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林」雜談(下篇)

上篇里說了些所謂的「天下大勢」,但作為一個山東人,還是不得不提提山東的「尷尬」處境。

說起山東的綜合實力,好像是不容小覷。無論是第一產業、第二產業、還是第三產業,都還算在全國靠前的名次,但這都是浮於面上的表象、實則不然。

從天時來看,山東孔孟文化、官本位文化積澱深重,對市場經濟的反應速度都比發達地區慢一個節拍,改革後接連幾次的商業變革大潮(最早的對外開放、再往後的出口外貿、接著是本土新興企業扶植、最後是數字化互聯網機遇)都沒有完全抓住,如今已從GDP全國第二跌至第四,若算上人均,更加慘不忍睹。

從地利上來說,山東毗鄰江蘇,但距江浙滬核心地帶又有一定的距離;山東毗鄰河北,但也不屬於京津冀核心地帶;原來有個提法,叫環渤海經濟帶,但如今東北率先垮了,京津又轉身靠在了河北身邊,剩下孤零零的一個山東省,實在很尷尬啊!

最後再看人和,山東學子在高考前教育那是全國沒的說的,但怎奈省內沒有幾所牛逼的211院校,再加上全省人均收入的關係,即使是優秀人才也被北上廣深如「抽水馬桶」般地吸走,人才狀況確實堪憂。即便在山東省內,濟南、青島也形成了一個小北上廣深地帶,對其他地市也形成了天時、地利、人和上的全方位碾壓。

所以,對於園林行業這樣一個既處於大爭之世,又急需天時地利人和的行業來說,山東省內的地市所處形勢好像並非絕佳,但天無絕人之路,只要翻開茫茫的歷史經典(畢竟,歷史只是一個被多次重複上演的劇本而已……),就定能從中尋求一絲的破局之道。

一、改革者進、創新者強

既然前文說到,如今的園林行業是一個「大爭之世」,那麼如何在這個時代更穩健的立足,便是重中之重。朱元璋當年稱帝,用的是「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毛主席搞三線建設,用的是「深挖洞、廣積糧、不稱霸」。所謂的「牆和洞」,指的是戰略的斡旋空間,是指不被敵方消滅的戰略緩衝帶,放到今天便是佔據市場、佔據行業制高點;所謂的「糧」,指的是重要的戰略資源,放到今天便是資本,有了資本,項目、人才、技術陸陸續續皆可得;最後一條「緩稱王、不稱霸」,便是不要早早地暴露野心和目標,省得被「域外同行」盯上。

但前文我也說了,劉邦、朱元璋還是毛主席,都多多少少藉助了些天時地利,完全憑藉人和而奪天下的,唯有先秦諸公。

其實,我們今天很多人都會把秦國成就霸業的功勞記在商鞅變法的頭上,但如果熟悉歷史就會發現,在商鞅變法之前,魏國就已經有李悝變法,楚國也有吳起變法。但為何他兩人的變法都不及商鞅有名呢?原因就在於變法不夠徹底。

魏國的李悝變法,雖抓住了天時,成為戰國七雄中第一個變法的。但在具體的落實中,卻成為了士族階層與新興地主階層相互妥協的產物,變法不徹底,功效也就不夠顯著。

楚國的吳起變法,雖然至剛至猛、成效顯著,卻怎奈楚王猶豫不決、耳根子軟,最後吳起遭到保守勢力清算,變法無果而終。(千年之後的王安石變法也是如此……)

但與上述兩者不同,商鞅的變法得到了秦孝公以及後世諸王的大力支持。為了彰顯政府的公信力,商鞅南門徙木立信,在秦國至貧至弱之時,竟拿出百金,足見大秦改革之決心。後期因土地制度改革,秦孝公的哥哥還因此割了鼻子,孝公都未皺一絲眉頭,可見統治階級改革的決心之強!

秦國得徹底變革,除了施政舉措上的徹底外,還體現在眼界格局的宏大與長遠!與商鞅同時期,韓國也在進行著申不害的變法。與商鞅相比,申不害的變法治標不治本,在短期內來看,韓國崛起的速度遠遠快於秦國,但由於韓王輕敵冒進,最終惹惱了魏國,兩國交戰,最後韓國割地賠款,十年變法成果,皆盡付東流。

這種變法徹底,還體現在統治階級的堅定決心上,秦趙長平大戰時,秦國已是七國首強,但即便如此,為了得勝,秦昭王還是下令打開宗庫,甚至把嬴秦祖上積累的宗室財產都充作了軍費。相比戰國中齊國、魏國、楚國的奢靡來說,秦孝公後六世君王,竟無一人窮奢極欲,堪稱後世典範(想想中日甲午海戰期間,天皇每日竟只食一餐,將經費節省下來充作軍費;而一旁的慈禧太后,卻將海軍軍費挪用修建頤和園,孰勝孰敗,一目了然)。

中央文件中這幾年常常使用一個詞,叫做「內生力量」(源於中央關於全面深化改革的系列文章)。對於經濟發展而言,市場靠開拓、資本靠攫取,二者都是從外界獲取,何來「內生力量」呢?其實,這種內生力量,正是來源於組織內部的徹底變革!

首先,只有當組織內部制約發展進步的阻力,因徹底改革而消失,組織內才會形成「上下同欲」的狀態,用毛主席的話說,就是「攥指成拳」,有限的力量被徹底地動員起來,才有餘力去開拓市場,進而市場不斷開拓,牆建得越來越高,洞挖得越來越深,才有了與人爭霸的資本。

其次,只有當組織內部一切無謂的「內耗」都因徹底改革而消失,各項多餘開支成本才會降下來,為組織「減脂增肌」。

最後,以現在不斷上漲的勞動力成本、資源成本和土地成本來說,傳統依靠勞動力密集、資源密集發展的領域,利潤空間都將不斷被擠壓。唯有依靠科技密集型的發展(諸如技術研發、產品設計、品牌打造等方式),才是破局之道。但高端科技掌握在一流人才手中,一流人才也是「良禽擇木而棲」(諸多二線城市對人才的爭奪戰,可見一斑),所以進行組織內部的徹底變革,也是唯一吸引和留住人才的辦法。

所以,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話,「崛起靠變法,惟改革者進,惟創新者強,惟改革創新者勝。」

二、跨界整合、異軍突起

在生物界的分類中,將生物主要分為植物、動物和微生物,其中動植物的發展主要依靠進化,而微生物的發展主要依靠變異。

馮道有句名言:「夫上古無官,當是時也,民衣葛而穴居,食則同食,寢則同寢,無一己之私。而三代以下,豐饒日漸,倉有餘廩,廄有餘畜,民始有私。乃舉賢人,設百官,導之以禮義,威之以刑法。」植物就有點類似官員制度,或者說如今體制里的單位。

它出現的時間最早,最具有穩定性,動輒就是幾億年的活化石,而在動物界,除了蟑螂和跳蚤外,根本沒有能存續上億年的物種。

植物雖然有著以上的種種優點,但其身上所處的弊端,也是不言自明的。首先,植物的進化周期偏慢,相對於動物界的有性繁殖促成的進化和微生物的變異進化而言,植物即使是有性繁殖,也因為受限於地理上的分隔、基因樣本數量的稀缺、基因多樣性的不足,而顯得進化緩慢(體制里一潭死水,缺乏生機活力的原因);其次,大多數植物都是不會動的,即便是發展擴張,也是用一種相對偏慢的速度進行著(即便是藍藻、滸苔這樣的災難性植物,擴張速度也遠不及動物和微生物);最後,植物的環境突變的適應力較差,和動物懂得遷移相比,植物往往紮根於某個土壤之上,難以移動、難以改變,一旦遭遇滅頂之災,連倉皇出逃的能力都沒有(這也就是為什麼政府類型的企業難以應對波譎雲詭的商場,根本原因在於缺乏面對危機長途遷徙的能力,要麼不敢走,要麼走不掉)。

與植物相比,動物就像是與之相對的反面。基因樣本多,進化速度快,並且具有長途遷徙,逐水草而居的能力(人類原本具有的是動物的屬性,但因為和植物發生了互馴關係,從而具備了一定的植物屬性,直到大航海時代的來臨,這種動物屬性才再一次地覺醒起來……)。從短期的發展來看,動物在每個方面好像都秒殺了植物,但唯有一點不是!就是在一個較長的歷史時期來看,動物的進化往往具有「鼠目寸光」的缺點,殊不知世界萬物的發展也是「否定之否定的」……

正如大航海時代初期,東印度公司的崛起;工業時代來臨,標準石油洛克菲勒家族的崛起;電氣時代來臨,西門子公司、福特公司的崛起;前信息時代下,IBM、微軟公司的崛起;後信息時代下,谷歌、特斯拉、阿里巴巴、騰訊的崛起。

在動物界,這一個時代往往造就了前一個時代的噩夢,而下一個時代又往往造就了當下這個時代的噩夢,循環往複、無休無止……

與動物和植物相比,微生物界是另外一個奇葩的存在,他們看似毫不起眼,但種類、數量甚至質量,比動物和植物的總和還多!

那麼,微生物的發展靠什麼呢?答案就在於——個體變異!動植物的進化,來源於減數分裂時基因組的變異,並通過有性繁殖這一代際傳承,一點點地積累,才有了整體生物物種的緩慢進化。

但微生物一般不需要這樣,因為它們繁殖和裂變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動植物的代際時間普遍較長,通常都是以年來計算,而微生物則是以分鐘、小時來計算!所以,為了彌補時間上的劣勢,動植物發展出了有性繁殖這個辦法,希望用「減數分裂」產生的隨機性,用來對沖自身代際傳承過長時間。(有性繁殖不是目的,而是不得已而為之的手段,通常只能減少進化速度上的差距,而不能全面彌補!)。

一個冬天,動植物連一代的繁育都做不到,而流感病毒早已經變異了五茬,對於微生物而言,同樣概率的變異,在如此短的時間、如此巨大的數量樣本下,往往會發生著極為恐怖的結果。

在如今的時代下,互聯網就像是打破一個個培養皿的手,個體正在通過自身的突變,如雨後春筍般的崛起!

快手、抖音上面一批又一批的網紅……淘寶、京東上面一個又一個的熱店鋪……甚至黃太吉、喜茶、黃燜雞米飯的流行,它們都是按照微生物的規律在發展。

但微生物似的發展,也有其自身的局限性。對於群體而言,這種崛起是好像是普通民眾的勝利,是個人崛起的時代。但對於每一個個體而言,卻是一場場巨大的賭博。

一旦個體變異的方向錯誤,就會遭到殘酷的「自然選擇」,而變異正確的,又會形成巨大的「馬太效應」,加速「自然選擇」的過程。

所以,微生物式的企業,其興旺衰敗的過程,顯得更加的短暫,往往一個火起來的商業模式還沒有完全被市場認知,一個新的模式就已經迅速佔據了先機,很快就會淘汰了舊的模式。

話題又說回來,今天的很多園林企業,就像是動植物的機械合體,一半身體是動物、一半身體是植物(脫胎於政企,卻不得不朝著企業改制),面對微生物席捲而來的大潮(後信息化時代的到來,資金、項目的競爭將會越來越大),它有了遷徙、發展的想法(進化出了動物的基因),但卻來不及把巨大的根系從泥濘中拔出(舊時代遺留的包袱),剛剛長出來的雙腿,又不足以支撐它動植物結合的軀體,所以儼然成為了奇怪的存在。

那麼如何破局呢?答案就是——跨界整合!充分吸收、有機結合其他物種的優點,內化為自身的力量,簡單來說——就是要將軀體動物化,思想層面保留一定的植物化,基因內部向微生物化轉變。

首先,園林行業不是簡簡單單規模疊加的結果,它擁有著較為龐大的產業鏈條和資金鏈條,註定是個系統產物,所以微生物化的主意打不得!為了更加適應市場環境,唯一的辦法就是朝著動物形態慢慢轉變。

其次,市場對於園林行業的需求,既有普通民眾短期內的剛需和痛點,又有政府國家百年千年大計的內在思考。所以,在思維層面保留一定的植物性思維,在未來會有助於與政府無縫鏈接。

最後,為了進一步加快進化的步伐,在行業內的基因中,要充分植入微生物的特性。有位醫學家說得很好:「所謂的生理,就是一切病理的合理化。」(合理化源於市場環境的「自然選擇」,而病理的發生,則源於企業內在的微生物基因。)

所以,當一個傳統的園林企業(一半植物、一半動物)通過跨界整合,成為一個有動植物大腦、動物身軀、微生物基因的新園林企業時,這種內生力量將變得極為巨大。

三、跨維打擊、贏在思路

各國在軍事領域,通常都是按照打擊範圍的大小,將戰爭分為戰略層面、戰役層面和戰術層面。但毋庸置疑,戰略層面的決策起到的永遠都是決定性的作用。

二戰發動之前,德國受到凡爾賽和約的束縛,軍隊員額一度被壓縮在10萬人以內。為了一雪前恥,德軍則按照軍長的標準訓練團長、按照團長的標準訓練連長、按照連長的標準訓練班長、按照軍官的標準訓練士兵。所以,當發動二戰時,德軍輕輕鬆鬆,就從10萬軍隊擴增成了500大軍。

這個故事,經常被用來當成「卧薪嘗膽」的當世傑作,但很多人都忽略了其中一點——就是德軍從來沒有按照元帥的標準訓練過軍長。

所以,當我們翻開二戰蘇德戰場的扉頁時,總會看到萬人以下的中小規模戰役戰鬥中,德軍總是以高端的武器裝備、過硬的指揮協同、精準的戰術動作而旗開得勝。反觀蘇軍,武器裝備落後於人,基層士兵基本上缺乏專業的訓練,中高層指揮官更是因「大清洗」運動而死傷過半。如果從戰役戰術層面來看,蘇聯怎麼打,都是敗……

但差距就體現在戰略層面……

朱可夫,這個繼承了圖哈切夫斯基元帥「大縱深」理論衣缽的著名將領,硬是能夠組織起這些良莠不齊的蘇軍,在斯大林格勒戰役前,以每場戰役都大於德軍的戰損比,最後取得了衛國戰爭的勝利。

很多人會問,既然每一場戰役,傷亡都大於敵人,為什麼最後卻能奇蹟般地獲勝呢?簡單來說,這就像是一場「田忌賽馬」,朱可夫在斯大林格勒會戰以前,雖然每場戰役死傷人數都超過了對手,但蘇軍卻在每一場戰役中以相對少數的兵力牽制了德軍更多的兵力。可此時,德軍將領卻無一人看出來背後的陰謀,反而是為了消滅更多的蘇軍,將更多的德軍派往不同的戰場,最終導致了德軍在斯大林格勒主攻方向上的兵力劣勢。

而反觀蘇軍,雖然每場戰役中德軍都是大勝,但戰場的主動性卻一點點地被蘇軍掌握。於是,在斯大林格勒戰役中,朱可夫利用之前「田忌賽馬」一點點積累的戰略優勢,終於形成了人數與武器裝備上的相對優勢,最後打贏了這一場賭上國運的戰爭。至此之後,蘇軍終於突破了雙方戰略對峙的奇點(「兵敗如山倒」「一招棋錯、滿盤皆輸」都指的是突破了戰略對峙奇點後的無力回天),德軍再也沒有足夠的力量組織一場戰略方向上的進攻,只能被蘇軍各個擊破,最後落得個慘敗的下場。

為什麼即使戰術、戰役都落後於人,在戰略上的優勢也能變為最後的優勢呢?原因就在於三者的維度不同。站在更高的維度上,總有更多打擊對手的方法與策略,但站在低維度上,即使用盡全力,也難有更大的作為。這就是為什麼一戰時期海軍崇尚的巨艦大炮,最終會被二戰時期的航空母艦所取代?原因就是戰列艦無論進攻還是機動,都只是停留在二維平面內;而航母的艦載機,則是在三維空間中實施攻擊。以三維力量,對抗二維力量,最後便是碾壓的結果。日本的大和號、武藏號為什麼沉沒,此刻不言而喻。

除了在軍事上,經濟上也同樣如此。習大大在浙江主政期間,面對浙江經濟發展進入瓶頸的現狀,就提出了「跳出浙江,發展浙江」的策略,堪稱經典的「戰略突圍」。

浙江,號稱「七山兩水一分田」,耕地資源缺乏,發展第一產業受限;省內產業多以勞動力密集型為主(以溫州皮革廠為代表……),面對日益上漲的用工成本和出口需求乏力的壓力,企業利潤變得越來越小;資本緊缺,面對隔壁大上海的碾壓,發展很是困難。面對這樣的三個困難,習大大又是怎樣開出藥方的呢?

第一,在戰略層面選擇了青海省作為浙江對口幫帶的省份。(看準了青海巨大的自然資源和勞動力資源)

第二,在戰役戰術層面倡導省內的各企業轉型,用為數不多的資本投資青海的礦業和教育業。

結果呢?第一,大量的勞動力遣至青海,既增加了省內企業的投資領域,又緩解了省內的產能過剩,並且還倒逼省內的企業進行生產效率革新,使得省內企業對人力資源的依附大大減少(第一步便是一石三鳥!)。

第二,在青海開辦教育產業,既開拓了市場,讓企業賺到了錢,還為青海培養儲備了一大批人才,同時提高了青海的人均收入,可謂雙贏。

第三,青海的人均收入提升,再藉助與浙江的特殊關係,將大量原本用於出口的商品賣到了青海,緩解了浙江出口需求乏力的困境。(隱約看到了「一帶一路」的影子……)

第四,通過這一系列舉措,浙江企業賺夠了發展所需的資本,並抓住了互聯網、新零售的大趨勢,發展出了像阿里巴巴這樣的龍頭企業,引領了時代的未來。(中國智造2025的影子……)

如果眼光只局限在浙江省內發展,盯著可憐巴巴的「存量」,這只是停留在一維層次;「跳出浙江、發展浙江」,並造就了浙江、青海兩省共贏的局面,這便上升到了二維層次;將這種發展模式繼續提煉升華,進而放大到全國乃至全球,這便是三維層次!

所以,對於任何面對困境的企業而言,眼界一定不能拘泥於一點,而是要朝著深度廣度不斷拓展。因為想要破局,唯有勝在跨維、贏在思路!

四、分合之辯、互為促進

對於一個大組織來說,究竟是集中統一比較好?還是獨立自由比較好?

這就要講到人類社會中千百年爭論的話題了:民主好?還是獨裁好?

其實兩者皆有好壞,民主走到盡頭,是一群愚民的統治,結果是大家一起跳進火坑;獨裁走到盡頭,則是整個系統失去了創新和發展,最後新陳代謝停止,大家還是一同走向死亡。

那麼有沒有好的解決辦法了呢?有!

習大大在2016年的軍隊改革會議中就有著精準的論述:「軍委管總、戰區主戰、軍種主建」 。

總部一定不能大,一大就會必然走向臃腫和人浮於事,但一個組織中的工作千頭萬緒,總部又要在全局上把關定向,那麼究竟這個度,怎麼衡量呢?

「管總」的意思,就是只管「大的」。事務性的工作、具體的工作都可以交給下層,而自己只管綱領性的、宏觀性的東西。

這個想法終歸是好的,但是從實踐的角度來說,歷史上的反面教材卻比比皆是啊。周朝是典型的管總,但管到了最後,諸侯並起,根本管不住啊。唐朝也是,安史之亂後,地方的節度使擁兵自重,中央王朝愈加式微,最後天下嘩變,又是亂世到來。

這究竟是何故呢?原因就在於「分」沒有分好……

周朝的諸侯,可謂「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除了土地不是私有的外,封地內的兵馬錢糧都可以管,而且爵位還可以世襲。整個天下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周天子承包給諸侯,諸侯再承包給大臣,交夠了公家的,剩下就全是自己的。然後諸侯並起,周天子就被架空了!可諸侯也沒有多幸福,只要處理不好總分關係,「田氏代齊」「三家分晉」,諸侯照樣可以被下面的官員架空(唐朝的節度使制度也是如此)。

所以中國歷史上,一個不變的主題就是——集權。但集權也同樣有弊端,發展到頂點就是萬馬齊喑、死氣沉沉。對於一個明智的領袖來說,他既需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形成巨大的合力;又需要每個力量能夠被自己駕馭。所以,他會創造出很多優秀且值得借鑒的制度,讓我們後人學習:

「分」的第一個階段,是委任制度。「分封制」改「郡縣制」就是如此,如今的村鄉鎮選舉制度與縣(每個縣,同樣「五臟俱全」,所以才有第二階段)以上委任制度相結合亦是如此。至此,人事權才能緊緊抓在頂層。

「分」的第二個階段,是分稅制度。1992年的分稅制改革,在經濟學的領域裡,不亞於2000年前的鹽鐵論。將錢多好收的稅分作國稅,將錢少不好收的稅分作地稅。至此,頂層便可用較少的行政成本,收到不菲的收入,既不浪費頂層的精力,又一舉抓住了財權,還給了下層一定的發揮空間(又是「一石三鳥」之計)。至此,財政權也緊緊抓在頂層。

「分」的第三個階段,是「流程分解」。拿軍改來說,軍種有建設軍隊的權力,卻沒有指揮調動部隊的權力(防止發生亂子)。戰區有指揮調度軍隊的權力,卻沒有建設軍隊的權力(防止山頭和依附關係)。對企業來說,就是要把一個完整的生產、銷售流程,給它破開。讓能生產的沒法賣(換不成錢,就沒法再生產),讓能賣的沒法生產(產品賣完了補不上,白搭)。從而無法與頂層抗衡。

「分」的第四個階段,是密布「感知神經」和「免疫體系」。對於人體而言,實現了「如肩使臂、如臂使指」只是第一步,還需要在四肢中密布感知神經和免疫體系(像不像當朝的紀委巡視和檢舉制度?),這樣才會讓大腦不放過身體的每一處變化。只有這樣,才會將這種高效率的模式,持久地進行下去,防止肌體病變(如基層的瞞報、虛報,私下山頭林立等)的發生。

「分」的第五個階段,就是形成專屬的「眼、耳、鼻、舌」。大腦是四肢的指揮機構,但形成決策的過程卻並不是空想而來,而是通過收集整理大量信息後,綜合權衡才得出的合理決策。對於愈加不堪重負的大腦來說,只有將信息的收集職能單獨僻出,並摘掉大腦本身的「有色眼鏡」(決策可以主觀,但信息一定要客觀真實,要摒除決策者的主觀偏見),才能提高其決策的效率和精準度。這種信息採集機構,一定不能從屬於四肢,而是直屬於大腦的機構(蜘蛛的眼睛雖然長在腿上,但那是為了更好地搜集信息,眼睛依然服從大腦的指揮,和腿沒什麼關係)。

其實,「分」的目的,不在於分,恰恰是為了更好地「合」,既防止組織內部的內耗,又提高決策的效率和正確度,還不放過組織內任何一個求新求變的好點子,可謂真正實現了「動物化的軀體,微生物化的基因」。

前後兩篇文章,談了談「世界觀」,也聊了聊「方法論」,雖是「隔岸觀火」「水中望月」「霧裡看花」,卻也給這個傳統的行業,加進了許多全新的視角。大音希聲、大象無形、大巧不工、大成若缺,自是「世上本沒有真理,只有無限趨近於真理的過程……」這些日子所查所看之書,所寫所言之感,意義也正是在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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