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憲政日記(2)
天正七年三月十八日 晴
昨天大概五更才躺下,但是早上日出不久就起來了。景虎殿下今天應該開始往鮫尾城而去了。
平時一直伴隨我的頭痛和腰痛都沒有發作,眼睛也緩緩消腫了。
是因為神經還在高度緊張的緣故嗎?我曾聽說源平合戰時有個傳令雖然身受致命之傷,但是仍然馳騁不倦,跋涉百里,直到完成了使命,才一頭倒下。意念真是可怕的東西啊...
順便說一句,那個農婦看我的眼神很奇怪。雖然昨天投宿之時我並沒用藤原憲政這樣冠冕堂皇的名字,也沒有說我是前任關東管領(雖然就算說了,多半也不信),但是她的目光中充斥著一股畏懼之情。
是因為昨晚那件事嗎?
不到四更的時候,我在院子里獨自站著。但是卻看到那個農婦行色匆匆地回來。我瞥了一眼她還帶著潮紅的面頰,在這清夜裡額頭上微濕的汗痕,和那身與一個農婦全不相符的錦衣,就什麼都明白了。
背叛是會發生在每一層的吧?正如同光芒所及之處,固然都是亮的,但是不及之處,隱匿著更多黑暗;品德也如同金烏一般,擇木而棲,但是失節卻會遍布每一處,即使是最微不足道的荊棘。
但是最可怕的是晚間日落之後我在屋外見到的那個少年——和龍若丸注7一模一樣。站在那深草里,抿著發白的嘴唇,就直盯著我的眼睛。就那樣對視了一瞬。然後他獃滯的目光忽然射出兩股箭一般的光芒來,與其說是對一個懦弱的父親的反感,不如說更像是一個父親恨鐵不正鋼的失落,朝著我的雙膝狠狠地掃射過來。接著他就倏然而逝,消逝在深草中。
那就是龍若丸。不管是眉心的那顆痣,還是抿著嘴的動作,還是那看我的神情,都足以證明了。然而我一定是看錯了吧。
龍若丸不像是我的兒子。我的這些「長處」——「善於隱忍」、「善於享受」、「善於表演」他一點都沒有。反倒是更像個下層武士的孩子。就是這樣,三十四年前他才會選擇留下,我也才讓他留下。
但是今天我全都明白了。
沒有什麼比這感覺能更讓一個父親痛心的了。
我現在全都明白了。他只不過是不像我的兒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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