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敬您!
所謂父母子女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她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目送她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立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
——龍應台
最近一篇微電影看完讓我深有感觸,今年我也到了不惑之年,沒到這個歲數的時候還覺得四十,當是男兒頂天立地,有一番作為的大好時光,的確,本該如此,但生活並不如想像中簡單,大學畢業留在了這座二線城市,一個人的時候,萬八千的工資小日子過得挺美,不是呼朋喚友聚在一起,就是工作應酬,酒局不斷,前兩年,結了婚生了子,可能是為人夫為人父的本能,自然而然的就覺得肩頭沉了,生活的瑣碎,生計的壓力,終於,就像男主角在開頭的猶豫、思考,我也養成了城市中大部分男人都有的習慣:每天下班開車回家,到了樓下還要在車裡坐好久。
有個解釋,我特別認可,感覺說出了自己的心聲:"很多時候我們到家以後不想下車,因為那是一個分界點。推開車門你就是柴米油鹽、是父親、是兒子、是老公,唯獨不是你自己;在車上,一個人在車上想靜靜,抽支煙,這個軀體屬於自己。"
直到那一刻我才意識到,四十歲的男人是個無奈和沉澱的年紀。苦辣酸甜,悲歡離合,都已經歷和品嘗。
我突然想到了父親,那個已雙鬢斑白,腰背佝僂,性子仍然倔強,好喝酒的老頭兒…
老家在農村,記得小時候,家裡孩子兄弟姐妹三人,母親就是農村婦女,父親會點手藝活,春種秋收靠著幾畝薄田,農閑時,父親就接些零活貼補家用,在我初中以前,印象中,家境並不寬裕,甚至有點拮据,但是那些年印象中最深刻的可能還是父親的酒醉。
每天做活一整天貪黑才回時;
每到我們三個孩子開學之際;
每次臨近過年各家熱熱鬧鬧的準備年貨、給孩子添置新衣時…
我總會發現父親每天貪黑回來都不急著補覺,而是先得喝一頓再說,也不管有菜沒菜,就是幾塊錢一瓶的當地產的白酒,一口下去,小半瓶,獨自坐在房門口那張小板凳望半天天兒,然後扭身回屋倒頭就睡,第二天照常日復一日的過日子,並無他樣。
曾經以為,父親愛喝酒,而且喜歡偷著買酒喝。
等我自己掙了錢後,過節回家拎的第一樣東西就是給父親的酒,是我精心挑選的,洋河。
本以為他會很開心,馬上開了封高興的在飯桌上喝起來,但並沒有。他喝的依然是幾年前的普通白酒,只是經過多年光景,每斤略漲了幾塊錢。
最開始不知緣由,我的心裡是有些小失落的,以為他不喜歡。之後隨著生活越來越好,家裡的日子寬裕多了,對於好酒也並不如之前如此稀罕寶貝。父親也曾喝過號稱國酒的茅台,典雅的五糧液,漫柔的黃酒,凄涼的竹葉青,暴躁的二鍋頭,甚至也品過悲壯的伏加特。但我最初送的那瓶洋河,依然保存完好的放在家裡柜子的一角。
有一次親戚來串門,臨上桌吃飯了,才發現忘買酒,母親隨手從柜子里拿出了那瓶洋河,父親看到卻趕忙阻攔了,非要母親出去再買了來。
這是後來從母親那裡聽來的,父親曾跟鄰居略顯驕傲的說,「這是小兒子大學畢業在城裡上班用第一份工資給我買的,我得留著,等他結婚那天喝」。
原來,他不是不喜歡,而是對於他來說,太珍貴。
我結婚那年,酒席上全部用的洋河,而父親,喝的是多年前屬於他的那一瓶。
電視劇《請回答1988》中,德善的父親對女兒坦言:爸爸也不是生來就是爸爸,我也是第一次當父親。
直到自己成為大人,成為丈夫,成為父親,才真正明白:大人只是在忍,只是在忙著大人們的事,只是在用故作堅強來承擔年齡的重擔。
馬上春節了,又到了給家裡準備年貨的時候,我不會忘記為父親備上兩瓶現在洋河賣的最好的那款夢之藍,這已是多年來,我們父子倆心照不宣的事情。
我會親手為他斟滿每一杯酒,像兩個大人一樣碰個杯,只不過這兩年我會說一句:「歲數大了,慢點喝。」心裡想的是「敬我最尊敬的人」
父親依然如每次一樣不服老的撇撇嘴,「沒事,就這點兒酒」,然後杯落酒盡,一臉滿足的表情。
而其他,都在酒里,不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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