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擺渡黃泉篇丨阿香

佼佼佳人,江東之畔,風之蕭蕭,雨之寥寥;思之不見,佳人不還,江東之畔,埋吾相思。佼佼佳人,江東之畔,花之燎燎,雲之牽牽;思之不見,佳人不還,江東之畔,植吾相思。

那個女子第一次走進黃泉的時候,是帶著風的,一路風風火火地闖進孟婆庄,又風風火火地走進冥界。她叫孫尚香,是後來世人口中那個三國時期為人稱道的巾幗英雄,也是後來冥府中那個赫赫有名的女酒鬼。

生於東吳的孫家,她一出生便是江東郡主的身份,嬌貴非常。可是父親孫堅卻漸漸發現這個小女兒的與眾不同。別的女兒家愛好紅妝打扮,自己的這個小郡主卻偏偏只愛舞槍弄棒,一刻也沒得消停。所幸,生逢亂世,閨閣之禮不甚嚴格,更何況本就是征戰之家,女兒學點防身之術也是大有裨益的。於是這位江東郡主自小便是以男兒的標準培養起來的。女紅刺繡不甚擅長,行軍布陣倒是能說的頭頭是道。

那時的阿香,意氣風發,頗有幾分豪氣干雲的樣子,最喜的便是女扮男裝去市集上打抱不平。一日,阿香又帶著侍從來到市集閑逛,卻看見平時要飯的小乞丐被一個書生模樣的人抓在手裡。阿香最是看不慣這恃強凌弱的行為,更何況那個小乞丐一直膽膽怯怯的,平時行乞都不敢靠近那些貴人們一步。

見此情景,阿香的正義之火陡然上升,幾步衝過去,將小乞丐從書生手中奪出來,大聲喝問,看你這書生一副斯文的樣子,怎麼平白的欺負人家小乞丐?書生抱拳施禮,姑娘,並非我欺負人,而是這個小乞丐偷走了我的錢袋子,我是向他討要。「你休得胡說,這個小乞丐最是乖覺,平時行乞都離人遠遠的,怎麼會偷東西?定是你冤枉人。」

可惜的是,小乞丐並不曾給阿香掙臉,他在阿香身後拽拽阿香的袖子道「謝謝哥哥助我,可是我確實拿了他的錢袋,因為跟我一起乞討的爺爺已經病了很久了,那些哥哥姐姐說,除非把爺爺送醫館,不然爺爺就危險了,可是我沒有銀子,沒有辦法... ... "阿香聽聞,自知理虧,卻也驕傲地不肯認錯,梗著脖子,就算是這樣,人家也是事出有因,你,你何必為了這點錢,耽誤人家救命呢?那書生見阿香蠻不講理的樣子,反而笑了,既然這樣,那這錢袋就送了這小乞兒吧。阿香見此,再也不好意思耍賴下去,只得紅著臉,匆匆回了府里。

阿香出了個大糗,回府之後也未曾聲張,本以為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沒想到,她和書生竟然在哥哥的書房又見面了。那時,阿香才知道書生叫陸遜,才智過人,是哥哥廣納賢才招攬過來的。陸遜就這樣入孫府做了幕僚。阿香因著上次丟臉的事,十分不待見陸遜,總是處處與他為難,陸遜經常一笑置之。時日漸久,阿香也自覺無理取鬧,便消停下來。卻仍喜歡去找陸遜,或是央求他講些都城之外的故事,或是跟他討論一些兵法知識。阿香覺得這個書生模樣的人真的是無所不知,比父兄還要厲害。陸遜也對這個時而調皮,時而認真的小郡主頗有好感。他二人本以為等陸遜有所建樹,請兄長賜婚,一切便水到渠成了。可是,世事難料。

曹軍的勢力愈發強大,吳蜀決定聯合抗曹。赤壁之戰,吳蜀大勝。可是哥哥卻說兩國聯盟不夠牢靠,鞏固聯盟需要如何?自古以來就有先例,是聯姻。阿香作為江東郡主自然是不二人選,在哥哥的壓力和形勢的考量下,阿香成為了劉備的夫人。

阿香那樣的女子,就算是無可奈何嫁給了劉備,又豈是逆來順受的性子,於是便有了後人記載的一幕「晚客散,兩行紅炬,接引玄德入房。燈光之下,但見槍刀簇滿;侍婢皆佩劍懸刀,立於兩傍。諕得玄德魂不附體。正是:驚看侍女橫刀立,疑是東吳設伏兵。」

阿香看著劉備草木皆兵的樣子哈哈大笑,這個沒有氣魄的男人,哪裡及得上滿身傲骨的陸遜。可是,既已嫁做人婦,也不過只能這般嚇嚇人罷了,再過分的事做出來,怕就是違背了哥哥的初衷。

在蜀國三年,阿香終於等到哥哥接她回吳的信函。阿香帶著期盼的心情回到江東,得到的卻是陸遜娶了她侄女的消息。看著站在江邊迎她的一雙璧人,阿香甚至連指責的話都說不出來,畢竟自己先嫁人的,這樣也好,她和陸遜是真的結束了。

阿香如今的郡主身份在江東甚是尷尬,更是聽聞蜀國先主去世的消息,阿香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沒有了任何的價值,於是在江邊痛哭一場,投水自盡。

阿香入了冥府之後,本應輪迴,可是她堅持要見陸遜一面,有些話要當面說清。只是當她看見陸遜垂垂老矣走過奈何橋的樣子,最終還是失了走出去的勇氣。自那之後,冥府便多了一個日日飲酒的女鬼差,醉了之後,便衝去冥界集市,大聲喊著孤乃江東郡主。喊累了,便伏在桌子上喃喃喚著伯言。

後來阿香喜歡上了孟婆庄,那裡有個憨憨傻傻的小孟婆叫三七。單純爛漫的樣子,就像她還沒遇到陸遜的時候,雖然她也時時欺負三七,卻還是莫名地想保護她。只是後來三七遇到了長生,阿香看著三七歡喜,看著她不舍,看著她傷心,也看著她被騙。阿香彷彿看到那個為情所困的自己,只是她相信,長生是屬於三七的,長生會給三七一個結果。最後,阿香擋在了三七的身前,斷魂的刀真疼啊,就像她在江邊看到陸遜的時候。

阿香終於是解脫了。她活著的一生,固然是那個意氣風發的江東郡主,可是為了家國,她沒能選擇自己的愛情,後來她終於有了勇氣,可是親情和倫理壓得她喘不過氣。做了鬼差,她依舊不快活,陸遜的輪迴她追隨不了;為了友情,她最終選擇了犧牲,無論是生前還是死後,她都未曾真正為了自己活過,如今,她終於可以放下這一切去找她的伯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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