齡《聊齋志異》

有鄉人貨梨於市,頗甘芳,價騰貴。有道士破巾絮衣,丐於車前。鄉人咄之,亦不去;鄉人怒,加以叱罵。道士曰:「一車數百顆,老衲止丐其一,於居士亦無大損,何怒為?」觀者勸置劣者一枚令去,鄉人執不肯。肆中佣保者,見喋聒不堪,遂出錢幣一枚,付道士。道士拜謝。謂眾人曰:「出家人不解吝惜。我有佳梨,請出供客。」或曰:「既有之,何不自食?」曰:「吾特需此核作種。」於是掬梨大啗。且盡,把核於手,解肩上鑱,坎地深數寸,納之而覆以土。問市人索湯沃灌。好事者於臨路店索得沸瀋,道士接浸坎處。萬目攢視,見有勾萌出,漸大,成樹,枝葉扶疏;倏而花,倏而實,碩大芳馥,累累滿樹。道人乃即樹頭摘賜觀者,頃刻間盡。已,乃以鑱伐樹,丁丁良久,乃斷;帶葉荷肩頭,從容徐步而去。初,道士作法時,鄉人亦雜眾中,引領注目,竟忘其業。道士既去,始顧車中,則梨已空矣。方悟適所俵散,皆己物也。又細視車上一靶亡,是新鑿斷者。心大憤恨。急跡之。轉過牆隅,則斷靶棄垣下,始知所伐梨本,即是物也。道士不知所在。一市粲然。


《一碗陽春麵》,初中的時候看到的,一直溫暖到現在。文章里那些平凡的善良讓我感動,而母子三人努力生活的態度也一直激勵著我。全文如下:

對於麵館來說,最忙的時候,要算是大年夜了。北海亭麵館的這一天,也是從早就忙得不亦樂乎。

平時直到深夜十二點還很熱鬧的大街,大年夜晚上一過十點,就很寧靜了。北海亭麵館的顧客,此時也像是突然都失蹤了似的。

就在最後一位顧客出了門,店門要關門打烊的時候,店門被咯吱咯吱地拉開了。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孩子走了進來。六歲和十歲左右的兩個男孩子,一身嶄新的運動服。女人卻穿著不合時令的斜格子的短大衣。

「歡迎光臨,」老闆娘迎上前去招呼著。

「……唔……陽春麵……一碗……可以嗎?」那女人怯生生地問。

那兩個小男孩躲在媽媽的身後,也怯生生地望著老闆娘。

「行啊,請,請這邊坐,」老闆娘說著,領他們母子三人會到靠近暖氣的二號桌,一邊向櫃檯裡面喊著,「陽春麵一碗!」

聽到喊聲的老闆,抬頭瞥了他們三人一眼,應聲道,「好——咧!陽春麵一碗——」

案板上早就準備好的,堆成一座座小山似的麵條,一堆是一人份,老闆抓起一堆面,繼而又加了半堆,一起放到鍋里。老闆娘立刻領悟到,這是丈夫特意多給這母子三人的。

熱騰騰香噴噴的陽春麵放到桌上,母子三人立即圍著這碗面,頭碰頭地吃了起來 。

「真好吃啊!」哥哥說。

「媽媽也吃呀。」弟弟夾了一筷面,送到媽媽的口中。

不一會兒,面吃完了,付了150元錢。

「承蒙款待。」母子三人一齊點頭謝過,出了店門。

「謝謝,祝你們過個好年!」老闆和老闆娘應聲回答著。

過了新年的北海亭麵館,每天照樣忙忙碌碌。一年很快過去了。轉眼又是大年夜了。

和以前的大年夜一樣,忙得不亦樂乎的這一天就要結束了。過了晚上十點,正想關門打烊的時候,店門又被拉開了。一個女人帶著兩個男孩走了進來。

老闆娘看到那女人身上那件不合時令的斜格子短大衣,就想起了去年大年夜的那三位最後的顧客。

「…唔……一碗陽春麵……可以嗎?」

「請,請裡邊坐,」老闆娘將他們帶到去年同樣的二號桌,「陽春麵一碗——」

「好——咧!陽春麵一碗——」老闆應聲回答著,並將已經熄滅的爐火重又點燃起來。

「喂,孩子他爹,給他們下三碗,好嗎?」

老闆娘在老闆耳邊輕聲說道。

「不行,如果這樣做,他們也許會尷尬的。」

老闆說著,抓了一人半份的面下了鍋。

桌上放著一碗陽春麵。母子三人邊吃邊談著,櫃檯里的老闆娘能聽他們的聲音。

「真好吃……」

「明年還能來吃就好了……」

吃完後,付了150元錢。老闆娘對著他們的背影,「謝謝,祝你們過個好年!」

這一天,被這句說過幾十遍乃至幾百遍的話送走了。

隨著北海亭麵館的生意興隆,又迎來了第三年的大年夜的晚上。

從九點半開始老闆和老闆娘雖然誰都沒說什麼,但都顯得有些心神不定。十點剛過,僱工們下班走後,老闆和老闆娘立刻就把牆上掛著的各種面的價格牌,一一翻了過來。趕緊寫好「陽春麵150元。」其實,從今年夏天起,隨著物價的上漲,陽春麵的價格已經是200元一碗了。

二號桌上,在30分鐘以前,老闆娘就已經擺好了「預約席」的牌子。

到十點半,店裡已經沒有客人了。但老闆和老闆娘還在等待著那母子三人的到來。

他們來了。哥哥穿著中學生的制服,弟弟穿著去年哥哥穿的那件略大的舊衣服,弟兄兩人都長大了,有點認不出來了。母親還是穿著那件不合時令的有些褪色的短大衣。

「歡迎光臨。」老闆娘笑著迎上前去。

「……唔……陽春麵兩碗……可以嗎?」女人怯生生地問。

「行,請,請裡邊坐。」

老闆娘把他們領到二號桌,若無其事地將桌上的那塊「預約席」的牌子藏了起來 。對櫃檯喊著,

「陽春麵兩碗!」

「好——咧!陽春麵兩碗——」

老闆應聲答著,把三碗面的份量放進了鍋里。

母子三人吃著兩碗陽春麵,說著,笑著。

「大兒,淳兒,今天,我做母親的想要向你們道謝。」

「道謝?向我們……為什麼?」

「實在是,因為你們的父親死於交通事故,生前欠下了八個人的錢。我把撫恤金全部還了債。還不夠的部分,就每月五萬元分期償還。」

「這些我們都知道呀。」

老闆和老闆娘在櫃里,一動不動,凝神聽著。

「剩下的債,到明年三月就可以還清了。可實際上,今天就可以全部還清。」

「啊,真的?媽媽。」

「是真的。大兒每天送報紙賺錢支持我,淳兒每天買菜燒飯幫助我,所以我能夠安心工作。因為我努力工作,得到了公司的特別津貼,所以現在能夠全部還清債款。」

「好啊!媽媽,哥哥,從現在起,每天燒飯的事還是包給我了。」

「我也繼續送報。弟弟,我們一起努力吧!」

「謝謝!真是謝……謝……」

「我和弟弟也有一件事瞞著媽媽,今天可以說了。這是在11月的星期天,我到弟弟學校去參加家長會。這時,弟弟已經藏了一封老師給媽媽的信……弟弟寫的作文如果被選為北海道的代表,就能參加全國的作文比賽。正因為這樣,家長會那天,老師要弟弟自己朗讀這篇作文。老師的信如果給媽媽看了,媽媽一定會向公司請假,去聽弟弟朗讀作文。於是,弟就沒有把這封信交給媽媽。這事,我還是從弟弟的朋友那裡聽來的。所以,家長會那天,是我去了。」

「哦,原來是這樣那後來呢?」

「老師出的作文題目是,《你將來想成為什麼樣的人》,全體學生都寫了。弟弟的作文題目是《一碗陽春麵》。一聽題目,我就知道是寫的北海亭麵館的事。弟弟這傢伙,怎麼把這種難為情的事寫出來,我這麼想著。」

「作文寫的是,父親死於交通事故,留下了一大筆債。母親每天從早到晚拚命工作,我去送早報和晚報……弟弟全都寫了出來。接著又寫,12月31日的晚上,母子三人吃一碗陽春麵,非常好吃……三個人只買了一碗陽春麵,可麵館的叔叔阿姨還是很熱情地接待了我們,謝謝我們,祝我們過個好年。聽到這聲音,弟弟的心中不由地喊著,『不能失敗!要努力!要好好活著!』因此,弟弟長大成人後,想開一家日本第一的麵店,也要對顧客說,『努力吧,祝你幸福,謝謝。』弟弟大聲地朗讀著作文……」

此刻,櫃檯里豎著耳朵,全神貫注地聽著母子三人說話的老闆和老闆娘不見了。在櫃檯的深處,只見他們兩人面對面地蹲著,一條手巾,各執一端,在擦著那不斷奪眶而出的淚水。

「作文讀完後,老師說,『今天淳君的哥哥代替他母親來參加我們的家長會,現在我們請他來說幾句話……』」

「這時哥哥說什麼……」弟弟疑惑地望著哥哥。

「因為突然被叫上去說話,一開始,我什麼也說不出……『諸君一直和我弟弟很要好,在此,我謝謝大家。弟弟每天做晚飯,放棄了俱樂部的活動,中途回家。我做哥哥的,感到很難為情。方才,弟弟的《一碗陽春麵》剛開始讀時,我感到很丟臉。但是,當我看到弟弟激動地大聲朗讀時,我心裡更感到羞愧。這時我想,決不能忘記母親買一碗陽春麵的勇氣。兄弟們,齊心合力,為保護我們的母親而努力吧!從今以後,請大家更好地和我弟弟結成朋友。』我就說了這些……」

母子三人,靜靜地,互相握著手,良久。繼而又歡快地笑了起來。和去年相比,像是完全變了模樣。

作為年夜飯的陽春麵吃完了,付了300元。

「承蒙款待。」母子三人深深地低頭道謝後,走出了店門。

「謝謝,祝你們過個好年!」

老闆和老闆娘大聲地向他們祝福著,目送著他們遠去……

又是一年的大年夜降臨了。北海亭麵館里,晚上九點一過,二號桌上又擺上了「預約席」的牌子 ,等待著母子三人的到來。可是,沒看到那三人的身影。

一年,又是一年,二號桌始終默默地等待著。可母子三人還是沒有出現。

北海亭麵館因為生意越來越興隆,店內重又進行了裝修。桌子、椅子都有換了新的。可二號桌卻仍然如故。老闆夫婦不但沒感到不協調,反而把二號桌安放在店堂中央。

「為什麼把這張舊桌子放在店堂中央?」有的顧客感到奇怪。

於是,老闆夫婦就把「一碗陽春麵」的事告訴他們。並說,看到這張桌子,就是對自己的激勵。而且說不定哪天那母子三人還會來,這個時候,想用這張桌子來迎接他們。

就這樣,關於二號桌的故事,使二號桌成了「幸福的桌子」。顧客們到處傳誦著。有人特意從遠方趕來。有女學生,也有年輕的情侶,都要到二號桌上吃一碗陽春麵。二號桌也因此而名聲大振。

時光流逝,年復一年。這一年的大年夜又來到了。

這時,北海亭麵館已經是同一條街的商店會的主要成員。大年夜這天,親如家人的朋友、近鄰、同行,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後,都來到了北海亭。在北海亭吃了過年面,聽著除夕夜的鐘聲,然後親朋好友聚集起來,一起到附近的神社去燒香磕頭,以求神明保佑在新的一年裡萬事如意,厄除運開。這種情形,已經有五六年的歷史了。

今年的大年夜當然也不例外。九點半一過,以魚店老闆夫婦雙手捧著裝滿生魚片的大盆子進來為信號,平時親如家人的朋友們大約三十多人,也都帶著酒菜,陸陸續續地會集到北海亭,店裡的氣氛,一下子熱鬧起來。

知道二號桌由來的朋友們,嘴裡雖然沒說什麼,可心裡都有在想著,今年二號桌也許又要空等了吧。那塊「預約席」的牌子,早已悄悄地站在二號桌上。

狹窄的座席之間,客人們一點一點地移動著身子坐下,有人還招呼著遲到的朋友。吃著面,喝著酒,互相夾著菜。有人到櫃檯里去幫忙,有人隨意拉開冰箱拿來東西。什麼廉價出售的生意啦,海水浴的艷聞軼事啦,什麼添了孫子的事啦。十點半時,北海亭里的熱鬧氣氛到達了頂點。

就在這時,店門被咯吱咯吱地拉開了。人們都向門口望去,屋子裡突然靜了下來。

兩位西裝筆挺,手臂上搭著大衣的青年走了進來。這時,大夥都鬆了口氣,隨著輕輕的嘆息聲,店裡又恢復了剛才的熱鬧。

「真不湊巧,店裡已經坐滿了。」老闆娘面帶著歉意說。

就在她拒絕兩位青年的時候,一位身穿和服的婦人,深深低著頭走了進來,站在兩位青年的中間。

店裡的人們,一下子都屏住了呼吸,耳朵也豎起來了。

「唔……三碗陽春麵,可以嗎?」穿和服的婦人平靜地說。

聽了這話,老闆娘的臉色一下子變了。十幾年前留在腦海中的母子三人的印象,和眼前這三人的形象重疊起來了。

老闆娘指著三位來客,目光和正在櫃檯里找韭菜的丈夫的目光撞到一處。

「啊!啊……孩子他爹!」

面對不知所措的老闆娘,青年中的一位開口了。

「我們就是14年前的大年夜,母子三人共吃一碗陽春麵的的顧客。那時,就是這一碗陽春麵的鼓勵,使我們三人同心合力,度過了艱難的歲月。這以後,我們搬到母親的親家滋賀縣去了。」

「我今年通過了醫生的國家考試,現在京都的大學醫院裡當實習醫生。明年四月,我將到札幌的綜合醫院工作。還沒有開麵館的弟弟,現在京都銀行里工作。我和弟弟商談,計划了這生平第一次的奢侈的行動。就這樣,今天我們母子三人,特意來拜訪,想要麻煩你們燒三碗陽春麵。」

邊聽邊點頭的老闆夫婦,淚珠一串串地掉下來。

坐在靠近門口桌上的蔬菜店老闆,嘴裡含著一口面聽著,直到這時,才把面咽下去,站起身來。

「喂喂!老闆娘,你呆站著幹什麼!這十年的每一個大年夜,你都為等待他們的到來而準備著,這十年後的預約席,不是嗎?快!請他們上座,快!」

被蔬菜店老闆用肩一撞,老闆娘這才清醒過來。

「歡……歡迎,請,請坐……孩子他爹,二號桌陽春麵三碗——」

「好咧——陽春麵三碗——」可淚流滿面的丈夫卻應不出聲來。

店裡,突然爆發出一陣歡呼聲和鼓掌聲。

店外,剛才還在紛紛揚揚的飄著的雪,此刻也停了。皚皚白雪映著明凈的窗子,那寫著「北海亭」的布帘子,在正月的清風中,搖曳著,飄著……


推薦一篇英文短文,是上大學時教Advanced English的老師選了做精讀的文章。千字上下的短文,沒用多高級的詞語,寫盡了分手數年的男女偶遇時的微妙氣氛,有尷尬,有悵然,有欲言又止,有踟躕猶豫,有翻江倒海的回憶,還有回不去的過去。在初秋的一個傍晚,華盛頓廣場上的行人來來往往,沒有人認識他們,沒有人知道他們曾是戀人,葉子落下來,第五大道的路燈亮了,有些話還沒來得及說公汽就來了,然後他們say goodbye,然後沒有然後了。

Early Autumn / Langston Hughes (1902-1967)

When Bill was very young, they had been in love. Many nights they had spent walking, talking together. Then something not very important had come between them, and they didnt speak. Impulsively, she had married a man she thought she loved. Bill went away, bitter about women.

Yesterday, walking across Washington Square, she saw him for the first time in years.

"Bill Walker," she said.

He stopped. At first he did not recognize her, to him she looked so old.

"Mary! Where did you come from?"

Unconsciously, she lifted her face as though wanting a kiss, but he held out his hand. She took it.

"I live in New York now," she said.

"Oh" -- smiling politely, then a little frown came quickly between his eyes.

"Always wondered what happened to you, Bill."

"Im a lawyer. Nice firm, way downtown."

"Married yet?"

"Sure. Two kids.」

"Oh,」 she said.

A great many people went past them through the park. People they didn』t know. It was late afternoon. Nearly sunset. Cold.

"And your husband?」 he asked her.

「We have three children. I work in the bursar』s office at Columbia.」

「You』re looking very…」 (he wanted to say old) 「…well,」 he said.

She understood. Under the trees in Washington Square, she found herself desperately reaching back into the past. She had been older than he then in Ohio. Now she was not young at all. Bill was still young.

"We live on Central Park West," she said. "Come and see us sometime."

「Sure,」 he replied. 「You and your husband must have dinner with my family some night. Any night. Lucille and I』d love to have you.」

The leaves fell slowly from the trees in the Square. Fell without wind. Autumn dusk. She felt a little sick.

"Wed love it," she answered.

"You ought to see my kids." He grinned.

Suddenly the lights came on up the whole length of Fifth Avenue, chains of misty brilliance in the blue air.

"Theres my bus," she said.

He held out his hand. "Good-bye."

"When..." she wanted to say, but the bus was ready to pull off. The lights on the avenue blurred. And she was afraid to open her mouth as she entered the bus. Afraid it would be impossible to utter a word.

Suddenly she shrieked very loudly, 「Good-bye!」 But the bus door had closed.

The bus started. People came between them outside, people crossing the street, people they didnt know. Space and people. She lost sight of Bill. Then she remembered she had forgotten to give him her address—or to ask him for his -- or tell him that her youngest boy was named Bill, too.


Paul Graham: How Art Can Be Good


摘-作者郭敬明

我在上海住了七年。

七年的前一半時間裡,我和同校的同學以及後來的朋友們住在一起。

七年的後一半時間裡,我一個人住在高層的單身公寓。

每當黃昏,窗外下起雨的時候,我都會坐在落地窗前發獃。馬路上在大雨里匆忙奔走的行人,被窗框鑲嵌進這樣一幅昏黃色調的畫里。

大雨總是淋濕我的眼睛、我的心,淋濕我獨自度過的歲月。

我想過自己有一天一定也會戀愛。

在這樣的空間里會有另外一個人的氣味,會有不屬於我的衣服、鞋子、香水。

半夜裡你也許會碰一碰我的胳膊,覺得口渴,於是我起床揉著眼睛,略帶不耐煩但是又心甘情願地去幫你倒一杯溫水,看你喝下一半後我再接過來喝一小口。

也許我們大部分時間都很無聊,你把頭放在我的腿上睡覺,或者我因為自己的潔癖情緒,而老是拉過你的手,幫你把指甲修剪乾淨。   也許之後的每一場大雨,我們都依偎在一起,無聲地在窗前出神,或者你會小聲地哼起一段歌曲,我心不在焉地翻著當月的時尚雜誌。大雨淋濕我們的歲月,然後等待太陽晴朗的日子,晾曬烘乾。

當然也會有吵架的時候。從初戀時的甜蜜,到熱戀時的霸道,我們肯定會一一嘗試過來。

或者在彼此冷戰了幾個小時之後,你還是忍不住過來哄我說話。你的眼睛在黃色的光線下被睫毛的陰影覆蓋著,像一面長滿水草的湖泊。

可能漸漸習慣生活里有另外一個人的痕迹,早上起來站在同一面鏡子前刷牙,你的毛巾放在我的毛巾旁邊。杯子里插著你的牙刷和我的刮鬍刀。 也許褪去了最開始的驚心動魄和小心翼翼之後,會是這樣漫長而又溫熱的過程。就像是一床放在太陽下烘乾了很久的被子,有著昏沉沉的催眠效果。

當然這也都是我對未來的想像。

也許會有那樣的一天。

大雨不再只是淋濕我一個人的眼睛、我的心、我的歲月。

而是我們一起,牽著手,走向未來無限的晴朗和日暮。


重新啟程

一件事無論太晚,或者對於你來說太早 ,都不會阻攔你成為你想成為的那個人。

這個過程沒有時間的期限,只要你想,隨時都可以開始。

要改變或者保留原狀都無所謂,做事本不應有所束縛。

我們可以辦好這件事,卻也可以把它搞砸,但我希望,最終你能成為你想成為的人。

我希望你有時能駐足於這個令你感到驚嘆的世界,體會你從未有過的感覺。

我希望你能見到其他與你觀點不同的人們。

我希望你能有一個值得自豪的一生,如果和你想像的生活不一樣,

我希望你能有勇氣,重新啟程。


李白《春夜宴從弟桃花園序》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古人秉燭夜遊,良有以也。況陽春召我以煙景,大塊假我以文章。會桃花之芳園,序天倫之樂事。群季俊秀,皆為惠連;吾人詠歌,獨慚康樂。幽賞未已,高談轉清。開瓊筵以坐花,飛羽觴而醉月。不有佳詠,何伸雅懷?如詩不成,罰依金谷酒斗數.。


《愛蓮說》


汪曾祺 《受戒》《鑒賞家》

更喜歡哪篇只看LZ對於短篇的定義了……


看完所有答案,悲傷地發現沒有人提到史鐵生

從最開始看的《我與地壇》到後來的《命若琴弦》《晝信基督夜信佛》等等。

斷斷續續讀完了先生所有的作品,當代作家當中,談及生死、虛無與孤獨,個人覺得除先生外無人能出其右。「史鐵生之前,談生是奢侈,史鐵生之後,談死是矯情。」

貼一篇先生的散文,聊以慰藉那個在生死邊緣遊走的偉大靈魂。

合歡樹

十歲那年,我在一次作文比賽中得了第一。母親那時候還年輕,急著跟我說她自己,說她小時候的作文做得還要好,老師甚至不相信那麼好的文章會是她寫的。「老師找到家來問,是不是家裡的大人幫了忙。我那時可能還不到十歲呢。」我聽得掃興,故意笑:「可能?什麼叫可能還不到?」她就解釋。我裝作根本不再注意她的話,對著牆打乒乓球,把她氣得夠嗆。不過我承認她聰明,承認她是世界上長得最好看的女的。她正給自己做一條藍地白花的裙子。

  二十歲,我的兩條腿殘廢了。除去給人家畫彩蛋,我想我還應該再干點別的事,先後改變了幾次主意,最後想學寫作。母親那時已不年輕,為了我的腿,她頭上開始有了白髮。醫院已經明確表示,我的病目前沒辦法治。母親的全副心思卻還放在給我治病上,到處找大夫,打聽偏方,花很多錢。她倒總能找來稀奇古怪的葯,讓我吃,讓我喝,或者是洗、敷、熏、灸。「別浪費時間啦!根本沒用!」我說。我一心只想著寫小說,彷彿那東西能把殘廢人救出困境。「再試一回,不試你怎麼知道會沒用?」她說,每一回都虔誠地抱著希望。然而對我的腿,有多少回希望就有多少回失望。最後一回,我的胯上被熏成燙傷。醫院的大夫說,這實在太懸了,對於癱瘓病人,這差不多是要命的事。我倒沒太害怕,心想死了也好,死了倒痛快。母親驚惶了幾個月,晝夜守著我,一換藥就說:「怎麼會燙了呢?我還直留神呀!」幸虧傷口好起來,不然她非瘋了不可。

  後來她發現我在寫小說。她跟我說:「那就好好寫吧。」我聽出來,她對治好我的腿也終於絕望。「我年輕的時候也最喜歡文學,」她說,「跟你現在差不多大的時候,我也想過搞寫作,」她說,「你小時的作文不是得過第一?」她提醒我說。我們倆都儘力把我的腿忘掉。她到處去給我借書,頂著雨或冒了雪推我去看電影,像過去給我找大夫、打聽偏方那樣,抱了希望。

  三十歲時,我的第一篇小說發表了,母親卻已不在人世。過了幾年,我的另一篇小說又僥倖獲獎,母親已經離開我整整七年。

  獲獎之後,登門採訪的記者就多。大家都好心好意,認為我不容易。但是我只準備了一套話,說來說去就覺得心煩。我搖著車躲出去,坐在小公園安靜的樹林里,想:上帝為什麼早早地召母親回去呢?迷迷糊糊的,我聽見回答:「她心裡太苦了。上帝看她受不住了,就召她回去。」我的心得到一點安慰,睜開眼睛,看見風正在樹林里吹過。

  我搖車離開那兒,在街上瞎逛,不想回家。

  母親去世後,我們搬了家。我很少再到母親住過的那個小院兒去。小院兒在一個大院兒的盡裡頭。我偶爾搖車到大院兒去坐坐,但不願意去那個小院兒,推說手搖車進去不方便,院兒里的老太太們還都把我當兒孫看,尤其想到我又沒了母親,但都不說,光扯些閑話,怪我不常去。我坐在院子當中,喝東家的茶,吃西家的瓜。有一年,人們終於又提到母親:「到小院兒去看看吧,你媽種的那棵合歡樹今年開花了!」我心裡一陣抖,還是推說手搖車進出太不易。大夥就不再說,忙扯些別的,說起我們原來住的房子里現在住了小兩口,女的剛生了個兒子,孩子不哭不鬧,光是瞪著眼睛看窗戶上的樹影兒。

  我沒料到那棵樹還活著。那年,母親到勞動局去給我找工作,回來時在路邊挖了一棵剛出土的「含羞草」,以為是含羞草,種在花盆裡長,竟是一棵合歡樹。母親從來喜歡那些東西,但當時心思全在別處。第二年合歡樹沒有發芽,母親嘆息了一回,還不捨得扔掉,依然讓它長在瓦盆里。第三年,合歡樹卻又長出葉子,而且茂盛了。母親高興了很多天,以為那是個好兆頭,常去侍弄它,不敢再大意。又過一年,她把合歡樹移出盆,栽在窗前的地上,有時念叨,不知道這種樹幾年才開花。再過一年,我們搬了家,悲痛弄得我們都把那棵小樹忘記了。

  與其在街上瞎逛,我想,不如就去看看那棵樹吧。我也想再看看母親住過的那間房。我老記著,那兒還有個剛來到世上的孩子,不哭不鬧,瞪著眼睛看樹影兒。是那棵合歡樹的影子嗎?小院兒里只有那棵樹。

  院兒里的老太太們還是那麼歡迎我,東屋倒茶,西屋點煙,送到我跟前。大夥都不知道我獲獎的事,也許知道,但不覺得那很重要;還是都問我的腿,問我是否有了正式工作。這回,想搖車進小院兒真是不能了。家家門前的小廚房都擴大,過道窄到一個人推自行車進出也要側身。我問起那棵合歡樹。大夥說,年年都開花,長到房高了。這麼說,我再也看不見它了。我要是求人背我去看,倒也不是不行。我挺後悔前兩年沒有自己搖車進去看看。

  我搖著車在街上慢慢走,不急著回家。人有時候只想獨自靜靜地呆一會兒。悲傷也成享受。

  有一天那個孩子長大了,會想起童年的事,會想起那些晃動的樹影兒,會想起他自己的媽媽,他會跑去看看那棵樹。但他不會知道那棵樹是誰種的,是怎麼種的。


當愛向你招手召喚的時候,跟隨他走吧。雖然愛的道路是艱辛而又陡峻。

愛的翅膀庇護你時,你要順從他,儘管那藏在羽翮中間的劍也許會傷害你。

愛跟你說話時要相信他,儘管他的聲音會振破你的好夢,猶如朔風吹得花兒凋零。

愛給你加冕,卻要把你釘在十字架上。愛要栽培你成長壯大,卻要替你修剪枝葉。

愛升到你的樹頂最高處,撫惜你在陽光里顫動的、最為柔嫩的細枝。

愛也要降到你的根底里,動搖根底對泥土的依附。

愛把你收攏來,像一束束穀物。

他舂打你使你赤裸。

他篩分你使你脫殼。

他磨碾你直至潔白。

他揉搓你直至柔韌。

然後他把你安置在聖火上,叫你成為上帝筵席上一塊神聖的麵包。

所有這些都是愛要施之於你的事情,使你因而可以知道你心中的種種秘密,而你有了這點見識,便可成為「生命」之心的一鱗片甲。

但如果你有所畏懼而只尋求愛的安寧和愉悅,

那麼你就不如掩蓋你赤裸的軀體,避免愛的捶打。

踏進那沒有季候的世界,你將在那兒歡笑而沒有笑個暢快,哀泣而沒有哭個痛快。

愛除自身外什麼也不給,愛除自身什麼也不取。

愛不佔有,又不願被佔有。

因為相悅相愛也就足夠了。

當你愛的時候,你不該說「上帝在我心中」,而是要說」我在上帝心中」。

不要想你能指引愛的路徑,因為若愛覺得你夠格,他自會指引你的路徑。

愛沒有別的願望,只為成全自己。


但若是你愛,又需要些願望,那就讓這些成為你的願望吧:

溶化了你自己,像溪流般,對黑夜汩汩地吟唱。

體會柔情過濃帶來的痛苦。

讓你對愛的理解毀傷你自己,

而且心甘情願地欣然流血。

清晨醒來時,有一顆插翅飛翔的心,滿懷感激迎接又一個愛的白天。

中午休息時光,深思愛的陶醉。

黃昏時分,懷著感謝之情回家。

然後臨睡前為你心中所愛的人祈禱,在嘴唇邊掛起一隻讚美之歌。

紀伯倫《論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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