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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ory of Modern Poetry (26)

副標題是《——詩歌美感的理據性來源於認知原理》。

詩人們在作品裡不斷升級著對詩歌語言進行審美創造的探索。那麼,我們應該怎樣判斷詩人們的探索真的是在升級而不是在隨意製造別人理解不了的美感?判斷的依據是什麼?對此,認知語言學的理論給出了一個能為語言審美提供理據性的回答:語言體系總是基於人類每個個體普遍都有的認知機制而得以架構起來的,無論是已有的語言結構還是不斷新出現的語言結構,都能找到認知機制上的理據性。只要由這個理據性出發,我們就能很容易將真正有美感升級的詩歌文本與隨意製造的文本區別開來。認知理論,既為作者提供了捍衛的力量,也為讀者提供了解放的勇氣。

一、結構主義語言學在詩歌審美方面的困境。

在古代的西方語言學裡,語言學知識體系最初是在邏輯學知識體系的激發下出現的。邏輯關注的是論證,通過分析邏輯可以檢驗在由前提推理到結論的過程中是否出錯,而在檢驗時自然就會有對句法形態語義的知識的需求,由此就得以建立起了最初的語言學體系。但邏輯論證是預設了答案的,在論證時相當於假定了語言知識體現的是一個既有的共識體系。因此,從古代語言學到現代的結構主義語言學,都主要關注的是怎樣根據既定的實際語料來分析,對語言體系的解釋主要面向於在一定語言集團範圍內所具有的共識性的語言結構。尤其是在結構主義語言學裡,通過區別語言和言語這兩個概念,將不屬於集團共識的語言結構排除在解釋範圍外。

在這個情況下,基於結構主義語言學來分析詩歌審美,就會面臨一個問題:詩歌里有大量新語言結構的創造,而這無法被結構主義語言學進行解釋,也不被其視為解釋目標。比如俄國的形式主義文學批評,就是基於這個思路的。尤其是其中的陌生化理論。陌生化理論,雖然主張在文學作品裡突破語言套路從而使得讀者找回對語言的新鮮感受,但卻未能給突破套路之後的新語言建構出新的結構。用陌生化理論來寫作,是很容易被導向為了陌生奇異而寫得陌生奇異的,而並不太考慮要不要為陌生奇異建築出新的結構。這在詩歌里,就可能會導致呈現出陌生奇異但混亂無序的寫法,以至於讀者們無法判斷這究竟真的是審美升級還是在隨意製造陌生化的形式。現在對現代詩歌審美的許多誤解,其實有很大程度就源於此。

二、認知語言學解放了對詩歌審美的解釋思路。

而第一次解放源於喬姆斯基的生成語言學。生成派明確提出,要將結構主義語言學所排開的言語重新納入語言學研究範圍內,而且是作為研究重點或者說是視為語言的本質來進行探討。在新的思路里,人類的認知能力和語言能力被視為是每個人類個體都具有的普遍能力,語言學的研究終於由更關注於集團共識轉變為更關注於個體普遍能力。這解放的是,對人類每個個體對語言知識的創造權的認可。這使得新語言結構的創造和模仿被視為每個人類個體都有的能力。但生成派更側重於關注怎樣將語言結構形式化,而未將對人類認知體系的關注深挖下去,因此也未能將研究文學理論納入到研究範圍內。

第二次真正的解放,則來自於在生成思路里激發出來的認知語言學。認知語言學裡將關注重點投到了對人類整個認知機制的關注里,將每個人的語言體系與每個人的所有認知機制都聯繫起來,從而提出了體驗哲學的思路。經典邏輯關注於人類關於論證的知識,而體驗哲學關注的是人類關於解釋的知識,也就是關於怎樣在體驗中識解世界。人是有各種感知認知機制的,我們在認知世界時就會在我們的語言里添加各種帶有我們人類個體認知機制及情感體驗的特徵。由此,人類的語言體系其實不是由邏輯設定的,而是在體驗世界的過程里被逐漸認知出來的。由此,人類每個個體的重要性被提高到非常重要的地位,而並不再是從屬於集團共識的附庸了。

在這個新的思路里,詩歌里的語言創造,第一次有了理據性:詩人們不是在隨意製造陌生化文本,而只是詩人們比一般人更敏感地擅長於運用認知能力來創造新的語言形式。而讀者們,雖然是詩人們的追隨者,但也同樣可以運用每個人都普遍具有的認知能力來跟進詩人們對語言審美的新創造,從而隨著詩人們的審美升級而一起升級。詩人們由此而有了捍衛作品的力量:我們不是在隨意製造無序的陌生化效果,而是在建造新的有序的語言結構。而讀者們也不必再為要不要接受無序的陌生化而困擾了,如果暫時理解不了新的美感,那就可以鼓起勇氣解放自己的認知體系,運用每個人普遍都有的認知能力來嘗試理解新的語言結構的審美。而基於認知語言學得到的認知詩學理論,則可以作為協調詩人與讀者的中間輔助,為每一首詩歌究竟美不美提供支持的理論力量。

也就是說,認知語言學、認知詩學,所能提供的不僅僅是對詩人們的捍衛,更是對每個讀者作為人類個體的解放。一直以來,文學作品的作者都是主動的審美輸出者,而讀者們一直處於被動的接受者。但讀者們總會有這樣的疑問:為什麼要接受這些而不是那些?但現在認知理論告訴我們,我們的語言體系其實就是根源於我們每個人都有的感知認知的,我們只要更多地去嘗試理解我們自身是怎樣感知認知的,就能更好地理解我們的語言結構,並且還包括對各種新的語言結構的理解。比如,「月光溫和吹拂我」,這其中涉及到了認知理論里隱喻轉喻、心理空間整合(相當於意象整合)等理論,只要用這些理論所提供的認知思路去理解,讀者們就能很順利地理解到這個新創造的語言結構的美感了。

於是,詩歌審美真正得到了理據性,讀者們也將由此而發現自己其實也能理解感受到詩人們創造的新的詩歌審美,從而獲得更美的感受體驗。更多地嘗試了解並勇於運用我們自己每個人都有的普遍認知能力,就能獲得我們更加順利進行詩歌審美的體驗,就能更相信詩歌,更相信詩人們,更相信即使是作為讀者的我們自己每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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