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術師先生與他的明珠。

世間有太多的不明了。

魔術師先生一早就知道這個道理。

當然這是因為自己也是靠這個吃飯的,所以他也期盼著這個世界有著更多未知的事情。越未知,則越有神秘性。

魔術師先生的帽子里住著一隻兔子毋庸置疑是活的,還會吃胡蘿蔔的那一種。

魔術師先生的手杖里藏著七彩色的絲帶,可以拉好長好長。

魔術師先生的袖口裡縫著好多好多的小道具,是小的十分袖珍,藏在手心裡也看不出來。

魔術師先生還有很多奇妙的東西,但是最為神奇的一件是一顆珠子。

在1854年的時候,這顆珠子就已經可以在黑夜裡釋放出明亮的光芒。

魔術師先生在一家舊貨店淘到這樣東西也是純屬意外,只是店鋪里的一位店長先生強力推薦的。

當時的珠子還是一顆普通的珠子——大小與玻璃球大抵一致,表面偶有幾個小小的凹痕。總體而言看起來是平淡無奇的。

只是那位店長先生再三叮囑魔術師先生要把它帶在身上,魔術師先生也如此照做了。他把珠子放在他左手的衣兜里,用一個店長先生給他的一個精緻的名為錦囊的小包裝好,裡面一併填充了些許的棉絮,以保證不會摔著或是磕著。

從得到那顆珠子以後,魔術師先生的表演越來越成功。鼓掌的觀眾越來越多,表演的舞台也越來越大。只是那個時候的他還沒有意識到是明珠帶來的好運,但儘管他不知道這一切,他還是有好好的珍藏這顆珠子。

從精緻的錦囊到精緻的鐵盒。

珠子安靜的躺在那裡,只是單純的物件而已。

往後五年的日子裡,魔術師先生表演越發成功。

可伴隨而來的是:應酬多了起來,夜生活也多了起來。

總之總之,魔術師先生越來越忙了。就算不是在表演,也是在吃喝玩樂。他再也沒有在夜晚的家裡在珠子的照耀下練習自己的魔術,而是投身入夜色之中。

終於有一次,繁忙的他忘記了把珠子帶在身上,就去了遠方的城市表演。那次的表演是魔術師先生在魔術生涯中的一次黑點。他無法忘記觀眾們的倒賀聲,就如同幾年前自己因為技藝不精漏了馬腳被人指出的尷尬。

他在顛簸的馬車上乘著夜市,回到了家中。

鐵盒的縫隙里透出光亮。

魔術師先生終於意識到了,這顆珠子給自己帶來的是什麼。他把珠子又放在左手邊的衣兜里,隨身攜帶。即使有時候會帶來不便,也像以往一樣每天不離身。

在上一次失敗的魔術表演後,魔術師先生的名譽掃地。他帶著珠子與帽子里已經衰老的兔子遠赴異地,打算在那裡重頭再來。

他在異地面臨的第一件悲傷的事情,就是兔子小姐的死亡。

兔子小姐老了,已經不能配合魔術師先生的表演了。儘管魔術師先生頭髮里也開始藏著一顆顆白絲,但他的壽命始終是長於這位被安葬在歐洲溫暖海岸的兔子小姐。

至於為什麼是歐洲溫暖海岸,因為那裡是蘿蔔生長的伊甸園。當然亞洲的溫暖海岸也是,但是魔術師先生卻還沒有能夠橫跨大陸的金錢與時間。

兔子小姐永眠以後,魔術師先生十分難過,他在橋上看著夜空中的月亮,暗地裡發誓再也不會表演與兔子有關的魔術了。現在還由始至終陪著他的只有兜里那顆夜晚會發亮的珠子了。

往後的日子裡,魔術師先生也努力的練習著自己的魔術。他的手指在勤勞的練習下越來越靈活,他決定重新再來一次表演。

魔術師先生聯繫了以前的人脈,終於重新在大城市裡久違的來了一場魔術秀。魔術師先生用心的表演著帽子戲法,也不時觀察著台下的觀眾。他注意到台下有一位少女正面帶笑意的看著自己,這讓他心跳漏了一拍。

演出結束後的魔術師先生已經是滿頭大汗了,畢竟魔術的表演某種程度上也是很耗費體力的。這時候魔術師先生身邊被遞過來一張手帕,一張顯而易見為少女常用的手帕。

大約是五十年後的某一個晴朗的早晨,早已頭髮花白的魔術師先生一邊享用著自己老伴的精美手藝,一邊看著廚房裡忙碌的身影。他的嘴角是一抹幸福的笑容。

年少的孫子捧著一個鐵盒子跑到爺爺的桌邊詢問,魔術師先生溫柔地摸了摸孩子的頭,就那樣靜靜地笑著。

一次在台上利用玻璃珠作為道具的表演,讓魔術師先生髮現。但凡是接觸到了自己隨身攜帶的那顆明珠的玻璃珠,都會被染上光亮。這種「染」上與顏料的染上是有區別的,很微妙。魔術師先生並不是一名優秀的河畔詩人,所以他也不能很好的描述。可他終於意識到當年店長先生把這顆珠子交給他的意圖。

魔術師先生明白了珠子到底為他帶來了什麼。其實根本不是幸運,而是為自己在成百上千個夜晚裡帶來光明。讓他能夠在夜色下辛勤苦練,比常人加倍努力的成長。

珠子在夜晚釋放的光芒逐漸暗淡,原沒有以前明亮。魔術師先生就把它好好的收了起來,放在自己的床頭。平常的日子裡不會蓋上鐵盒的蓋子,而是在每晚入睡前在它微弱的光芒下親吻自己枕邊蒼老了的少女入睡。

如今的魔術師先生的名聲早已響徹世界,門前的庭院外面總會有年輕人前來拜訪。有稚嫩的少年朗、誠懇求學的青年人當然不時也有對魔術熱愛的少女。他們詰問著魔術的奧秘。

而我們的魔術師先生總是慈祥地笑著,把一個他自己手工製作的錦囊遞給他們。告訴他們——這就是魔術的奧秘。

上門的訪客回家後或者是在路上就迫不及待的打開小囊,裡面只有一顆玻璃珠靜靜地躺在裡面。

魔術師先生想起了店長先生交給他這顆珠子時候說的一句話。店長先生說是東方流傳過來的:我有明珠一顆,久被塵勞關鎖。而今塵盡光生,照破山河萬朵。

他記得當時的店長先生還廢了些功夫跟他解釋了這段話。就光是什麼是塵勞,都廢了一定的時間去解釋。

但是如今的魔術師先生只是輕笑著搖搖頭。他用盡一生參透了這一段話,把它刻在了自己的墓碑上。

如果翻譯成中文,就是這樣的一句話:

明珠有三千,多為塵勞困。不懼塵勞者,其光滿乾坤。

而對於我們的魔術師先生而言,

他就是那顆明珠,他發誓要在這大千世界發出自己的光亮。

And, he did it.

(完)

作者及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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