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腥》

1.

2003.8.20日,我殺了個人。

女人倒在血泊里,胸間的水果刀還在隨她掙扎的呼吸而起伏,濃妝艷抹的臉猙獰到有點誇張。我沒想過人的身體這麼脆弱,一捅就破。

2.

她是個妓女,碰巧,我是個嫖客。

兩個人在床上搖晃,女人很賣力。

我不記得我為什麼走進按摩店,只知道發洩慾望是天生的本領。

雖然我並不覺得這四十分鐘的性交易,能帶走一個四十歲中年人的寂寞。

3.

女人喘著氣,叔,有老婆嗎。

有,在家。

她笑,拿起煙湊到唇邊,家裡暖和的不要,非得偷腥。

我沒說話,心裡也沒有懺悔的誠意。

結婚十二年,膝下無兒女,癢過了這麼多年,對妻子也只剩下了義務。兩個人每天按部就班地起床,吃飯,上班,再到吃飯,上床。每天都一成不變,婚姻最怕的不也就是一成不變嗎。

升了部門主管後,也遇見過許多比她更年輕漂亮的,什麼不該做的也都做了個乾淨。

連嫖娼都這麼隨意。

4.

女人又開始叫喚,酥得骨頭軟。

跟唱大戲似的好聽。

時間過了一半,我感到疲憊。突然之間厭惡妓女,卻又被本欲驅使,沒停下來。

我忍住作嘔,口腔在女人的香水味里泡得陣陣惡臭。

一場買賣,兩具肉體疊在一塊,沒道德的時候叫原始,有道德的時候叫嫖娼。

只是我的自尊開始古怪作祟了。

5.

女人懶洋洋地靠在一旁,力不從心了?

我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稀疏的頭髮,油膩的嘴臉,藏不住的啤酒肚,臉上的褶子被歲月推成了重巒疊嶂。

我停下,腰也發疼。

想起剛結婚那幾年,父母催孫子,可惜一直無果。妻子就這麼被數落了這麼多年,緊閉著唇一言不發。她侍奉父母恭恭敬敬,對丈夫規規矩矩,就算被父母白眼,她也沒埋怨我。

突然,鏡子里的自己開始模糊。

女人拿起錢包,揀出幾張紅紅的鈔票,連著衣服錢包丟回給我,回家陪老婆去吧。

6.

我覺得頭有點暈。

紅色的鈔票跟昏暗的燈光絞在一塊,女人的面目也隨著一陣陣的眩暈感而模糊成光暈。

在漫長的賢者時間裡,它們似乎都在拷問著我因偷腥而分外脆弱的內心。

我似乎想起了還答應著今晚回家吃飯。

她今年不過三十七,老得卻像腌在缸里十幾年的老菜頭,一股子酸鹹味。

那股酸味鑽進我昏脹的太陽穴。

7.

女人穿好衣服,利索地點煙,事辦完了還不走?包夜嗎?

我扶著腦袋,沉得嚇人。在我被爛成泥樣的腦子拖倒前,我掙扎著抓起桌上的刀。

突然間,耳膜發脹,眼前像是有無數的星星點點在跳動。

8.

警察說,那女人死了。

我說,刀不知怎的就扎在她胸口了,我不想殺她的。

我昏脹的腦袋,好像也沒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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