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虎作倀

（一）

從前有個小姑娘，明眸皓齒，我見猶憐的那種。

她也喜歡村口那牧牛的少年啊，但是她也像別的女孩子一樣不敢說啊。

但她每次從村口過，那羞紅的臉，誰又看不出來她的小心思呢。

（二）

她爹娘就看不出。

（三）

接親的那天她哭的好慘。

她不知道她的牧牛少年知不知道自己喜歡他，如果知道的話，他會不會傷心。

她一步三回頭的跟著接親的隊伍走了。

要翻過兩座山才能到夫家。

（四）

有一天晚上，一頭斑斕猛虎沖了出來，嚇散了接親的隊伍，嚇跑了白馬紅褂的新郎。

猛虎掀開了轎子，把她吃了。

衣裙聲裂帛，胸前劇痛，眼花頭疼。

她害怕，但她的牧牛少年不會來救她。

（五）

後來她就變成了猛虎的倀。

被虎吃掉的人化為鬼，就是倀。

（六）

小姑娘每每裝作楚楚可憐的樣子誘惑過往的行人，然後他們走到僻靜處，便被猛虎吃掉。

都說有了新的倀，舊的倀就能夠離開這頭老虎，去投胎轉世了。

但小姑娘一直沒有。

一直這樣跟著猛虎，過了很多很多年。

（七）

有人說倀是老虎的奴隸，要被老虎驅馳，受盡委屈。

也有人說倀有靈智，能指揮猛虎。

但小姑娘卻覺得自己對猛虎是依賴。

猛虎是山中的虎王。

其他老虎身邊也有倀，那些倀覺得小姑娘好欺負。

猛虎不會說話，卻會嘯，他的嘯聲讓小姑娘心定。

就像牧牛少年的笛聲。

（八）

或許是斯德哥爾摩綜合征，也或許是沒能嫁給牧牛的少年，卻把自己變成牧虎的少女。

小姑娘一直把老虎送走。

年老的虎王不願意同類見到自己的死亡，獨自一虎遠遁深山。

小姑娘連續誘來好多行人，但猛虎已經捕殺不動了。

小姑娘就坐在猛虎身邊，摸著它的頭，陪著他。

直到太陽下山了，月亮上來了。

太陽下山了，月亮上來了。

太陽下山了，月亮上來了。

太陽下山了，月亮上來了。

太陽下山了，月亮上來了。

太陽卻再沒上來。

猛虎躺在小姑娘的懷裡，靜靜的離去了。

（九）

小姑娘知道自己作為倀鬼的生涯就要結束了。

可是她竟然有些捨不得呢。

摸著猛虎那已經不再鋒利的牙齒。

她恍然有些感謝它當年把自己吃了呢。

苦世行歌，倒是做鬼比較清閑了。

寸

二零一八年二月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