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聲響了（三）

陽光撒下的模樣，像極了嬰兒只有小半個門牙咯咯的笑臉。他們同有一種信念，就是讓人能感知到無盡的希望，陽光是一種確信，我們確信著它不會輕易消失；而嬰兒，別樣的生物，似乎毫無用處，而惟有無用才能成就最偉大的用處，偉大始於從容不迫的積累，等待中，該出現的，都會通通出現。

哥哥迎來了這輩子最重要的第一件事，那就是參加高考。

而我們，同校的學生們都因為高三高考的原因統一放假了。不知為何，我的心情也十分緊張，似乎是在替哥哥使勁，但是也毫無用處，頂多是給予一些心裡安慰吧。

爸爸和我送哥哥進考場以後，我的眼淚就簌簌往下淌。

「爸，你先回家吧，我在這再待一會。」我看著爸爸蒼白的臉，對他說道。

「好，那你也早點回來吧。」隨著說完，他便不自覺地咳嗽了幾聲，聲音夾雜著些許沙啞，似乎是受寒了，想必冷空調吹得多也不是太好。

看爸爸走後，我從包里拿出了自己做的可以組裝的高達五十厘米的板凳擺在圍牆外頭的地上。

隨後又拿出了包里的望遠鏡，是我存了三個月錢才買到手的——據說這個可以看到好幾公里遠的地方。

因為哥哥考場的位置，從圍牆外往裡望，可以毫無障礙地看到教室里的布置。所以我站在板凳上就高於圍牆不少，用望遠鏡一望，果然是可以剛好清楚地看到坐在窗邊哥哥。

我舉著望遠鏡看著他們分發試卷。哥哥從容不迫地答題，草稿紙上寫了不少黑色的痕迹。

像個傻子般，不知過了多久，手麻木得沒有知覺了。我左手扶著望遠鏡，甩甩右手，好讓血液流入我的手指。

「誒，小姑娘，你在做什麼？」突然有個路過的老爺爺走過，扯著沙啞的聲音問我。

「我……我看風景，學校里有幾朵花開得不錯，現在不是進不去嘛……」我躲避他的眼神，看向地上幾顆不規則的灰色石子對他撒了謊。

「你要小心一點，不要摔下來了。」他用拐杖朝地上拄了幾下，發出尖銳的敲地聲。

我把望遠鏡放下，待他走了數百米後，又舉起望遠鏡繼續看。

監考老師走到教室下走圈，嘴裡似乎還說著些什麼。

「這麼快就倒計時了？」我疑惑地在心裡問。

留出一個眼睛看我的手錶。不知覺中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

陽光也算是十分狠毒。露出的胳膊被曬得通紅，有些後悔沒有穿上外套，但穿上外套卻又太熱了，直冒汗也不是個好事情。

我下板凳收拾我的望遠鏡和板凳，然後去小賣部買了瓶冰的礦泉水。

半瓶入胃，十分冰爽。

接著又返回根據地，繼續剛才的觀察模式。考生們真的是一動不動地做題。草稿紙寫掉一張又一張。

哥哥的臉不知什麼時候就開始變得通紅，可能是教室內太悶的原因，他努力地計算著，總感覺是遇到了什麼困難。不過我反覆勸說自己，沒事的，沒事的，不要太緊張了。

我甚至都有點唯心主義，雙手合十，祈求上帝讓哥哥考試順順利利。

時間一分一秒過得很艱難，很熱也很疲憊，很緊張卻又很希望能看出點成果。

於是又喝了一口冰水入胃，再一次感到神清氣爽。

後來頭有些昏昏沉沉的，竟趴在圍牆上睡著了。一醒來卻看見哥哥在拚命修改什麼，然後慌張地計算著。突然就聽到了考試結束的鈴聲響了——很長的鈴鈴聲，震顫了圍牆外面的行人。

哥哥緩緩放下筆，似乎抹了一把額上的汗，臉上湧出一種失望而難受的表情。

「是發揮失常了嗎？太緊張了？還是試題太難？」我在心裡暗自忖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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