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展覽／程雪力：待到山花爛漫時

待到山花爛漫時

程雪力

從北京到昆明的飛機準點降落在長水機場，泥土的氣息和我10年前參軍時一樣清香。

「我在2號口等你……」老范開車來接我。

這次回老家建水，是與退伍老兵一起參加戰友小武的婚禮。老范的車速明顯比以前快了，就像我們此刻的心情。

再度相逢，大家不再訴說二次就業有多麼難，也沒有聊過退役後的生活有多苦，即便當年撲救山火的戰鬥故事也隻字未提。講當下論未來的話反而多了起來。

老范說，都快30了，今後要多聚，來一次少一頓。

一輩子就像手上這支煙，已到三分之一，抽一次少一口！王磊這樣比喻。

老悶和老杜的話更狠：「這次相聚後，說不定下次誰就『涼』了。」「這幾年參加的都是婚禮，再過些年可能是葬禮了。」

「你才『涼』呢，能不能說點吉利的……」小蔡、黃勇、國濤三人指著他倆邊罵邊笑。隨後，大家一陣沉默。

聽了這些「話丑理真」，我在想，是怎樣的驚濤駭浪讓曾經直面烈火的老兵如此感慨？的確，山火過後沒有盡開顏。

我們部隊至今有60名官兵犧牲在搶險一線，最小的年僅18歲。鏖戰山火，大家並沒有變得更勇敢，反而感到渺小、脆弱，對生命、時間有更痛的領悟。我拍的照片正如被山火燒過的樹木，它經常提醒我痛在那裡。

時間正逐漸湮沒我們的過往，但攝影定格了時間，讓過往成為永恆。這是我與時間交談的方式，畢竟不是所有東西都會被時間打敗，即使抽離時間的照片，也能佐證我們的過往。

第二天，老范返回昆明的車速沒那麼快了。尤其，在那層巒疊嶂的山間。

關於作者

程雪力，攝影師，1988年10月生於雲南，現役軍人，拍照片里軍事訓練比較好的，軍事訓練里比較會寫文章的，榮獲二等功、三等功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