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蛇灰線與冰山原則

02-22

冰山原則：

冰山運動之雄偉壯觀，是因為他只有八分之一在水面上。

我未必有一個正確的解讀，但我希望從中找出隱藏在海水之下的八分之七冰山。

海明威說過：如果一位散文家對於他想寫的東西心裡很有數，那麼他可能省略他所知道的東西，讀者呢，只要作家寫得真實，會強烈的感覺到他所省略的地方，好像作者寫出來似的。

海明威的意思自然是讓讀者去感受一下海平面下面八分之七的雄偉壯闊，那麼海明威寫作，自然會省略很多很多文字，以《老人與海》為例，他省略了老人前面84天的捕魚經歷，省略了小孩與老人之前的互動，省略了村子之中的描寫，省略了老人年輕時候的諸多事迹……他省略了很多東西，他用最簡潔的語言直入主題，以至於人們覺得，《老人與海》冰山原則的運用，彷彿只是文字上面的省略，通過一些簡潔的文字側面表現出一些所謂的風土人情什麼的，或許再把感情埋於深處。

可是呢？當無數人讀完《老人與海》寫書評的時候，寫下了原文之中有的那一句「一個人可以被毀滅，但不可以被打敗」，然後象徵性地說一下大馬林魚、鯊魚、大海和夢中的獅子的意象象徵時，我當時懵了，難道作品最重要的不是其內核思想嗎？為什麼舍本取末地注重奇技淫巧呢？本身【冰山原則】應該是返璞歸真的寫法，而不是奇技淫巧的炫技，那個時候，我注意到，或許，所謂的「一個人可以被毀滅，但不可以被打敗只是八分之一！

於是乎，了解海明威這位作者，了解他其它的作品，變得至關重要——他除了反戰，還有什麼，那就是和反戰格格不入的，或許一個反戰的人，卻是一個好戰的狂熱分子呢也說不定——人或許就是那麼奇怪——只不過他好戰的方式不是戰爭，不是掠奪，不是屠殺，而是……

這讓我想到了芥川龍之介的《英雄之器》，「英雄之器，敢於天斗」！

我海明威參加戰爭，去鬥牛，去打拳擊，去捕魚，我TM就是要與天斗！fuck you old sky grandfather（不要在意中式英文）！

然後呢！或許這種東西就好像毒品，就好像最最刺激的玩意，就好像……好像什麼呢？一種上癮，但一旦興趣過後，彷彿抽搐一般，世界歸為寧靜！一切都索然無味！

老人如果沮喪，他是因為大馬林魚被吃掉沮喪，還是因為一切都索然無味而沮喪！如果前者，那《老人與海》也就那樣！

不要忘了，海明威的文學，叫【迷惘的一代】！

參考一下中國的青少年們！每天除了養家糊口以外，都在空虛與無聊之中度過，再多的遊戲也不過片刻須臾的歡樂，換來的卻是無盡的空虛！

是不是很像！

文學家也TM是人！不是神！

我老人自然是英雄！可我只有在與大海、與大馬林魚、與鯊魚爭鬥時，我TM才是英雄！回到了岸邊，看到了一群酒鬼以及小孩，那破爛的網和小船——離開了大海啊！我TM就是一個糟老頭！

那我海明威呢！我上戰場，我是一名士兵，一名戰士，我鬥牛，我打拳擊，我也是一名鬥士，一名勇士！我寫作，我好歹是個作家，但我最後還是開槍對著嘴巴崩了我自己，fucking you god！

一名將軍，何許馬革裹屍還！

一名鬥牛士，不是牛被人殺死，就是人被牛挑死！

一名拳擊手，哪怕你制霸擂台，總有一天，你會被年輕力壯的新鳥給打趴下！

一名海鬥士，那麼我就要跟你大海搞事情！

那八分之七的雄壯冰山，卻永遠掩埋在海水下面！縱然雄偉，也是視之不見！如同人生的死亡！

八分之七的《老人與海》啊！他的最好歸宿，就是在與大海的鬥爭中葬送在大海懷抱之中……

草蛇灰線，伏脈千里。

草蛇：一條蛇從草叢穿過，不會留下腳印，但蛇有體重，還是會留下一些不明顯卻仍存在的痕迹；灰線：拿一條縫衣服的線，在燒柴後的爐灰里拖一下，由於線特別輕，留下的痕迹也是很恍惚的。

草蛇灰線是中國古典小說之中常用之技法，為逃避當政者查水表，古代小說家不僅掩飾自己名字，更把自己的思想內核給掩埋起來，中國四大名著中，可以說部部都用了這種手法，只不過《三國演義》的最淺顯，而另外三部，可以說各有千秋。

與【冰山原則】並不完全相同：比如寫作技法之上，【冰山原則】追求文字精鍊，但【草蛇灰線】則不同，他就是平鋪敘事，簡簡單單，你看上去就如同一個常規的故事，該描寫環境的會給你描寫，而且往往在一些環境和故事之中會有一些線索在內；【冰山原則】則表現為【一葉知秋】的環境描寫，也就是說他描寫的不過是一片葉子，而且不會過多描述一片葉子。

【冰山原則】求則於文字的精鍊性，給人一種自己尋求情景的模式；【草蛇灰線】則擅用於諧音法、讖語法、典故法等等——但其實無論是前者的精鍊文字，尋求真實，以至於讓讀者感受到整個環境，管中窺豹可見一斑，還是諧音什麼的，比如《紅樓夢》的原因嘆息、千紅一窟、萬艷同悲等，都是低級的手法。

大道從簡，寫作也好，武俠小說里的武道也罷，道理到了頂尖，其實差不多了，文章之中要有文筆、故事和立意，而思想內核為最重，《西遊記》、《紅樓夢》中作者隱藏的思想，以及《老人與海》隱藏的思想，才是重中之重！二者手法的表現其實是兩個極端，但是最終都走向了一個道理，西方的手法叫「八分之七的冰山在海裡面」，東方的手法則是「潛龍勿用」，彷彿一個大好河川，你看到了這一片好風景，你感嘆，卻不知道運載他的卻是更為厚重的大地或者大海！

武俠小說之借鑒：

寫法之運用是一個方面，精簡也好古典也罷，我說過了，形式之辯，不過小大之辯耳。

文以載道，但是如果單純講道理，那豈不是鼓噪無味，於是乎中國人開始講究禪機，他們希望別人悟出他們的道理，如果悟出了，就是有緣人，如果悟不出，沒事，不過眾婆娑的芸芸眾生而已。

《老人與海》問世這麼多年，我不知道為什麼那麼多人跟風「人可以被毀滅，不可以被打敗」，這句話不過是八分之一的冰山而已，我們自然有共鳴感，一種自己好不容易獲得的財富，舉個例子，你工作一年，好不容易拿了多少工資，結果出了意外，比如生病，積蓄全沒了，這種大起大落，於是乎產生共鳴，然後海明威像一個長者一樣教育你們：人可以被毀滅，不可以被打敗——這場景我一想，我就感覺海明威想從棺材板里跳出來打人！

可沒有那麼簡單的共鳴，【真正的作家都是自私的人】——他們不會在意讀者怎麼想，他們只會在意自己的感受，他們自私到無比的地步！他們就是【我高興】！我就高興這樣寫，不服你打我啊！

然後對於這種喪心病狂地行為，我舉兩隻手贊成！

所以說，勵志？想多了！還不如去看【心靈雞湯】呢！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一個辛苦了好多年卻一無所獲的人，看了《老人與海》，哭了！他把自己代入了老人這個角色，他自己沮喪是因為他的大馬林魚沒了，他痛恨鯊魚，因為鯊魚搶走了他的大馬林魚——老人呢？我之前就說過，老人如果沮喪的是大馬林魚，痛恨的是鯊魚，那麼《老人與海》也就這樣！

他在享受這一過程！創業的人，傾家蕩產了，他會享受過程嗎！不會！所以，很多人與之發生的共鳴，根本不是同一樣的——知乎的風氣很差，很多關於《老人與海》的書評，就是那麼膚淺。

作者寫文章，永遠是自己的思想第一位！只有這樣，才能稱之為真正的作者！

我TM說這句話，我就是要跟天斗，跟海斗，我TM這麼說純粹為了自己，我不是鼓勵你們，我也不屑鼓勵你們，我就是嚮往戰鬥以及死亡！這才是人生最爽的時候！只要我戰鬥，我就不能認輸，我粉身碎骨，我被牛戳死，我被對面拳擊手打死，我被炸彈轟死，我被大海吞沒淹死，我被鯊魚吃掉，我都不會認輸，因為我要與他們斗！我TM是一名戰士！將軍說【何須馬革裹屍還】難道是勵志你們不放棄嗎？放心！將軍沒想那麼多！

在這種機制之下，你無需找尋有機緣之人，有機緣之人自會來到你身邊，你不必為眾人的跟風苦惱，你只要做你自己，尋求自己的道。

雖然，現在網路小說已經把【道】這個字眼給用爛了，阿貓阿狗狗屁不通地都到處說道，但是，我還是得說，任何人，都需要尋找屬於自己的【道】！

不要受世俗的兩方面蠱惑：一方面是從眾，跟風；另外一方面是為了獨立而獨立，為了顯示特立獨行而特立獨行；

不要受到政治正確的蠱惑：問心無愧才是對！

今天我介紹的【冰山原則】和【草蛇灰線】都是一種手法，他們有載道的先天優勢，這是武俠小說非常適合的一面，我研究過不少手法，比如巴爾扎克和維克多·雨果，同樣兩個人對環境的描寫，比如福克納的《喧嘩與騷動》的寫作手法，以及日本輕小說《空之境界》和美國奇幻史詩小說《冰與火之歌》的寫作手法，諸位也可以研究一下，尋找最適合自己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