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人的語言能力到底有多強？背後有什麼文化潛台詞？

這個問題的答案，是我在問題《瑞士人的性格真的那麼奇葩么？》的回答中，關於瑞士人語言能力還有背後文化潛台詞部分的回答，由於整體答案過長，在此單獨形成一個關於瑞士語言和潛台詞文化的提問和回答。問題是我自問自答的，也歡迎其他朋友補充

這個回答的大環境是在討論問題《瑞士人的性格真的那麼奇葩么？》，我的回答有上下文語境。關於瑞士人語言更多的內容，歡迎其他朋友補充。

10. 語言的能力，使用語言的潛台詞

10.1 基本信息

在歐洲大陸上學的人一般對於這些歐洲國家人的語言的概念是這樣的，不管是德國法國義大利，基本上他們的英語都是比較爛的。如果你和他說英語的話，可能法國人義大利都確實不太會說，但是區別是法國人可能會裝作聽不懂或者故意不理你或者給你白眼兒。義大利人會好一些，即使他不懂英語，如果你問路比如，一般情況下也會給你帶到地方，當然法國人也有比較友好的義大利也有不友善的我只是按照我的經歷感受的比例來說（當然，這麼傲慢主要是指巴黎，南法肯定會好一些，但是會有更多人不會英語）。德國人英語可能會好一些但是也真的有很多人不會英語的，而且有的會說英語明顯他聽懂了也不願意跟你說。

當然說一句題外話，這個問題在歐洲呆了很多年是很好解決的，你去旅遊什麼的完全可以上去直接跟他說中文，在其懵逼了一兩秒之後通常情況下都會怯怯地跟你說，Do you speak English？你就可以和他好好兒說話了，這後面的原因是很好理解的，因為語言除了是一個工具之外，整個工具能發揮多少效能是取決於用這個語言的人心態的，即使聽不懂這個語言的人但是如果你的講話有感染力有魅力，別人聽不懂也會願意去聽，因為他更願意感受而接收的是你背後表達的情緒，而這是不以具體是什麼語言而轉移的，但是這有一個前提條件就是肯定要用你能夠熟練表達感情的語言，如果不用你最熟悉最有感覺最有信心的母語去說，就喪失了一個這方面交流上的優勢。所以再去歐洲旅遊不會當地的語言，不用再用英語問路，問吃飯什麼的，不如直接上去就問，哎哥們兒吃了么，您知道埃菲爾鐵塔在哪兒么？埃菲爾鐵塔！就那個，那個你們法國高高的那個特別有名兒的那個鐵塔！如果考慮到即使你英語很好，巴黎人和德國人還是有很大的可能不會屌你，直接用中文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當然會德語法語義大利語除外。

從另一個更重要的角度說，你直接用中文問，德國法國人看你這麼善良，感覺你不會英語還很真誠的問他問題，其實就是在向他尋求幫助，是真的不會不幫助還鄙視你的，畢竟發達國家人都還是素質很高的。而說了英語，在德國法國人看來（因為本身這幾個國家就誰也不服誰，歷史上都牛逼過一段時間，都統一過歐洲相當大一片領土，現在經濟實力說實話有區別但是數量級上真的是一樣的，都是沉醉在自己過去的意淫貨），潛台詞就是，卧槽，你丫說英語是吧，你覺得英國牛逼是吧，世界為什麼不使用法語，不使用德語，為什麼就是英語你覺得英語就高大上是吧，你說英語為什麼要我也跟你一起說啊，憑什麼認同你（強加在我身上的）對英語的優越感，首先就讓他對你有抵觸，所以肯定會一起他們的反感，從而不和你說英語。所以還是那句話，沒那麼複雜，問個路就直接說中文，態度好點兒真誠些，當然國民素還得整體提高，不然你以為日本人一句英語不會在歐洲是怎麼玩兒得開還受尊重的。

10.2 瑞士情況

瑞士的情況可就正好相反了。相比較於周圍的歐洲各國（為什麼瑞士不是歐洲後面會說，這可不是我說的），瑞士人的英語可不是一般的好。這個具體的程度可以參見上面已經提到過的瑞士教育，身體素質，體育運動愛好等的程度，語言也是類似情況。這裡面把語言好分兩部分說，英語說得好和多語言能力強。

首先說英語，參考瑞士人教育的水準，這些人經過學校培訓之後，真的就是，他會說這個語言。所謂的會說，可能大家對會的定義不太一樣。你問很多中國人你會說英語么，可能年青一代很多人都會說我會英語，但是瑞士人對會的定義是，master，完全嫻熟的掌握這門語言並且有比較深厚的文化積澱，這叫會。所以剛到蘇黎世的以為自己來錯了地方，以為到了美國或者英國，因為你很難分別這人到底是哪兒的，因為你和他說英語，你知道這個人是瑞士人，但是真的感覺這個人的英語比美國人或者英國人還好。

然後在這裡我也學到和想明白一樣很簡單但是很重要的東西。很長時間以來，我都是非常反感說英語的，尤其是中國人之間自己相互說英語。在本科兒義大利的環境下，基本上閱讀聽力沒問題，口語一般也ok，基本和國內大學對英語要求可能類似。這就會產生，面對兩個中國人在說英語，感覺特么的你們都是中國人自己說英語瞎jb裝什麼裝。到了瑞士這個想法被根深蒂固的改變了，因為我發現一個情況，瑞士人和瑞士人說英語太稀鬆平常了，當A和B兩個人在和我討論一個學術問題的時候，為了尊重我讓我聽懂，A在和我說完話和B說話或者討論的時候那真的是自然地不能再自然地繼續使用英語，因為這裡的區別就是，在中國不是所有的人都會英語的，也不是所有的人的英語都很好的，所以你當著別人的面兒說英語如果大家都是中國人是會讓一些人心裡不舒服的。但是瑞士完全不存在這個問題，因為特么的就不存在一個活著的瑞士人是不會說英語，或者說英語說得不好的，因為說英語太特么的稀鬆平常了，導致這實在是沒屁大點兒事兒。中國人這麼玻璃心，會有一部分人覺得中國人和中國人之間說英語是裝逼，是因為我們太弱了。我開始在瑞士的時候還是會有一些玻璃心後來就完全好了，因為實在是太常用了，英語你天天說就不是問題了，只有在不說英語的人群里才會有這樣的擔憂。而且更重要的一點，你天天使用英語，就算你和中國人說也沒有問題，因為大家知道我就是在用英語交流，來簡化別人聽不懂我們用中文討論的麻煩，我們就是單純的在用英語這個工具的交流屬性而已，不存在什麼裝逼不裝逼。更何況，在此基礎之上，瑞士人更牛逼的地方在於不光是英語說得好，德語法語更是必須的無縫銜接。

還是先插一段兒瑞士的基本情況，首先瑞士分為德語區，法語區和義大利語區，按照人口比例和對國家一定程度的主導權力，可以說是分別佔60%，30%和10%。就拿最為典型也是整體素質最高的德語區人來說，從小肯定要學習德語，恩這個德語其實全稱是標準德語（Hoch Deutsch）。為什麼要德語呢，因為瑞士的德語區說的不是德語，而是瑞士德語，而這個瑞士德語和標準德語的區別比普通話和廣東話還大，如果德語一二三是叫一二三的話，瑞士德語一二三就叫一二八，完全沒有任何聯繫。而且，這個瑞士德語每個地方還是不一樣的，每個州每個村兒都可能有區別。所以德語區的人除了自己的母語瑞士德語還得學德語，當然這是比較簡單的了，在此之外從高中開始每個人還得學英語和法語。法語區的人也是一樣的，也得學的德語和英語，義大利語區的更慘一些得學法語德語和英語，好在法語和義大利語本質上是一樣的（印歐語系羅曼語族），而德語和英語是類似的。

在蘇黎世的時候被震撼的主要是英語，而我實習的時候才真正的意識到瑞士人的多語言能力到底變態到了什麼程度。

實習的地方是德語區法語區交界的地方，其實準確來講那兒是個德法語區。我上班兒第一天其實就被震撼到了，因為之前畢竟是在上學，像我這種菜貨學習壓力實在是太大了，基本上真的就是無暇分身在學校以外的任何東西。在學校大家肯定是說英語的，現在回想起來也是有意思，如果沒去那裡實習，可能永遠看不到瑞士的另外一面。

先來介紹一下我們組裡的這幾個人吧，是一個發動機工廠里的控制系統軟體開發小組。我們組有瑞士德語區人，我們實驗室研究生剛畢業的Pascal，瑞士德語，德語，英語，法語初級，和我是同學。瑞士德語區人，我們實驗室博士剛畢業的另一個Pascal，瑞士德語，德語，英語，法語初級。小組長博士Alex，我們實驗室畢業在工業界混了幾年的義大利語區人，德語，法語，義大利語，瑞士德語，英語。另一個員工也是義大利語區的，不記得他是哪個學校的名字也忘了，德語，法語，義大利語，瑞士德語，英語。還有一個法國人Giulie，他就只會法語和英語。我是最慘的，在他們中間理論上只有英語，還有二流貨色的義大利語和德語。

所以我們開會還有平時的交流一般是這樣的。

首先這兩個Pascal所謂的法語是初級，是瑞士標準的初級，是完全能正常交流就是話說的不太利索的那種初級，所以，他們聽懂和說法語還是沒有問題的。

所以如果大家在開會的時候，為了尊重我都用英語，但是遇到快散會布置任務的時候一般是這樣。那兩個瑞士德語區的人是一組，所以Alex會先用瑞士德語（不是德語是因為在瑞士說德語顯然是會被鄙視的（「low」的語言），能說先說瑞士德語）跟他倆布置任務，然後完了再用法語和另一個義大利語區的人還有Giulie布置他們的任務，因為他倆是一組的。最後再用義大利語和那個義大利人開一會兒玩笑，最後在用英語說，今天就到這裡吧。全程沒有任何，任何的猶豫和結巴，完全就感覺像是5種語言長在自己身上一樣，5種語言隨便銜接沒有任何障礙，順溜得一逼。

有的時候挺有意思的，在去食堂的路上，大家為了不尷尬聊天兒，這幾個人就輪流陪我聊，其實這就是所謂的尊重別人吧，但是其實很多時候真的挺逗的看著他們這樣兒。本來用法語或者德語聊得挺好的，我走過來就非給人家拽成英語了。。。然後兩個瑞士德語區的pascal吃完飯一起往回走，本來我是在這個話題中的，就用英語，看我走開了，他倆還是用英語聊天兒保證（還是能聽到他們講話的）我受到尊重，等到我真的走遠了，確定不會參與他們的話題了就換成瑞士德語，說法語的那倆哥們兒也是的。。。

當然更有意思的是，因為他們都會法語和德語，最變態的是上半句用德語開玩笑，下半句用法語接或者解釋，反正就是我聽不懂但是知道他們在開這種cross-culture還帶語言的玩笑，感嘆自己這輩子是沒這能力了。

看到這些，不知道那些在外企覺得說完中文直接轉英語好牛逼的人不知道作何感想。在蘇黎世，讓我第一次知道在學習上我就是個井底之蛙，而在實習的這段期間，德法語區的同事讓我知道我在個人能力上也是如此。在整個兒瑞士期間，我學到最多的就是其實你什麼也不是，就算光比能力，不比資源和家境，比你牛逼得讓你再努力幾輩子都追不上的人在這個世界上大有人在，就像學術上ETH給我上的人生一課一樣，這些瑞士人在文化上帶給我的震撼和開的眼界，讓我在之後的人生道路上受用無窮。

那麼寫到這兒，其實這部分我想表達的意思只說了一半兒做了鋪墊。上一半兒說的是瑞士人怎麼牛逼，這部分表現形式是語言，但是顯然回答這個問題的大環境和背景不光是這個，而是這意味著和代表著什麼。下面繼續說。

其實這裡我想表達的是，和歐洲其他國家不同，比如巴黎人鄙視你，那真的就是鄙視而已，你跟他要菜單他不理你，你跟他說英語他給你白眼兒，這種叫做沒來由的自豪感，或者無底氣鄙視，或者也叫做作死秀下限鄙視。而瑞士是有底氣和有緣由暗著鄙視，我還是舉例來說吧，在瑞士巴黎人倫敦人都得被瑞士人在鄙視鏈頂端發內功震得經脈盡斷跪下而死。

先舉這麼個栗子。比如我在義大利銀行辦手續，義大利人是很散漫的，比如開戶這個事兒，開戶的人一般當著你面兒去喝個咖啡啊，和銀行的女員工調個情啊這都是經常的。如果你覺得，就是你的預期，這個事情需要花十分鐘搞定，他可能需要四十分鐘，中間再扯個閑天兒什麼的。但是瑞士人士，你要開戶是吧，好，辦好了。這就是瑞士，按照我的總結，就是他用他無處不在的專業，高效，高品質，把你拒之門外。

什麼意思，上面提到的語言其實就是最好的例子，就是你們來我瑞士是吧，可以啊，要說英語，沒問題，我完全滿足你的需求，我特么甚至說得比你還好，法語德語，沒問題啊。你有什麼事情，開戶是吧，辦完了。然後剩下的潛台詞就是，辦完了啊，你該走了。就是用高效和專業在瑞士和外來人之間划出一條難以逾越但是所有外來人（歐洲人比如）都能夠明顯察覺到的鴻溝。我們去瑞士上學之前要先簽一個協議的，就是你承諾畢業了你得離開，在這個前提條件下你才能來，這是什麼潛台詞。

所以瑞士前面提到的所有，最棒的教育和科研，最高品質的基礎設施建設，出色的個人能力身體素質還有文化語言，都是為了這個國家使得自己立於不敗之地，然後迴旋於任何想要留在和覬覦瑞士資源和好處的人（比如留在瑞士工作等），你不管來幹什麼，我都明面兒上滿足你答應你，但是我各種比你優秀比你出色，你比強，我的底線就是你不長期留在瑞士，不要找借口和我有瓜葛就可以。

這就是瑞士的國家和民族尿性，我相信每一個在瑞士待過的中國人都不能同意更多，或者說瑞士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這樣的，但是實際上他們就是。

具體原因為什麼是這樣，包括瑞士國家的各個語區相互之間是怎樣看待的，瑞士文化上還有哪些東西值得剖析（其實從地理上看瑞士應該被分裂，但是他的團結性出奇的強），我會在第二大部分裡面做更全面和系統的解讀，這裡只需要知道表面現象和結論即可。

最後再給一個我最近看到的特別特別契合這裡我說的點的一篇文章。是講一個德國人如何在瑞士被虐的，我當時也認識一些德國人，在瑞士找不到朋友混不下去快瘋掉了，就回德國了。

哦對了，還有忘了說瑞士德語，這個奇葩還是得說一下的。這就是把號稱嚴謹，認真，死板，排外，保守的德國人擠兌的叫苦不迭的奇葩大招之一，再配合瑞士人深厚的暗地鄙視大法功力，讓多少德國人在瑞士跪下吐血。這個語言怎麼說的，讓我覺得就像黑話一樣，讓所有的德國人搞不清楚瑞士人在說什麼，同時又有滿滿的鄙視味道，恩差不多這感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