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企混改，長久夫妻還是露水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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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ⅰ 宣傳側重點不同，效果大相徑庭

喜歡白居易《長恨歌》、《琵琶行》的淺顯優美，而對一些晦澀難懂又自命不凡的現代詩從來不願待見，原因之一就是前者「雖老嫗能解」。嗯，通俗易懂狠重要。

經常關注官方統計數據的朋友，會心照不宣一個狠有意思的現象，不需要刻意掩飾的經常以「增長」來描述，讀起來清晰明確；反之呢則以「增速」來描述，看起來就讓人感覺霧裡看花模模糊糊，通常適用於那些增長速度快得離譜 、國民普遍不太容易接受的數據，譬如房價，再譬如通脹率等。但萬事不可拘泥，有時候根據需要說明的內容反其道而行也屢見不鮮。舉個形象點的栗子幫助理解。

在一段陡峭的盤山公路上，一輛急速下滑甚至都不敢踩剎車的公共汽車，車上乘客最關心的無疑是當前車速，而駕駛者因為害怕乘客心慌失控偏偏不願據實相告，只願發布無關緊要的「加速度」。加速度看起來固然不那麼驚心駭目，但真實速度帶來的風險並不會因為駕駛者顧左右而言他而稍減。一句話，掩耳盜鈴而已。

§ⅱ 國企形勢一片大好，盈利手段簡潔高效

9月27日，國家統計局發布了8月份工業企業財務數據。為方便對照理解，筆者特意收集整理了一下，同時列出增速和增長兩個版本。今年1至8月份，規模以上工業企業利潤同比增速24%，較7月加快7.5個百分點，並創下2013年以來最大增幅。1至8月規模以上工業企業利潤同比增速21.6%！

增速20%+，數字實在是太扎眼了！眾所周知，2013年後經濟增速開始「I型」一路下滑，咋就突然從棺材板上一躍而起滿血復活了?？讓不明真相的群眾驚悚為詐屍，那宣傳效果可就南轅北轍了。嗯，如此不如換一個比較溫和點兒的說法，將增速和增長巧妙置換一下，讓統計數字既體現出增長，又顯得不那麼刺眼。

今年1至8月份，規模以上工業企業利潤同比增長8.4%，增速比1至7月份加快1.5個百分點。其中，8月份利潤同比增長19.5%，增速比7月份加快8.5個百分點，為今年以來月度最高增速。很多朋友看數字往往走馬觀花一目十行，如此，看起來是不是馬上就感覺不那麼突兀了？嘿嘿，其實骨子裡不還是一回事兒嘛。

不糾結。規模以上工業企業多為國企(不要鑽牛角尖抬出BATJ這種互聯網巨頭說事兒，極少數代表不了傳統大多數水深火熱的民企哈。)而不管是增長還是增速，自去產能以來國企的利潤增長的確是八旬老太倒繃孩兒，讓人刮目相看。但對於這樣一個『好消息』，官媒似乎在有意無意壓低宣傳調門——工業產品價格上升，企業生產成本降低，工業利潤增速加快，企業槓桿率明顯降低，利潤率顯著提高。

經常看筆者帖子的朋友想必一看即懂，後面三點都是果，而工業產品價格上升和企業生產成本下降才是因，而這兩點又是如何做到的呢？前者靠壟斷市場，後者靠壟斷資源。源頭上壟斷民生資源命脈，再配合行政化去產能淘汰市場競爭對手，實在還不識趣的就高舉環保大棒直接驅離。鋼鐵、煤炭、建材、有色……資源類行業莫不有模有樣心安理得。好了打住，關於這方面點到即止，也不是今天要談的主題，否則真實的『負能量』會讓一些人的小心臟受不了，筆者可就罪莫大焉。

§ⅲ 星火燎原的國企混改

8月2日，筆者曾撰文《從招安抱團到寡頭壟斷，個人理財環境正在惡化》，剖析了四大國有銀行聯姻BATJ四大民企巨頭的經典案例。民企自備嫁妝賣身豪門獲得臣妾名分，而國企坐擁美人財產得到實惠，媾和帶來的高潮實在是酸爽極了。

這僅僅是金融國企邁出的第一步，隨後的混改模式，馬上惠及到了非金融類行業。

混改者，部分私有化是也。根據2016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精神，混改是2017年國企改革的關鍵支柱，而其中電力、石油、天然氣、鐵路、民航、電信、軍工被列為混合所有制改革的重點領域。源頭找到了，操作手法和脈絡自然清晰可見。

壟斷領域最先在銷售端和新增板塊引入社會資本參股或合營。2017年年初，兩家「中」字頭巨頭鐵路總公司和兵器工業集團公司就已經率先提出了混改計劃。8月20日，聯通正式發布混改方案，目標依舊指向豐腴風騷的BATJ，通過向百度、阿里巴巴、騰訊、京東在內的戰略股東非公開發行約90億股股份，募集資金約617億元，用於優化4G並建設5G網路，從而將國企整體混改推向了高潮。

公子美人成雙配對，紅紅火火的混改潮迅速蔓延，和本朝50年代初期的國有化運動形成了鮮明對照。而任何承載美好希望的事物初期，都顯得那麼神秘動人。

§ⅳ 湯換掉了，藥渣呢？

引進外部投資者，提高國企市場存活能力，有沒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嗯，並非本朝首創。遙想二十多年前，那位鐵相爺力主外資銀行入股國有銀行，聘請獨立董事加入聯通等國有企業董事會，類似的改革一度讓國人耳目一新是不？可後來的結果如何？新婚蜜月期一過，外甥打燈籠照舊虧損，市場經濟那一套完全失效。

起初，所有人包括高薪聘請來的外國董事，也都像今天這般信心滿滿。但時間一長老外看不懂了，公司董事會每每做出重大經營戰略及人事安排時，為什麼不能獨立決策，而一定要交由企業D委來拍板呢？當老套的故事情節一而再再而三上演後，冰冷生硬的遊戲規則暴露出來，國企的經營決策權始終來自D政指示而非董事會，而獨立董事不過是裝點門面的門客而已。看透後多說一句都是廢話。

如此，再先進的經營管理理念、經驗試問又有何用？湯換掉了但藥渣子沒法換。

§ⅴ 混改的遠景和近期目標

一支花開不是春，百花齊放春滿園，我們的終極目的是通過「理直氣壯的做大做強做優國企」，從而以2020年全民小康作為踏板，跑步進入『各盡所能，按需分配』的人類理想社會。餅畫出來了，烙餅需要的巨量財富靠什麼來創造呢？

面對加入WTO15年幼稚工業保護期結束，西方國家拒不承認完全市場經濟國家地位的尷尬，如果還想繼續傾銷商品賺取外匯，進一步開放市場避免貿易摩擦甚至是爭端迫在眉睫。而對於壟斷優勢不再明顯的國企，經營業績和資產回報率遠遠落後於民企，市場上的魚腩甚至連自己都難養活。今上為此可謂是夙興夜寐。

堂而皇之的說法是，引入民企元素，提高國企效率，支持整體經濟增長和化解國企債務帶來的金融風險。前面三句甫看之下非常給力，但放置在當前約束條件下顯然是有點兒高估，因為那充其量是遠水，不妨稱之為「遠景目標」。而只有最後一句「化解國企債務帶來的金融風險」聽起來才接地氣，才真實可信。

換個說法，近渴是籌錢脫困，暫時擺脫債務可能帶來的風險。具體操作，就是以混改做餌，在小幅度出讓對企業控制權的前提下引入私人資本，吸引民營公司慷慨解囊去資助國有企業脫困，而並不是什麼「解放國有企業讓它們更高效的運營。」廟堂殿陛的事兒，與林泉市井壓根兒就沒什麼關係。

還在夢中並躍躍欲試的民企應該覺醒了。看個現成栗子，2016年還一片叫好聲的PPP官民合作模式，短短一年時間不就淪為地方政府變相融資、舉債的手段了嗎？而懷揣傍上大樹發大財夢想的民企，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帶資建設的項目成為雞肋。記住一點，集權模式下地方政府那麼好的事不會平白無故讓渡給民企的。

從這個角度講，當前大熱的國企混改，不出意外會成為正府將手伸向民營企業懷裡亂摸的新藉口。而一時受到權力寵幸的民企，在國際市場上遭受另眼看待也並不令人感到意外。沒看到國際市場上，紅頂官商揮舞著支票卻被屢屢叫停收購方案嗎？理由多是因為，正正經經做生意的離權力太近了，任誰都會感到害怕的。

§ⅵ 清清白白做好自己的生意

上帝的歸上帝，凱撒的歸凱撒。同理，權力的歸權力，商業的歸商業，當一個個官不官商不商的怪胎在市場上橫衝直撞時，除了會擾亂正常的市場秩序外，存在的意義真心不大。而真正的改革絕不是好話說盡利益全收的伎倆把戲。

筆者在9月24日撰文《美元王者歸來？寫在川普稅改前夜》中談到——

貨幣收縮，企業融資困難，這並不能夠成為犧牲民企的理由。艱危時刻，正確的做法應該像養蠱一樣，提供相同的競爭條件，放手讓國企民企在公平市場上競爭，最後存留下來的才有資格代表某行業到國際市場一爭雌雄。而不是用行政手段打壓一方，扶持另一方，最後讓競爭力低下的獲勝者在國際市場上被打得滿地找牙。

站在民企角度，清清白白做好自己的生意，靠產品或者服務去贏得消費者佔領市場，始終是老祖宗遺傳下來的王道商道。這方面恬淡嗜書的晚清儒商喬致庸就是楷模，風口浪尖能夠善始善終說明了一切。。

而一門心思走捷徑，甚至挖空心思去攀附權力，同代天縱之才胡雪岩，如日中天之際，終不免落個呼啦啦大廈瞬間傾倒，昏慘慘油盡燈枯的悲涼結局。而當下國內最炙手可熱的某位大神，似乎就已經走在了胡雪岩的老路上。

§ⅶ 尾聲

最近迷上了春秋。晉國公子重耳流亡19年，落難期間先後迎娶了三位女子，從女奴季隗到門當戶對的齊姜、文贏，功成之際迎回三位品貌俱佳的妻子，大家對夫人之位謙來讓去，譜成一段流傳千古的佳話，看著讓人欽佩艷羨。但平心而論，

晉文公這等偉丈夫始終是世間少數，而歷朝歷代始亂終棄的薄倖之徒卻屢見不鮮。

特色的精髓在於壟斷，而壟斷讓人有恃無恐。絕大多數落難公子希冀的並非是白頭偕老的天長地久，而只是露水鴛鴦的片刻溫柔，富貴後遠走高飛是註定的結局。如此，當繾綣過後分別來臨時，小家碧玉們就不要奢望大家閨秀的夫人身份，而只能在紅綃帳里公子情深的回憶中，發出黃土壟中紅顏薄命的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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