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無奈的背景色上,希望你能偶爾點綴些歡愉

前兩天,無意間發現了一個高中同學的微博。點進去翻了翻,基本上是一個典型的「95後」:一大半是「小清新」和「歲月靜好」的短句並配上修圖過度的自拍照,一大半是對某個經過明顯商業包裝的明星的喜愛——這些內容大多是從他某些細小的動作和語氣,分析出他是一個多麼顧家、友好、善良、充滿魅力的完美男人。在她的關注與轉發中,也零星能看到一些時事、新聞,只不過,她解讀每件事情的視角,永遠站在最缺乏思考、最反智、最遠離人文主義、以及往往是最條件反射與人云亦云的一方。

之所以這個人的現狀讓我覺得有些格外難過,是因為之前有段時間,我和她的關係還算好,和她斷斷續續聊了很多我對許多事情的看法;她對此也算是感興趣,還借了對我影響很大的幾本「啟蒙著作」來讀,讀完給我的反饋也是「受益匪淺」。大概是新鮮感帶來的興趣畢竟不會持久,她對這些東西的關注也迅速隨著時間退化。可能她心中多少也會因此留下一點痕迹吧,我這樣以為。看來這個猜想終究還是太過於樂觀了。

這能怪他們嗎?總覺得好像不能。畢竟,他們接收價值觀的全部來源——長輩、以一場考試為唯一目的的教育、身邊同齡人,以及鋪天蓋地的網路流行文化——都在輸入反智、粗暴、反常識的東西,並包裹著能夠強烈刺激感官神經的外殼,使之更易被接受;哪怕在偶然吸收的真知灼見面前它們顯得猥瑣而不能自洽,承認這一點也是無比困難的;撇開成為他人眼中「異類」的痛苦,否定自己十幾年來一直泰然處之的價值體系以及接受後續帶來的大量思考,本身就需要超出常人的勇氣。就像《了不起的蓋茨比》中所說,「每逢你想批評任何人的時候,你就記住,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並不是個個都有你擁有過的那些條件。」


但我愈發不喜歡這句話,也愈發做不到祝福他們,理解他們。

前段時間,一直在聽博主井越的深夜Podcast直播。井越給自己直播的定位是隨便瞎聊的午夜電台,聊的內容主要集中在日常、性愛、哲學等輕鬆的話題。但有那麼幾次,當聽眾提出關於基礎教育、關於同情心的話題時,明顯感覺的出他情緒的變化,明顯聽得出,對他來說,基礎教育中不重視人的尊嚴、抑或是嘲諷「白左」成為潮流背後的同情心缺失,是壓在自己心中一件沉甸甸的、能在不由自主的情況下左右自己情緒的事情。

閭丘露薇老師寫過這樣一段話:

因為有了感知美的能力,我才會知道哪些是丑,才能感知到正義,才會明白哪些是邪惡。也因為這樣,人才會為美好的事物遭到破壞而感到傷心和焦慮,會為美好的人沒有被善待而覺得不安和憤怒。

在2011年日本地震後,她報道過一些中國留學生,他們沒有聽信一些危言聳聽的謠言,頂住相信這些謠言的長輩的壓力,選擇了留在當地做力所能及的工作,比如探訪獨居的老人,讓他們能多少有一些安全感。

我前面說,不願意理解「大多數」,是因為那部分具備真正的同情心、求知慾、正義感的人,他們所承擔和付出的,實在太多了。重塑價值觀的勇氣已經將許多人擋在了門檻外,睜大眼睛面對周遭與世界的諸多糟糕之處需要的又不僅僅是勇氣和毅力——他們的內心往往最柔軟,這個世界上任何地方的不公、弱者、遲到或缺席的正義,時時刻刻地像針尖一樣扎在上面。這也是為什麼,無奈與憤怒永遠是他們情緒畫布上的主色調,偶爾的歡樂瞬間,不過是微不足道的點綴而已。更不用說因為「與眾不同」所受到的荒唐責難,諸如「眾人皆醉你獨醒」「是不是裝X」「尋求與眾不同的快感」「是不是想紅」等等毫無邏輯的語句——這些責難的發出者,往往也正是他們掙扎與努力的受益人。


我在微博上關注了兩位目前在德國的留學生。他們是我理想中年輕人的樣子:有同情心,有熱忱,有對世界的理想和期待,並且經常因此而焦急、抑鬱、憤怒。但他們又是一對情侶,在大段的嚴肅內容間,時常也出現一些甜蜜的日常。就我而言,通常不太會被過於個人化的感情分享所打動併產生共鳴,但他們的美好日常分享卻讓我覺得特別暖。

我把我一切的祝福、一切的祈禱,都送給他們。

希望他們這樣的時刻能儘可能多,儘可能持續的久;Even better,希望他們在現實生活中能有一兩個可以產生共鳴的陪伴,無論友情還是愛情,都是能將人淹沒的無奈中難得的慰藉。

畢竟,在他們身上,有這個世界與你我未來的希望。

(雖然說過,我自己並不太將春節當作一個值得慶祝的節日,但從小習慣的氛圍畢竟還是一種頗為強大的慣性;這樣一篇文字本應該在陽曆新年寫出,但當時忙於應付課業,因此還請笑納這一點遲到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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