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澍:「…我在同濟五年什麼都沒學到……」

回顧1997,東南大學建築系建院70周年:

1997年,王澍參加東南大學建築系建院70周年院慶,老師這麼形容王澍:「……在東南的時候,每次當你從走廊走過來,我們都感覺不是一個人走過來,而是一把刀走過來,那把刀帶著寒風的,大家都會不自覺地避開。」

記於2017年5月19日,同濟大學110周年校慶前一天:

眾所周知,王澍在同濟大學,安靜地讀完了5年博士。在母校110周年校慶之際,王澍回到同濟進行了一次學術交流講座,一向犀利著稱的王澍,這次還是沒有放過母校一馬……

王澍(攝影:曾翰)

王澍說:

「...我在同濟什麼都沒學到...」

「...同濟是沒有精神的,只有點子...」

「...這種合作在同濟是不可能的…同濟的人太多了…唯一的出路就是搞特種部隊...」

「...報我的博士,進來容易出去難…我的博士讀了八年…去年畢業了

「我很喜歡《規範》」(笑聲)

學生提問:

「得了獎之後有沒有膨脹?」

「遇到自己的設計和規範衝突怎麼辦?」

您的設計和庫哈斯的有什麼差異?」

「您招博士有什麼要求?」

這次講座雖然只有短短的1小時,與以往的幾次都很不一樣。之前,王澍老師都是以介紹項目為主,這次更多的時間放在了與大家的交流上,全場掌聲不斷,笑聲不斷,究竟是怎麼回事呢?下面我們就來回顧一下今天的講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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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答環節,精彩回顧

Q:當這些海景是你腦海中虛構的東西時,會不會感到虛無?在你腦海中的構想到實現是一個什麼樣的?

A:你在做設計的時候,會發現你面臨很多的評比。其實中國建築師很多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做設計的。

這樣做設計其實非常地恐怖。你可以意識到,你基本上是在一個沙漠或者地區上來開始做一個設計,你在建築學院所學到的所有東西,面對這種狀況都沒有用,你不知道怎麼處理這個狀況,才是最艱難的。

至於說,做到具體設計的時候,我屬於那種想得多,看的書有很雜的人,所以我會很複雜。

你要問我這個設計怎麼做,基本一開始處在很混亂的狀態中,它不是虛無,是一種不確定。

東西很多,但是不確定。

我基本不會畫那種黑乎乎一團團的大師草圖,當我突然覺得腦子裡有點意思的時候,我會提起鉛筆。

我一旦開始畫,就畫的非常堅定,這可能跟我常年練書有關係,一定是既肯定又準確的。

可能第一遍還是不確定,但是第二遍就非常確定,很少去改。一旦畫出這個草圖後,就是對這個景象的推測。

Q:中國的建築界,由於各方面原因,一些還未到使用壽命即被拆除,您是如何看待這種現象?

A:對於這個問題,我覺得是中國這個特別的時代的一個表現,但有的時候我甚至會利用這個時代的特徵來做一些設計。

在這個時代中,中國的變動特別多,很多事情都不是很確定。

說老實話,在座的各位都對自己的歷史也都是不確定的。你對現實也非常不確定,對未來的發展也幾乎沒有一個確定的答案。

所有的東西都處在一個非常不確定的狀態中,這和中國的傳統是完全不一樣的。在過去,我們考慮一個建築都是考慮它好幾代人的使用,而現在,你不知道你的過去,你的現在以及你的未來。

所以在我們現在的這個社會裡,幾乎所有的東西都是臨時的。臨時做一下然後隨時準備拆,隨時準備重建,大概是這樣一個狀況。

在這樣一個環境中建築學如何安身立命它就是一個問題。很多建築被拆,包括我的很多建築。

你不能在中國指望有作品的觀念,我一般就是作品快完的是後你趕緊找人來拍照。

因此你也沒有什麼好抱怨的,在我們的生活中建築就是這樣的一個東西,很多人都沒有建築的概念。

我始終用房子這個詞來描述我所做的一切,建築是個高大上的詞,房子是現狀,房子還在施工就開始被改,也是正常……

Q:在您的眼中,「象山是一種形而上學的回望」,而在庫哈斯設計的鹿特丹的美術館中也有這種漫遊路徑的感覺,您的這種漫遊的路徑與庫哈斯的設計有什麼差異?

A:關於形而上的回望,幾乎在我的所有的作品中都有這樣的含義。形而上是一個很西方的抽象的概念,但是形而上學指的是什麼,非常重要……

在你的每一個作品裡面,除了我們現世的生活之外,是不是能夠真實的提供這種經驗。走到作品裡面去,到最後某一刻,一定產生這樣的一種感覺,你覺得你就看到了這樣的景象。

漫遊這件事,在現代世界,可以說是勒柯布西耶發明的。在中國的文化裡面,可以說是做園林的人發明的。

誰發明不重要,但怎麼漫遊很重要。在我的博士論文中我對漫遊的定義是:毫無目的的漫遊。

迷失實際上是在教育中很重要的一塊,你在教育中要體會到才行。

庫哈斯所做的設計是在西方文化的影響下,和自然完全分開的漫遊,不能接受展覽中忽然出現自然場景,而我們做的是反覆和自然對話的漫遊,這是不一樣的。

Q:如果在設計中碰到和規範不一致的地方,您怎麼辦?

A:其實我特別喜歡《規範》,因為規範代表社會和習慣,代表了大家普遍的認知。而做建築,可能會有這種心態,我們可以和規範玩一玩挑逗一下,挑戰一下,找到規範的漏洞。

所以我的建築中,我大量的研究了規範,很多做法它並沒有說不可以。當結構師他們和我討論了規範以後我會提出更激進的設計,因為我找到了規範中的漏洞。

Q:您可不可以談談今天我們為什麼需要學習方塔園?

A:首先是,方塔園裡面有一種精神。同濟這個學校的特點就是有很多知識,很多點子,但是基本上沒有精神。

所以為什麼方塔園對同濟很重要,就是因為它有一種精神。很難描述但可以被感知。

另外一個答案,其實就是語言,材料、語言、建造這方面。方塔園它驗證了我很多的想法,其實很多東西我都試過,但是不敢確認,馮先生用那樣一種非常高質量的方式把他做出來,你就可以得到確認。

在南工看了方塔園圖片就喜歡,我越喜歡的東西越不敢面對,20年後再看,仍然給我20年前的那個感覺。馮先生的這個作品是語言性的,就像我們說中國話,它那個東西就是說,中國建築真正會說中國話了,而且是從骨子裡面就可以說中國話,不是表面的裝飾上。

儘管它是一個小建築,但是馮先生的野心肯定不是個小建築。何陋軒那麼小個亭子用了一個打垮的結構,這是一個空間大結構,所以那個東西就是一個小原型,可以做非常大的建築。像我剛才放的富陽的這一組建築很大,可以說它的原型之一就是何陋軒。

Q:您招博士生的話有什麼要求?

A:博士是學生選老師,如果讀我的博士一定要對我有一定的了解。

博士已經是青年學者,你對心中想做的研究已經有想法,你到這裡是做研究的,老師只是點撥你的而不是教你的。

我在同濟讀了五年也不記得上過什麼課,也沒在這兒學到過任何東西,但是這裡給了我很多安靜的時間。讓我能花五年時間思考、寫作,我想這是一個大學能夠提供的最基本的東西。

你如果想讀我的博士也是一樣。讀我的博士進來容易,出去很難。所以如果你想讀博士你得想清楚這個問題。

Q:請問您在成名之後有沒有膨脹啊?在得了普利茲克獎之後怎麼樣讓自己冷靜下來?

A:說一點沒有,那也不真實……

得獎這事兒,當時也有預感,做全國演講時,經常被學生問到,會不會得獎。後來沒想到我那幾個作品都還沒有建完,就獲獎了……

變化呢,有一點兒,得獎後接項目變得容易了。項目變多了,但是對我意義不大,因為我每年也就做一、兩個項目。

有意義的是,說服甲方變容易一些了,以前要花很大力氣和準備去說服甲方,現在甲方比較容易被說服了。

另外一個變化就是做作品就更難了,因為我從來不覺得做作品容易。有很多人在盯著看你,就會有更多的壓力,心理上肯定也需要克服。

Q:1.關於建築教育方面,您覺得現在的建築本科教育體制是不是有點保守,要不要從初高中就開始輸入一些大學的內容?

2.在美院主持的實驗性的建築教育系統,您認為是不是獨步當下中國本科教育體制的,而它當前只是對美術生、自小接收文科教育的一些人開放,您是否考慮將理科生加進去,比如說同濟和中國美院是不是可以實現聯合教學?

A:當前中國建築學院都特別不保守,另外一個反面是特別沒有堅持。基本上就是全世界時髦的東西都可以抄,但反過來講到底有什麼可堅持的,也特別的不清楚。

因此我覺得中國的建築教育缺的是這個,因為你不堅持,所以想的東西就不深,比較淺,特別容易改變。

像同濟這個學校,我就一直覺得說不清楚它在堅持什麼,所以就比較容易改變。

我這個人比較笨,花了二十年就是堅持把自己想做的東西做出來,堅持要把我博士論文裡面說過的話變成真實,而不是說過就算了。

我覺得建築學在科技含量不多,一般來說沒有特別新的技術。翻過來說,建築學中的很大一部分都是人文的。

關鍵是人文基礎教育,是三觀價值,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它最重要的是啟發引導學生。

我們美院不是說教了大量的東西給學生,做得更多的是三觀教育再加上培養你的興趣。

全系統的變革其實是非常困難的,我估計在同濟這樣的學校中很難發生,因為規模太大。因此這樣實驗性的東西在小的學校容易做,但大的學校很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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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同濟尚谷

講座拍攝:小谷同學

圖片:部分選自互聯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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