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新垣平的《劍橋簡明金庸武俠史》?


入戲太深,不如倚天屠龍史的瀟洒。

倚天屠龍史出版時被刪去的《中明(摩尼)教史簡明教程》不可不看。詳述了十次路線鬥爭中最危險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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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擬中明教史十次路線鬥爭:黛綺絲右傾投降主義路線(1次);謝遜(2次)、范遙(3次)左傾冒險機會主義;楊逍(4次)、殷天正(5次)分裂主義;張無忌先左後右的機會主義(6次);馮國勝、傅友德反教集團(7次);劉基右傾機會主義(8次);李善長、胡惟庸地主階級司令部(9次);藍玉反革命集團(10次)


首先,我們要承認新垣平博士梳理的武俠發展脈絡是詳實可信而又趣味叢生的,如下:

武俠的蒙昧時期:從春秋到東漢

起於春秋——越女劍,越國女士阿青的傳奇故事

戰國時依附政治——刺客列傳以及四君子,遊俠的時代

秦漢遭到官方打壓——最後一位遊俠郭解被漢武帝誅滅

王莽篡漢及綠林的廣泛建立——構建了同氣連枝的江湖網路

武俠的啟蒙時期:從白馬寺到宋遼對峙

東漢佛教祖亭白馬寺的建立——宗教思想的傳入,使傳統的武術從單純的力轉向人體本身的潛能

漢末道教——天師道,黃巾軍通過特定的儀式觸發人體的特殊反應,即內力的出現

魏晉南北朝佛教思想的侵染與印度身法的傳入——因梁武帝只關心佛學義理方面,而對肉身不感興趣,達摩北上一葦渡江

侯景之亂——蕭繹焚毀大量典籍並藏匿寶藏,始開江湖世界尋寶風氣,並最終成為了江湖最後一場內耗的核心。

這一時期最重要的事件是少林寺的崛起:第一次將武學固定在特定的空間內進行成規模的傳承,並嚴格限制武術學習的條件。這一做法是如此的超越時代,使得其在隨後的五個世紀內成為毋庸置疑的武俠世界領袖,直到重陽宮的短暫崛起這一地位才被動搖,但其超前的管理模式要到十個世紀之後才被武俠世界廣泛地學習起來,然而隨之而來的卻是武術不可避免的衰落。

達摩創建少林。二祖慧可整理達摩所傳典籍與心法,作易筋經。六祖慧能發揚禪宗一派。後建三十六房七十二絕技,十三棍僧救秦王的典故使得少林寺受到唐皇室的尊崇,由是成為天下武學中心。

在少林寺之後,李靖這位繼承了易經經而在軍事領域聲名大噪的將領鼓舞了不少青年人轉向了武學領域,這促成了武俠世界的一次生物大爆發似的膨脹——最重要的意義在於,武學得到了上層社會的認可,大量的精英分子加入到武學研究中去,於是出現了武學的系統化與理論化。我們並不清楚這一過程持續了多長時間,但是其成果的展現在宋遼對峙時期是相當璀璨奪目的,在此之後,只有張三丰一人完成了一次武術理論化過程,而這一過程更主要的還是在於總結而非創造。

正是在這樣的基礎上,宗教與身法理論的整合完成了——唐朝開放包容的社會風氣滋養了眾多的自由宗教:

1,以呂岩(呂洞賓)為代表人物的道家第一次系統闡述了內力體系,這一體系成型於此前數個世紀里道家對於內丹的追求。呂洞賓在河西走廊的活動直接導致了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的建立,五代時期,在此基礎上逍遙子創立逍遙派;河西走廊直至西域一帶的重要性在於:這裡相對穩定的政治環境給了武學世代繼承的空間,乃至在兩宋相機滅亡之後,這裡成為反哺中原武術界的大本營。

2,飛鴻子與聶隱娘等憑藉身輕如燕與奇門兵甲而名聲大噪,後飛鴻子建立崆峒派,兩人的成就在於,在男權社會裡,人們發現武俠世界尊重的是武術造詣與俠客精神,這是一片男女平等的美麗新世界;

3,天才詩人同時也是劍客的李白將武術心法融入長詩《俠客行》中(這篇詩歌講得正是信陵君及其食客的故事);這篇詩歌在一千年後給予了千瘡百孔的武俠世界以沉重打擊,但它在被重新發現時卻如同新生的太陽般閃耀著當時的武林。

4,摩尼教的初次嘗試——二元對立的觀念在追求天人合一而發掘人體潛力的時代里並沒能獲得成功。但這一頑強的宗教倖存了下來,並在此後進行了兩次偉大的運動,並深刻影響甚至間接塑造了明清四百年的江湖社會。

武俠的黃金時代:從喬峰到靖康之恥

由於史料的欠缺,我們並不能清晰地整理出唐末五代的武俠世界究竟發生了什麼,但當人們緩過神再次注意到武俠世界,映入眼帘的是各路絕技的出現:丐幫降龍十八掌與打狗棒法;逍遙派北冥神功及其衍生物吸星大法;大理段氏六脈神劍;南燕慕容氏以其人之道還治彼身;少林九陽真經與九陽神功。

最值得注意的是喬峰的崛起,這是一位古典主義氣息濃厚的俠客,雖然是天下第一大幫的幫主,但卻更像是上古的遊俠,這為他贏得了廣泛的讚譽。然而在一次幫內的叛變中,他受到了挫折,並陷入了混亂的身份認同,當他以南院大王的身份再次回到中原武林的時候,雖然我們知道他的名譽最後被恢復了,但卻同時註定了他的悲劇性結局。

少林/丐幫體系的建立——1094年少林寺舉辦武俠世界的第一次武林大會,這次會議構建了此後一個世紀里武俠發展的框架:

慕容氏陰謀的揭露使得喬峰重回主流武術家行列,但在隨後的戰爭中他的民族認同與文化認同產生了巨大矛盾,不負他人的古典主義精神使得他只能以死謝罪,一方面是身為契丹人卻不能完成民族使命的罪,另一方面是對反撲有著教養之恩的中原武林的罪;

掃地神僧的傳說讓少林登上了武學巔峰,這一無名僧人可能是被刻意塑造的,畢竟蕭遠山與慕容博的和解出現在秘密會議上,真實情況可能被少林寺刻意隱瞞了,因為掃地僧的傳說使得少林寺的聲望達到了頂峰:面對當世四大高手居然一招制服,僅是這樣的傳說就足以使仇家避而遠之而親者神往不已——尤其是在少林方丈出現了性醜聞之後,掃地僧的出現極大挽回了少林的偉光正形象。

蕭遠山皈依少林使得丐幫與少林天然存在了親密關係——這一聯盟關係一直持續到下個世紀的武林浩劫,這場浩劫之後,丐幫的勢力被極大地削弱,但在王重陽接替了少林的領導地位之後,丐幫仍是其重要的盟友;

由於蕭峰與段譽的友誼,大理國成功進入中原武林核心,直到段智興(段譽孫子)去世,同時也意味大理國武術的消亡;

另外由於虛竹的個人選擇,靈鷲宮偏安一隅,逍遙派後繼無人逐漸淡出武林,但其武學卻是傳承了下來的,直到任我行之後,吸星大法才失傳。

在這次決定性的會議之後,江湖世界是穩定的,並且出現了兩個曠世奇才:獨孤求敗與黃裳。

首先是劍術的巔峰——獨孤九劍:獨孤求敗四十歲後無敵於天下,其留下的玄鐵重劍可能是武俠史上影響最大的兵刃,直到周芷若為了取出九陰真經與武穆遺書,才結束它的傳奇。

其次是武術交流的巔峰——九陰真經。黃裳潛心研究二十年,在被各路仇家追殺的過程中分析各家招式並一一破解,總結而成九陰真經。然而他再度出山時卻發現,經過戰爭的摧殘,昔日仇家都已灰飛煙滅。

在這兩人的時代之間的空隙里,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件:據說與摩尼教有所瓜葛的方臘進行了一次起義,被梁山泊的一群非主流的武術家集團所剿滅了。雖然這是一件在武俠史上相當模糊的事件,但卻是後世武俠世界衝突的主要表現形式:摩尼教這一外來宗教總是以邪教的面目出現,而中原武術家則自稱名門正派而團結起來,與邪教進行漫長的拉鋸戰。

武俠世界的第一次浩劫:亡國與救國戰爭。

當趙構流亡海外,臨時政府無法組織有效的軍隊時,廣泛分布在中原淪陷地區的丐幫起到了游擊隊的作用,但也損失慘重,其在江湖世界的地位再也沒能達到喬峰擔任幫主時的高度;南宋政權建立後,大量南渡的武術家加入到岳飛韓世忠這樣的鷹派將領旗下,取得了一系列的勝利,但隨後岳飛被害,大批武術家葬身戰場或者歸隱山林,只留下一部武穆遺書。

戰爭對於武俠世界的毀滅性在於,掌握高深的武學理論需要長時間的修鍊與參悟,但是戰爭對於青壯年的需求是巨大的,許多有天賦的年輕人還未成熟便在戰場上凋零了,導致兩個後果,一是武學的失傳——武術家是武學的載體,武術家的消亡自然導致了武學的消亡,二是武俠繼承的斷代——當漫長的戰爭過去之後,人們發現大部分老一輩的武術家還沒能培養起年輕一代便都仙逝了。

武俠浪漫主義時期:從王重陽的崛起到神鵰俠侶退隱江湖

經歷過靖康之恥的洗禮,雖然折損了數量巨大的武術家,但也遴選出了天賦極高的武學奇才,這些年青一代在戰爭中經受冰與火的考驗,最終成為構建下一個世紀武俠框架的核心。

重陽宮的崛起

毫無疑問,在中原淪陷地區,保持中立狀態的少林寺首先受到了漢人的不滿,但其名義上仍是武俠世界的領袖因而受到了金國政府的排擠,這使得少林被邊緣化了,加之丐幫的慘痛損失,因而出現了一個權力真空。傑出的武術大家,王重陽填補了進來。

王重陽不僅自己武學造詣奇高,也是第一個模仿少林寺的武學機構,但不同於五個世紀之後在中原大地廣泛建立起來的江湖門派,重陽宮和少林寺一樣,有著濃厚的宗教興味。伴隨著重陽宮的是一段纏綿悱惻的情感糾葛:另一位傑出的武術家林朝英女士在戰爭中和王重陽走到了一起,但隨後因為價值觀念的衝突以及王重陽對於起義的心灰意冷而分道揚鑣,在終南山下留守活死人墓,與重陽宮一明一暗,並潛心研究出了專克全真教武功的招式,然而這些新武學卻又被余情未了而屢次造訪的王重陽一一破解。這一見招拆招的隔空交流塑造了半個世紀後一鳴驚人的小龍女——這位超然脫塵的武術家在1243年的大勝關英雄大會上戰勝了郭靖與金輪法王而成為武林盟主。

王重陽最大的成就是培養出了全真七子這樣的優秀繼承人,全真七子在中原各地的活動使得滿目瘡痍的武俠世界漸漸顯得生機勃勃。這使得郭靖成為武俠世界的主導之後團結起了一批足以與蒙古大軍相抗衡的武俠軍隊。這一歷史將在200餘年後重演,在武術天才張三丰領導下的武當幾乎照搬了全真教這一時期的發展路徑。這兩者本質性的差異在於全真七子的優秀源於自身的天賦所長,武當七俠的優秀卻是由於同輩人才的凋零。

王重陽的另一大貢獻是維持了武俠世界的均衡。王重陽晚年時,全真教已建立了無可爭議的武俠秩序,普天之下,只有歐陽鋒,黃藥師,洪七與段智興這四位武術大家可與王重陽相提並論,(事實上,凌駕於這四人之上的還有王重陽的師弟周伯通,然而由於其智力上的缺陷他並沒能直接對武俠世家施加重大影響,但其高深的武術造詣使得在王重陽逝世後仍沒有人敢公然挑戰全真教的權威。)在廣泛的漢文明與女真游牧文明對抗戰線中,北方的洪七所帶領的丐幫早在王重陽尚未出家成道之前就建立起了共同的目標,而南方的大理皇室家族早在一個世紀前的少林大會上就與丐幫建立起了親密關係,也正是這條從北到南的聯盟線框定了武俠世界的新秩序。然而在這少林-丐幫體系延續下的聯盟面臨著兩個強有力的挑戰者:白駝山的歐陽鋒和桃花島的黃藥師,他們憑藉自己過人的天賦在當地建立起了廣泛而深刻的影響,並意圖進一步擴大自己的勢力,這便威脅到了王重陽等人所維繫的舊秩序。加之九陰真經現身江湖,更惹起一陣騷動。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王重陽組織了武俠世界的第二次重要集會:第一次華山論劍。這次會議的主題是爭奪九陰真經。王重陽毫無爭議地獲得了天下第一,但他對九陰真經卻未曾看過一眼:他所感興趣的不是高深的武學,而是建立一個相對和平的環境讓武俠世界得到恢復。第一次華山論劍之後,東邪西毒突入中原武林的意圖雖然破滅了,但其也成為了武俠世界不可忽視的重要參與者,新的武俠秩序建立了——五絕體系。

郭靖的崛起

郭靖在武俠史上的重要地位是來自其政治地位:正是在郭靖的帶領下,武俠世界空前絕後的被統一起來,並得到了南宋皇帝的認可以抵抗蒙古大軍。

郭靖的傳奇遭遇來自於全真教的活動——丘處機路過牛家莊這一偶然事件。

在第二次華山論劍時,郭靖的為人品德受到了洪七與段智興的讚賞,事實上已被認可為五絕體系下的第二代核心,同時,郭靖與黃蓉的婚姻讓黃藥師不再成為中原武林的攪局者,而成為一個可以聯合的有生力量(黃藥師野心的消褪來自於他對門徒的失望:陳玄風與梅超風偷走了他的九陰真經下卷,盛怒之下的黃藥師讓自己的門徒全都成為了殘廢;與此相對照的事件發生在邊緣化了的少林寺里,大約在第一次華山論劍前夕,少林寺火工頭陀在一次寺級範圍內的武術交流活動中擊殺了達摩堂堂主。這一以上凌下和以下犯上的事件讓後世武林不時膽寒,其負面影響將在三個世紀後顯現出來)

在第三次華山論劍時,郭靖儼然已經是政府在武俠世界的代言人,在成吉思汗身邊長大的他也更傾向於重回政治領域,因而欣然地幾乎是明確地表達了讓楊過接班的意向。然而此後的十年表明,這次隆重而熱烈的會議幾乎是這一時期武俠世界的迴光返照:叛逆的楊過再一次選擇了隨性而為;蒙哥的繼承人忽必烈,金輪法王的繼承人八思巴迅速消滅了大理並攻破襄陽;郭靖黃蓉耶律齊郭芙等一大批武俠世界的精英領袖人物消失殆盡。這也標誌著作為少林/丐幫體系的延續的五絕體系徹底破滅。

楊過的崛起

郭靖身上濃重的政治意味雖然團結了可以團結的一切武俠力量,但其與政府的親密關係卻為武俠世界披上了沉重的價值包袱——這一道德制高點上的同構壓力與許多武術家自由浪漫的個人氣質相去甚遠。於是產生了一批被主流武俠世界也即以郭靖為核心的有著極其明確的政治目標的武術家團體所孤立的邊緣武術家集團

楊過的出現首先是在襄陽大戰中團結起了這股力量,從而在1259年的大戰中獲得了擊殺金輪法王與大汗蒙哥的巨大成果;楊過本人也在隨後的華山論劍中成為眾望所歸的接班人。

其次是以他為代表的浪漫主義派的武俠人士被重新接納了,第三次華山論劍實際上確立了楊過在武術家中的精神領袖地位——這一明證直到一個世紀後的少林屠獅大會上仍有體現:郭靖次女郭襄女俠建立的峨眉獲得了這一會議的最終勝利,但人們對於飄忽來去卻對武俠世界洞若明晰的黃衫女子(楊過後人)更加神往。

再次,其輾轉起伏的羅曼史更是綿揉揉在不經意間塑造了武俠世界的發展走向:尹志平與趙志敬在關於小龍女的問題上分歧極大,並最終分裂,直接導致了全真教在第三代領導人時期的全面衰落,這也使得少林寺重新回歸到了重陽宮崛起之前的地位上;楊過與小龍女的愛情使得黃蓉撮合楊過與長女郭芙的意圖破滅了,導致王重陽-郭靖這一武俠秩序守衛繼統的斷裂:郭靖的繼任者耶律齊的威望遠不到能夠號召武林的地步——甚至其丐幫幫主的地位也要歸功於其丈母娘黃蓉的機智。郭襄對於楊過的迷戀導致了郭襄早年的遊歷江湖,在這一過程中發生了1262年的一次小騷動:何足道,郭襄,張君寶在少林寺的短暫交集,在12個時辰之內牽動了武俠世界秩序的重建。

武俠世界的第二次浩劫(蒙元入主中原)

與一個半世紀之前的浩劫類似,大量武術家與武術典籍佚亡。

郭靖與黃蓉戰死襄陽,將九陰真經與武穆遺書鑄造於倚天屠龍之中(楊過退隱江湖將獨孤求敗的佩劍玄鐵重劍贈與黃蓉,大約在襄陽被攻破的前一年,郭靖夫婦將其融化重鑄,倚天劍傳給了郭襄,屠龍刀傳給了郭破虜)從此武俠世界幾乎沒有從黃金時代傳承下來的絕技了。郭襄女俠在努力了二十年後終於心灰意冷,出家創立峨眉派。大理的武學繼統在經歷過滅國與襄陽兩次巨大打擊後便如煙消散了,中原武林的遭遇與此類似。然而在一片蕭瑟中,留下了兩個火種,一是沒有廣泛參與到救國戰爭中去的少林寺,二是在西域地區捲土重來的摩尼教,這時候已經換了一個更加凸顯光明與黑暗二元對立的教名:明教。

武俠世界的巔峰:從少林-武當體系到明帝國的建立

在一片慘淡的浩劫下,重陽宮在上個世紀的歷史幾乎是重演了,不同的是,王重陽是在抗金戰爭中成長起來的武學天才,而張君寶卻是在武當山裡揣摩多年,據說他曾婉拒了文天祥的出山邀請。當他神功已成出山開派的時候,少林便表示了強烈的不滿,一口咬定張君寶的所有武術都是來自少林的典籍,尤其是九陽真經的被竊——這部高深的武學心法被藏在了楞伽經中,被張君寶當年的師傅覺遠習得而不自知,在1262年張君寶傳奇性的打敗何足道之後,他因為偷師的大忌而被逐出少林,覺遠內力耗盡圓寂前將夾雜著九陽真經的楞伽經背誦了一遍。或許張君寶在武當山的修行中終於完全的將九陽真經從佛經中剝離了出來。然而,我們所知道的事實是,張三丰一出山,便是不可置否的天下第一,雖然其傳習的武術招式里有著少林功夫的影子,但並沒有任何人敢於提出正面的挑戰。即便是又過了半個多世紀,在一系列機緣巧合下獲得了各種絕學的張無忌,也自認為不是垂垂老矣的張三丰的對手,此時的張無忌完成了比黃裳更高的成就,完成了武俠世界對作為一門學科的最後一次總結:太極。

總之,在張三丰創立武當之後,其門派迅速地崛起了,很快其周圍便聚集了武當七俠這樣優秀的青年武術家。七俠在中原地區的活動幾乎是當年全真七子的翻版,然而不同的是,當年少林所忌憚的除了王重陽之外,同時也十分忌憚馬鈺丘處機這樣的第二代傑出弟子,但武當七俠中缺乏這樣的高質量接班人(從這一點可以看出第二次亡國戰爭對於武林的摧殘比第一次更甚,以至於整個武俠世界再也沒能從中恢復過來)

少林/武當體系的建立與明教的崛起

少林/武當體系與少林/丐幫體系的本質區別在於,少林與武當是競爭性質的,都意圖通過建立自己的絕對權威而使江湖處在一種由自身主導的穩定狀態中,兩者通過不斷博弈最終在政府的公開介入下達成了均衡。而此前的少林與丐幫卻是有著共同目標的同盟關係,在體系正式建立之前就已經自覺達成了一種平衡,並努力使這一平衡推廣到了整個武俠世界而要求江湖處在一種自由主義式的穩定狀態中。

武當七俠的活動與張三丰崇高的威望,使得武當這一新晉門派迅速壯大起來,在戰爭中保存了實力的少林並不願分享被王重陽到楊過這樣的極富能力與魅力的個人主義者所搶走的武俠世界領導地位,然而其在火工頭陀之後,嚴格限制了習武僧人的活動,導致少林寺缺乏綜合性的武術大家,甚至專項性的武學上也因這樣的限制而錯失了最佳的繼承人。這一基於保護獨家武學而設定的寺規反而使得武學得不到最好的保護。值得一提的是,火工頭陀此後逃奔西域,建立了西域少林,在1262年三名傑出的西域少林僧人回到中原挑戰嵩山少林時,我們可以發現少林寺的慌張與捉襟見肘。然而在覺遠圓寂之後,無色聽到的部分九陽真經使得少林武術有了起色(郭襄與張君寶也對此各有理解,因而在武術淵源上,這兩派是天然相近的,加之兩派創始掌門之間的糾葛,在相當長的時間內,峨眉都是武當的最重要盟友)

在兩派相爭的過程中,遠在光明頂的明教在陽頂天的帶領下強勢崛起了,雖然其散亂的體系使得其在陽頂天閉關修鍊(實際已死亡)期間迅速地走向的了分裂,但必須承認的是,白眉鷹王在江南發展的天鷹教,金毛獅王對江湖人士的仇殺,五散人布袋和尚等在中原地區廣泛的傳教,都掀起了巨大的波瀾。其中以白眉鷹王在武俠世界中的影響最大,與武當共同的反元目標使得這兩個南方的門派走到了一起,並通過張翠山與殷素素的婚姻明示了這種關係,這自然是少林寺所不願見到的——後者通過俗家弟子的栽贓成功將武當推到了中原武林的對立面。這使得武當在接下來的數十年內都處在被動局面:當張翠山與殷素素回到武當,為了表明武當的正派立場,張三丰並不能阻止這二人的自殺;張無忌受到玄冥二老的寒冰掌,張三丰親自拜訪少林求助,這幾乎是公開承認了少林的領導地位,隨後在少林組織的圍攻光明頂運動中,武當被放在了前鋒的位置,並且除了張三丰之外的全部精英都出動了。為了回到主流武俠世界的核心,武當不得不在行動上顯得有些低聲下氣而姿態立場卻要擺的非常高。

然而戲劇性的轉變也由此發生,在胡青牛醫館離奇失蹤的張無忌在這場運動中突然出現,並且在武當的配合下機智地化解了明教的危機,使得六大門派鎩羽而歸——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這些武林門派認識到了明教在組織教民進行軍事運動上的強大能力,這種能力是傳統江湖派別所無法比擬的。此後天平開始倒向了武當,由於張無忌與張三丰的親密關係,在武當的主導下,明教開始了洗白活動並積極地參與到反元起義當中。此外趙敏對中原武林的干涉也在張無忌的個人能力下被挫敗了,這些武俠世界與漢人世界的重大勝利都歸結到了明教頭上,而張無忌則謙虛的將功勞讓與了其師祖張三丰——雖然後者在其年幼時便當眾與張無忌的生父張翠山斷絕了師徒關係。武當與明教的親密關係通過殷梨亭與楊不悔的婚姻向全武林做了宣告。在明教的光輝下,少林武當的二元結構再次得到了平衡,雖然其代價是兩者都不得不放棄了武俠世界的主導地位。然而在明教極盛而衰之後,二者出於政治上的考慮,被新的皇室刻意置於穩定的平衡之下,乃至其後疏遠了江湖事務。

武俠世界的頂峰:摩尼教(明教)建立的新政權

在少林武當爭奪主導權的同時,免於中原戰火的摩尼教再度發展了起來,在極有天賦的陽頂天的周圍,聚集了范瑤,楊逍,韋一笑,殷天正,謝遜等高水平的武術家,然而明教的迅速擴張使得其內部矛盾凸顯了出來:黛綺絲從波斯攜帶聖火令回歸明教後,最終矛盾爆發了,在黛綺絲私奔之後,心灰意冷的范瑤終於也消失,才能遠低於范瑤而又生性風流的楊逍無法管理其他實力相當的法王,於是殷天正獨立了;韋一笑在五散人的支持下公然與楊逍抗衡——然而由於實力上的差距後者被楊逍一掌打退,落下病根;謝遜則在成昆的算計下成了武林公敵並最終被流放外海。

這樣的分裂直到圍攻光明頂才得以結束:此前殷天正的部隊在昆崙山外圍的戰鬥中並未投入主力,而楊逍的嫡系部隊卻損失慘重,在即將被攻破的前夕,楊逍與兩大法王以及諸散人差點內訌,幸而被從天而降的張無忌化解了。

楊逍早就想脫離明教的管理事務,殷天正自知無法成為教主便樂於自己外孫統領明教,五散人的主要精力仍在廣泛的民間傳教上,已然暗中發展了眾多的反元力量——包括後來的張士誠,朱元璋,徐壽輝等。於是,張無忌傳奇性的成為了明教的教主。明教以正面的形象介入江湖事務,這一新形象建立萬安寺大火之上,圍攻光明頂的六大門派在回程被趙敏下毒囚禁,張無忌率明教精英前往救援,在宋遠橋的表率下,明教教主用乾坤大挪移救下了跳塔的武俠領袖——對比之下可以看到的是,以喬峰時代的鳩摩智(小無相功)以及楊過時代的金輪法王(龍象般若功)為代表的異域武學始終是無法取得壓倒性勝利的,但到了張無忌的時代里,在趙敏的領導下玄冥二老幾乎將當代的精英武術家一網打盡,而挽救了武林的也是來自西域的明教。需要提醒的是,在此之前,峨眉的優秀弟子紀曉芙被年輕的楊逍輕鬆擊敗就已經暴露了中原武術的衰落,而這種異域武術反哺中原的事件在隨後的四個世紀里還將一再出現。

然而張無忌的光輝並沒能持續很久。由於明教的強大實力以及張無忌和武當的親密關係,少林寺對於明教在中原各地的活動十分不滿,顯然,少林並沒有意識到明教的可怕不在於其高層的高超武藝,而是在於其下層的廣泛發動。當少林寺舉辦了自華山論劍之後又一場重要的武林的大會以期恢復少林在喬峰時代的榮耀時,他們才清晰的認識到張無忌與其他武林高手的區別——少林此時面對的可能是新政權的領袖,而非一支江湖力量的領導人。於是這次以爭奪屠龍刀和謝遜處置權為主題的屠獅大會,完全偏離了少林的預期。最終的結果是,張無忌出於對周芷若的情誼而故意輸掉了比賽——更大的可能在於張無忌已經將注意力轉移到了明教下層廣泛的反元活動中去,而對江湖事務失去了興趣;黃衫女子的出現揭露了成昆的陰謀,少林也因此陷入了包庇成昆的醜聞之中;周芷若獲得了倚天屠龍以及藏之其中的九陰真經和武穆遺書,一躍成為當世頂尖高手。

隨後事態的發展卻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張無忌和趙敏的濃烈愛情使得兩人模仿神鵰俠侶,退隱江湖了。然而更接近事實的是:野心膨脹的朱元璋不甘於作為明教的一個地方領導人,而在一場宴會上謀害了前來探查的張無忌,同時遇害的還有作為明教地方高層的韓林兒。此後朱元璋開始了他脫離明教的一系列活動,而轉型成為一個傳統的政治軍閥。在他建立新政權的過程中,遇到了和他極其相似的陳友諒——此人通過陰謀與卑劣的手段成為了丐幫長老,並接收了明教人士徐壽輝所發展出來的軍事力量。不同的在於,前者對於武俠世界的依賴主要體現在其對自身安全的考慮中,而陳友諒卻更接近郭靖時期的武俠政策,他團結了一切可以團結的武俠力量,包括了其自身與周芷若的政治婚姻。然而最終的失敗也宣告了丐幫與峨眉兩個曾經顯赫的門派的謝幕。

朱元璋的新政權幾乎脫離了所有的江湖氣息,然而還是迫於明教徒的壓力而放棄了傳統的國號程序——並沒有採用其在立國前所用的王號「吳」,而選取了「明」作為新的漢人政權的國號。但他對於明教的忌諱相當之深:其一,開國元勛大多都與明教有瓜葛,於是朱元璋開始了血腥的清洗;其二,為了壓制明教的反撲,親自介入到武俠世界中去——給予武當與少林同等的官方認可與尊重,強行構建了平衡的少林-武當體系,並官方定義明教為邪教;其三,朱元璋的後代繼續這一政策並試圖將武術家納入皇家體系而削弱武林,於是有了錦衣衛與東西廠。

武俠世界就這樣極盛而衰了,本是武俠領袖第一次成為政治領袖的偉大嘗試,卻被混入武俠世界的政治人士竊取了最終果實。朱元璋對於武林的忌憚和排斥,成為了明清兩朝對武俠的基本姿態。武俠的式微就不可避免了。

武俠世界的式微時期

在目睹了全真教與武當派的強勢崛起之後,小門派也意識到了門派武俠對於自身發展的有利方面,加之明教對於武林的整合以及朱元璋的分解,使得零散的有天賦的武術家如雨後春筍般在中原各地建立起了自己的門派,更深層次的原因則在於武林人士對於自身安全的需求,整體武俠環境的改變使得個人很難再成長為喬峰王重陽郭楊之類的獨立大俠,因而不得不依託於門派來獲得自身安全的保障和在武林中的話語權,而在門派內部,為了避免黃藥師和火工頭陀事件的再次發生,從深層次上講是由於老師與學生對於自身安全的要求以及人對理性與秩序的天然嚮往,武術的傳承都轉向了少林模式,其必然的結果正如少林的沒落一樣,有能力統轄武林的武學奇才自東方不敗之後,就再也沒能出現過。

在新的武俠秩序下率先發展起來的是福威鏢局,其領袖林遠圖獲得了一本據說出自南宋太監之手的《葵花寶典》的殘卷,稱辟邪劍譜。通過修鍊其中的武學,林遠圖獲得了崇高的江湖地位,然而他顯然更熱衷於在穩定的武俠體系里攫取經濟利益,並天真地認為武俠體系如此穩定,其後代並不需要高深的武學便能有效地經營正經鏢局生意。於是將劍譜束之高閣了,然而武林人士對這本秘籍趨之若鶩,最終導致了鏢局第三代傳人林震南被滅口的慘案。

此時江湖中不可忽視的力量是明教的殘餘,由於官方的壓制,他們再次改了教名,稱自己是日月神教。當年出於對朱元璋的不滿,不少教徒脫離了反元事業,在黑木崖建立了類似光明頂的准軍政體系。也由此逃離了朱元璋對武俠世界的清洗,於是,與明教類似,高深的武學在黑木崖得到了傳承。然而在圍攻華山時,日月神教遭遇了重創,十長老被五嶽劍派殲滅,隨後已經獲得葵花寶典的東方不敗發動了政變,教主任我行被囚禁。

另一股隨之而起的力量是五嶽劍派,他們積極向少林武當靠攏並希望獲得政府的官方認可,於是投入到了漫長的與日月神教的鬥爭中去。少林與武當作為政府在武俠世界的官方代言人,本應承擔起消滅明教殘餘的責任,但二者滿意於當下的領導地位並不願付出慘痛的代價而使對方凌駕於自己之上,因而實質上是默許了五嶽劍派的發展壯大。

在五嶽劍派中,首先崛起的是華山派,這個開派較早的小門派,在對福威鏢局的卧底中獲取了葵花寶典的部分奧義,於是整個門派實力迅速提升,成為五嶽之首。然而對於劍譜的不同意見使得華山派分裂成了劍宗與氣宗,在一場嚴重的內耗中,華山派幾乎是滅派了,劍宗雖然戰敗,但氣宗也僅剩下岳不群夫婦及其撿來的尚在襁褓中的大弟子令狐沖。此時華山派最傑出的劍術家風清揚已退隱不出。隨後大野心家左冷禪出現了,在他道貌岸然的正面斡旋以及卑劣的暗中作梗之下,經過十多年的精心策劃,五嶽劍派幾乎要成為一個統一的江湖組織。然而出人意料的是,由於岳不群在大會不久前被迫進行戰略轉移,機巧地獲得了其最小的弟子林平之(福威鏢局第四代傳人)家傳的辟邪劍譜,於是在左冷禪籌划了數十年的武林大會上,岳不群技壓群雄成為了武林盟主,隨後五嶽劍派仍是一盤散沙。

在這一過程中,令狐沖得到了風清揚的指導,並通過任盈盈的關係獲得了任我行的欣賞。由於左冷禪需要日月神教的存在作為自己統一江湖的政治籌碼,而東方不敗的志趣從恢復明教的榮耀轉向了葵花寶典和他的愛人楊蓮亭,於是兩股勢力之間出現了微妙的平衡,這種平衡通過小規模的衝突而保證了大群體之內的穩定。可惜由於實際上的教主楊蓮亭的能力有限以及左冷禪的不得人心,兩股勢力的瓦解都從自身內部發生了。在作為恆山派掌門的令狐沖,與日月神教聖姑任盈盈確定關係後,這種平衡被撕破了。首先是五嶽劍派的合法性消失——日月神教已經不再是公敵;其次是黑木崖殘餘的任我行勢力團結到了獲救的教主身邊,發動了政變。

這是一個令武俠世界灰心喪氣的結果:當東方不敗在令狐沖等人的圍攻下被擊殺後,日月神教與五嶽劍派的衝突煙消雲散,於是各門派安然於各家武術的傳承——為了防止圍攻華山這樣事件的再度發生,武術交流活動也被限制了,各門派很難再獲得其他門派的武知識。

武俠的文藝復興時期:一個烏托邦的覆滅

在沒落了的武俠世界裡,木龍二島主在俠客島發現了唐朝留下的武學典籍,於是兩人一躍成為當代武俠的頂尖高手。兩個有著浪漫主義色彩的空想家開始了他們的烏托邦建設——以武術交流的名義在俠客島組織了大規模的武林會議,並以高超的武藝強迫與會者接受二人懲惡揚善的「武俠」裁決。在他們看來是秉承俠客精神的凈化武林的行為,在中原門派看來卻是擄走掌門幫主且有去無回的恐怖襲擊。但由於武術上的巨大差異,並無人敢回應這樣的定期恐怖活動。於是一時間中原武林大亂,而又缺乏強有力的領導者或者德高望重的資深武術家(這類人大部分都在俠客島上)出面進行調停,因而衝突不斷,與其說是武俠世界的衝突,可能認為成是兩個群體間的低水平械鬥更合適。

俠客島的行為對中原武林是巨大的打擊,使得本已式微的武術退化到了遊俠的時代,而在精神內核上卻又缺乏對某些價值的自覺遵循,於是當時的門派行為以現在的觀點來看,更像是黑社會組織。這一現象早在北宋年間就已存在,但當時的幫派組織有著比經濟利益更高的價值追求,因而在經濟行為上是向政府靠攏的,比如鐵掌幫對於兩湖間的貿易往來起得是保護作用,但到了明末俠客島時期,武俠世界經過了兩個世紀的解構與邊緣化,門派的力量被官方驅逐了,與此相應的是,地區貿易的繁榮和由此而來的利益的增長,於是門派再也不能成為一個地區的利益分配者,而淪為了眾多追逐者中的一個。

終於,在對俠客島的集體恐懼中,中原武林短暫地自覺地聚合到了一起,他們寄希望於下一批將要開赴俠客島的武林人士。同時,木龍二島主在對俠客行的解讀上始終不得要領,武學造詣無法更上一層樓。戲劇性地,一個年輕人破解了李白的俠客行,此前並不怎麼出名的石破天在俠客島的定期會議上打敗了二島主並以他們的方式進行了定罪陳述。這意味著俠客島的烏托邦破滅了,籠罩在武俠世界頭上數十年的陰影終於褪去,然而武林還未來得及長舒一口氣便陷入了比此前更混亂的局面——俠客島上釋放回來的舊幫主們開始了恢復自己權力的鬥爭。

俠客島的復古嘗試並沒能挽救頹喪的武俠世界,反而給予其沉重打擊,從此恢復武俠世界曾經的繁榮的可能完全被斷絕了。此後兩個世紀的武俠主題轉變為了建立漢人政權,不止一次地,稍有作為的武俠領袖都試圖圍繞在軍閥周圍從而推翻滿人政權。

武俠世界的第三次浩劫:抗清運動的全面失敗與火器的使用

這一次的亡國戰爭對武俠世界的影響並不如之前兩次來的嚴重,因為在此之前俠客島的行為已經對武林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於是當再一次的亡國戰爭來臨時,一如之前,武林人士團結在了武藝高超又德高望重的人周圍,這一次的領袖是穆人清,但可惜的是,武林再也沒有正面與軍事組織抗衡的力量了,於是穆人清四處活動,聯繫義軍。但這些活動的成效並不顯著——清軍所害怕的不再是能夠在萬軍中擊殺大汗的楊過式的武術高手,而是紅衣大炮,努爾哈赤便是死在這種威力強大的火器之下。直至清軍入關,八旗子弟也沒能真正攻克過有紅衣大炮鎮守的城池。這昭示了一個新時代的到來。

武術的時代過去了。

穆人清失敗之後,再也沒有如他一般有號召力的武林人士了,接過大旗的是袁承志,在他的領導下,武俠世界並沒能團結起來,而是分成了幾股勢力,他本人隨闖王李自成展開了一系列活動並最終失望於李自成的腐化而定居海外了,此後幾股勢力都以尋找闖王的寶藏組建義軍為由而開始了尋寶之旅,最後的結果卻是武俠世界的內耗。

與此同時,有兩股武俠勢力卻是在真正抵抗清朝的。

一是神龍教,在被袁崇煥拋棄之後,毛文龍及其部下進行了英勇抵抗,其女甚至混進大清後宮,陰差陽錯間偽裝成了假太后,竊取四十二章經(這本經書中據說藏匿了大清龍脈以及滿人入關前埋下的寶藏,這一寶藏是留給將來敗退關東之後東山再起所使用的,然而這可能只是多爾袞為了敷衍鐵帽子王而故意編造的玩笑)。在洪安通的帶領下,這些殘存的毛文龍勢力退到了神龍島上,憑藉高超的藥理學造詣和傳承下來的古典武術,神龍教教主成為了江湖數一數二的高手。然而畢竟武俠的時代已經過去,即便掌握了化骨綿掌等高深武學,神龍島最終的下場是被韋小寶所帶領的清軍炮兵清洗了。

二是天地會,借鑒了丐幫經驗的天地會建立了大量地下抗清組織,甚至拉攏了深得康熙信任的韋小寶加入其中,同時聯絡了盤踞在台灣島上的軍閥鄭經。(其父是有著日本血統卻對明朝忠心不二的鄭成功,鄭成功從荷蘭人手中奪回台灣的壯舉讓武林人士為之一振:傳統的武術在新式的火器面前並不處於弱勢。這一錯覺直到兩個世紀,義和團的武術家面對聯軍的火槍時才被徹底糾正過來)天地會的總舵主陳近南苦心經營,發展了大量地下組織並成功聯絡了三藩與台灣共同起事,天地會則在中原地區策應。然而很快,天地會與吳三桂出現了裂痕,因為吳三桂此時稱帝的野心已經暴露無遺,於是在韋小寶的策划下,組織了起了武俠世界上最不嚴肅的一次高級別會議:河間府殺龜大會,在這場顧炎武黃宗羲等理論大家參與了的武林大會上,陳近南無可爭議的成為了武林盟主,他們的首要任務是清除吳三桂。另一方面,康熙對於吳三桂早有準備,經過8年的戰爭,康熙勝利了,隨後又在施琅的主導下,台灣也收入了大清版圖。天地會的計劃一一落空。同時落空的還有挽救武俠世界的任何意圖。

武俠世界的消亡——從天地會到傅恆組織最後一次武林大會

陳近南的死亡給天地會帶來了沉重打擊,彼時會中第一高手韋小寶選擇與七位夫人隱居使得天地會再也無法組織反清運動。此時武術的光輝出現在了西方,西域的葛爾丹繼承了此前散落在廣袤西域與西藏高原的武學遺珠,成為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年富力強的葛爾丹雄心勃勃地壓制了西藏並表衷於沙俄,由此建立了強大的軍事武裝以求得准葛爾部的獨立。然而最終他失敗了——清軍強大的火槍部隊並沒有給武術喘息的機會。

在經歷了與哥薩克的俄軍的短暫戰鬥之後,武俠世界加深了對火槍的蔑視(然而政府卻在對葛爾丹的戰爭中意識到了武俠的不合時宜)。而繼承了明朝武林政策的大清使得武俠世界被進一步邊緣化了——從達摩開始便象徵著武林的少林寺徹底沒落,不僅在武俠世界裡不再具有號召力,甚至連皇家寺院的榮耀也被剝奪:順治帝選擇出家五台山清楚地昭示了這一點。於是整個武俠世界除了天地會的殘餘,便都安穩地參與到當地經濟中去,逐漸脫離自身的江湖習性。

與此相反,政府部門的武術水平明顯高於江湖了。大約是從黃裳的時代開始,當政者逐漸意識到了培養武術高手作為自己侍衛的重要性,但忠誠性是一個重要的考量因素,因而這些皇帝的保鏢們很少出現在江湖事務中,即便其有著高深的武術造詣,甚至,他們大部分都不為人所知。典型便是南宋時,寫出葵花寶典的太監(其卷首語可能是這個太監閑暇時的一個惡趣味玩笑),明朝錦衣衛的設立使得這事明朗化了,並且將這種帶著江湖屬性的事件給軍事化了,其後兩廠的設立更是有意要介入江湖事務中去。清廷延續這樣的傳統,大內高手比明朝時更多,不同在於,他們把兩廠的職責下放到了滿族親信手中,將其徹底合法化。

雍正帝便是這一政策的擁護,他雄心勃勃地要將江湖世界消滅卻陷入了大小金川的戰役,於是延誤了他的野心。隨著他的早逝,乾隆繼承了這一志願。

此時天地會改名為紅花會,總舵主陳家洛是一位頗有天賦的劍術家,其在西域的遊學使得其武術造詣明顯高於中原的同輩人,於是他毫無疑問的成為了武俠世界的領袖。從絕密的小道消息,紅花會得知了雍正當年爭奪太子之位時假借陳世倌之子騙得康熙好感的事。在轟轟烈烈迎接乾隆親兄弟陳家洛作為總舵主後,武俠世界的領袖與帝國政治領袖進行了一場絕密會談,會談的內容是通過循序漸進的改革將滿人的江山變成漢人的。

事實上,乾隆確實啟用了大量漢人官吏,打破了不少滿族的壟斷。然而武俠世界並不接受這樣溫水煮青蛙的改革,目光短淺的他們不斷催促陳家洛利用紅花會的資源舉行起義,年輕的陳家洛自然是不願違背與乾隆的會議精神的,但他卻頂不住輿論的壓力而進行了一些活動,然而這些活動卻引起了乾隆的猜忌。不同於陳家洛不切實際的空想主義,作為政治家的乾隆目光長遠手段強硬意志堅定,因而很快便決定撕裂條約並開始試圖吞併武俠世界。相反,優柔寡斷的陳家洛一邊陷在兒女情長之中,一邊畏首畏尾地顧及這會議精神與幫會政治。終於,在一群鼠目寸光卻強橫不堪的江湖草莽的牽制下,陳家洛徹底失敗了,雖然即便沒有他人掣肘,紅花會的失敗也是必然的——他們所能想到的方法無非刺殺乾隆與聯絡塞外勢力起義罷了,然而他們的勢力如此之小,甚至不需要動用國家軍隊,僅靠帝國警察就能使其無法正常辦公。

雖然陳家洛復興漢人政權的空想最終實現了其必然失敗的結局,但這場聲勢浩大的運動還是給武俠世界帶來了一點生氣。繼陳家洛之後,苗人鳳成為了天下第一,在他主導下,武俠世界又回到了清初尋寶組建義軍的老路上。在苗人鳳的時代,發生了一次久違了的武術交流活動,他與關東大俠胡一刀進行了一場武術比賽,並意外殺死了胡一刀,這當然是一場陰謀。隨著苗人鳳妻子的離去,他似乎成了一個孤獨症患者,對外界事物失去了興趣。於是,胡斐逐漸取代了苗人鳳的地位。

在胡斐的青年時光里,乾隆實施了他吞併江湖的計劃,傅恆組織了武俠世界的最後一場盛會:天下掌門人大會。這場會議充滿了政治色彩,乃至其掌門人坐序的排定都是暗箱操作了的,毫無疑問,這場大會註定是一出鬧劇,而胡斐的有意擾亂反倒為傅恆遮去了失敗的尷尬。雖然大會以失敗告終,但這場大會仍存在重大意義:首先,武俠世界已經沒有獨立組織武林大會的能力了,政府成為了武俠的主導;其二,與掌門人大會同期的是紅花會的活動,這些門派的立場清晰可見,武俠領袖的立場與大部門的武林人士站到了對立面,這是武俠世界作為一個整體而被解構的最顯著表達;其三,這場大會讓乾隆看到了武俠世界的衰微,自達摩以來,帝國第一次完全蔑視了武俠世界的力量,在1768年的妖術恐慌中,乾隆以帝國警察力量,順手消滅了不少江湖組織

事實上,武俠世界的發展正如乾隆所預料的,自胡斐與苗人鳳的恩怨之後,武俠世界沉寂了很長時間。幾十年後,西藏雪山出現的一個武術學派竟然能夠橫行於中原武林了,名不見經傳的流派竟被稱作魔教,一如五個世紀前中原門派對明教般噤若寒蟬,甚而不敢反抗,只能在其淫威下蠅營狗苟。此時的中原武林沉浸在尋找蕭繹寶藏的熱潮中,可惜的是,寶藏的秘密藏在一本劍譜中,只有劍招沒有劍譜無法得到信息,只有劍譜沒有劍招也不能破解其中奧秘。在這樣一場內耗之後,武俠世界草草收場謝幕了。

武俠世界的尾聲

事實上,武俠世界的謝幕也是頗為悲壯的。洪秀全所領導的太平軍頗有當年明教的風采,四大天王的武術造詣也是矮子中的高個,比起同樣沒落了的清帝國還是略勝一籌,然而,這場江湖風氣極重的運動迅速腐化了,隨著石達開的出走,以及李秀成的就義,武術家作為一個有能力影響政治的群體,從歷史中消失了。

武俠世界最後一次團結髮生在聯軍侵華時期,高漲的民族國家意識讓綿延了兩百多年的反清主題轉移到了滅洋上,然而事實證明,義和拳不過是一場愚昧的鬧劇,憑藉一種產生於無知的自信,這些半吊子武術家愚蠢地迎向了槍炮。

隨後,大家再也不提武俠世界了。武俠最後的閃光依舊在西域:這只是一個普通的復仇故事罷了,一位平凡的女子在哈薩克獵人的傳授下獲得了一丁點武術,經過兩三年的訓練竟然已經能夠在江湖暢行無阻了,然而在其完成復仇後,她選擇了成為一名普通的牧民。數十年後,當人們向她問起武術與武俠時,她卻、如其他平凡的牧民一般,露出淳樸的微笑——她早已忘卻了年輕時學到的武術,隨同被忘記,還有曾經波瀾壯闊的武俠世界。

以上便是武俠史的梗概。

新垣平博士的著作清晰明了而又材料詳實。但在分析這些材料時,犯了一個常見的錯誤:

武俠世界的興起與衰落似是歷史的潮流,如唯物史觀所指出的那樣是不可避免的必然。然而歷史大事件的構成固然存在一個趨勢,但任一事件都是unintended consequence。正如滾雪球一般,其發生都是看似不經意的微不足道的小事,到最後竟不可阻擋了。

在查良鏞先生關於蒙元到明的三步斷代史中的第一部開始之前,武俠世界在以重陽宮為領導的五絕體系下平穩運行,雖然已經歷過一次慘痛的損失,但全真七子在全國各地的活動彷彿昭示了一個全面繁榮的武俠世界的到來。而丘處機偶然路過牛家村,這便是雪球的開始,所造成的unintended consequence便是北俠郭靖的崛起,郭靖幾乎統一了當時的主流武俠世界,同時,其與楊康決裂後的愧疚也使得楊康的兒子,楊過開始了自己傳奇的一生,而他最傳奇的便是在擊殺了蒙哥之後與小龍女退隱江湖,從此武俠世界陷入了沒有領袖的混亂時期,在這一片混亂中,深受楊過影響的郭襄創立了峨眉,深受郭襄影響的張君寶創立了武當。而武當對武俠世界的經營頗似當年的全真教。武當七俠在全國的活動卻引起了少林的反感,在兩者之間漫長的拉鋸戰中,武當聯合了明教。其中的機緣卻又是一個比郭靖崛起更加傳奇的故事:張無忌的突然崛起與突然消失。我們很難看出這些對武俠世界產生了深刻影響的人物個人經歷中的必然成分,事實上,他們的經歷都是偶然的組合。我們也很難想像,如果不是他們,是否還有其他類似的人物出現,來完成看似必然的武俠發展史。答案是否定的。

至少,從歷史的旁觀者看來,王重陽之後五絕體系以郭靖為核心重建是理所當然的。然而以歷史的參與者角度來看,西毒歐陽鋒更有可能獲得天下第一,後者卻因為黃蓉的舌燦蓮花而精神錯亂了。需要注意的是,黃蓉與郭靖情感紐帶的建立卻又是一系列的巧合:若不是郭靖呆萌,黃蓉壓根不會在意這個正直的年輕人,當然,更大的功勞可能要歸於郭靖的闊綽:初次見面請客吃的是珍饈,送的是貂裘,毫不吝惜。(比起當下諸多追求姑娘而不得的小年輕真的不知道高到哪裡去了)即便是黃蓉,這個生長在桃花島從小見多識廣的千金(其父親極有可能涉及海盜生意而富甲一方),也不免對其另眼相看。這件事證明,郭靖若不是真的痴呆,便是大智若愚:早看出了假裝乞丐的黃蓉絕非等閑而有意結交。

另一個有關unintended
consequence的絕佳例子在查良鏞先生最為人津津樂道的三部斷代史中的第二部里。武俠史中最氣勢恢宏的戰爭:襄陽大戰。在這場戰爭中大俠楊過重歸主流武俠世界並一舉擊殺蒙古國師金輪法王與大汗蒙哥。整個漢人民族都為之振奮,然而隨後金輪的徒弟八思巴接任國師,輔佐長期經略東方的大汗忽必烈,正是在其領導下,漢人政權第一次徹底滅亡了。這又導致了不曾間斷的反元浪潮,在這浪潮中,誕生了武俠史上最為傳奇的「大俠」——此人以一己之力瓦解了少林統一武林的計劃並使得行將滅亡的明教起死回生,他本人也差點成為史上第一個建立政權的江湖人。然而其為人性格卻常為人詬病,常被稱為「渣男張無忌」。

這便涉及到了第三個例子。在第三部斷代史中,武俠世界裡的江湖人第一次成為政治戰爭的領導人——從戰國的依附到晚唐的獨立再到宋末的緊密合作,武術家第一次凌駕在政治家之上而成為歷史的主導者。然而最終卻是極力擺脫了自身江湖氣的朱元璋重建了漢人政權,在此之前,他最大的競爭對手是丐幫陳友諒與峨眉周芷若夫婦。從江湖中走出來的朱元璋如此忌憚江湖力量,以至於他幾乎誅滅了所有開國功臣:他們多多少少都和明教有所牽連。其後代也繼承他這一方針,在朱元璋親自造訪武當並給予武當少林相同的皇家地位之後,他的後人開始網羅收編武術家以抗衡江湖門派。於是錦衣衛與東西廠不時出現在江湖事務中,及至清朝乾隆時,皇帝本人竟也想統一武林而成為江湖世界的領導了。(雖然彼時武俠世界的名義領導正是乾隆的兄弟陳家洛,但大部分非天地會領導的門派組織都自覺向官方靠攏了)。正是明教這一武俠世界介入政治十分顯耀的成果,導致了官方對武俠世界的排斥與分解。

在闡明了新垣平博士所犯的最大錯誤之後,還需說明其另一個較小的錯誤:忽略了武俠史上里程碑式人物的情感因素。

可能是由於查良鏞先生在斷代史里的浪漫筆法,使得在對眾多武俠人物的記述上讓人感覺其過多的關注於情感了,於是新垣平博士便儘可能的剝離了情感因素而把人物融入到大歷史背景中去。這一嘗試讓我們更清晰的看到了紛繁的關係與事件背後的主線因果,對我們把握線性的武俠歷史架構是及其有益的,但帶來了另一個不良印象:似乎這些偉大的武術家不過是武俠發展的工具與載體,是歷史必然在現實中的具象體現。然而事實恰恰相反,歷史有著眾多的可能,在四個理想型概念(經濟、政治、軍事、意識形態)的博弈中,產生了眾多偶然與unintended consequence,並導致了一種趨勢,而最終呈現的是一種看似必然的眾多可能性中的一種。然而由於我們並不能建立完美模型來假設歷史發展,所以無法證實其他可能性,這並不代表其他可能性的不存在,更不能由此認為當下的存在是一種必然(當下僅是一種實然與確然)

具體的例子仍然可以參考上述的三部斷代史。

在第一部中,隱藏起來的武俠世界遠比呈現出來的更為精彩更為繁雜。新垣平博士在處理王重陽與林朝英的感情時還是比較客觀的,並沒有刻意否認這段感情關係對於兩人影響,而這兩人,尤其王重陽對於武俠世界是極重要的人物。但關於此前另一部斷代史的敘述中,新博士著力分析了喬峰關於自身身份認同的迷惑,但卻完全忽略了發生在他身上的感情糾葛——康敏對其陰狠是由於其對康敏魅力的無視與否認;對阿紫的冷漠是由於其對阿朱的執念;而阿紫的態度是游坦之隨丁春秋赴少林大會的動機——在這次大會上,丁春秋主導武林的圖謀失敗了,同時也意味著源於道家學派,起於呂洞兵的逍遙派進入中原武林的失敗——但這卻保留了武術在河西走廊的火種,在此後不止一次地挽救了頹喪的中原武林。這次大會參與者動機各異但明顯的愛情線卻是有兩條的,其一是游坦之,其二是段譽。前者的影響已經提及,而後者的影響在於,段譽與喬峰的結拜兄弟關係使得丐幫與大理國站在了同一立場,這一類同盟性質的關係一直延續到五絕時期:前五絕北丐與南帝,圍繞在王重陽周圍共同排擠東邪西毒進入中原武林核心;後五絕時期,亡國了的大理武術家自覺地圍繞在郭靖周圍投入到襄陽大戰中。

新垣平博士在這方面最大的疏漏在於第三部斷代史。雖然他曾著書詳細分析了這一武俠史上最輝煌的篇章,但在對少林/武當體系的敘述中卻有意忽略了這部斷代史的第一章。正是在這一章里,隱秘的感情線幾乎勾勒了楊過退隱江湖之後數百年的江湖框架:郭襄對楊過的痴迷使得她忽略了何足道與張君寶的追求,此後國破家亡的命運與顛沛流離的遭遇讓她遁入空門,創建了峨眉,她唯一的關門弟子也是她欽定的掌門接班人,風陵師太,據說是她在風陵渡撿到的棄嬰,然而她去風陵渡的動機卻相當可疑,需要著重提醒的是,正是在風陵渡,年幼的郭襄第一次遇到了楊過;何足道與郭襄的交情不深,不過是幾招劍,數段弦,一盤棋,且都發生少室山的數天間,卻被郭襄深深吸引,然而郭襄禮貌的冷漠卻讓這個西域三聖無計可施,加之對名不見經傳的張君寶三招不勝,一氣之下竟發誓終生不再涉足中原,這也導致了崑崙派雖是六大門派之一卻從未能主導過武林,也正是因此,西域武學沒有涉及中原武林在復古時期的混亂而保留了較高的傳承性,因而,陳家洛留學西域之後竟無可爭議地在20歲出頭的年紀就成為了中原武林的領袖;沒見過幾個女人的少年張君寶早就傾心郭襄了,也早就知道郭襄遊歷天下其實是在尋找楊過的蹤跡,便隱匿不發,後來由於敗退何足道,被少林長老認為犯了寺規(這也是一個unintended consequence,自從火工頭陀擊殺了達摩堂長老,偷師便被視為大忌),從此逃離少林,隱匿於武當直至大功告成(這裡有兩段公案,一是少林始終認為張君寶抄襲少林九陽真經而創武當武功;二是文天祥曾請張三丰出山抗元被張三丰拒絕)。據說張三丰為了郭襄終生不破童子功,當了一輩子處男,需要提醒的是,為了抗衡少林,武當派很是歡迎婚姻關係,七俠中張翠山與殷素素,殷梨亭與楊不悔是明顯的政治婚姻。武當的建立直接導致了此後少林/武當二元結構的武俠體系。所有這一切的起點,都可以追溯到1262年覺遠圓寂的當天:何足道、郭襄與少林的那一場打架。而這一天雖然新垣平博士鄭重的指出了其對武俠世界重構的重大影響,但卻刻意隱藏了參與其中的三個重要人物的感情線索。

查良鏞先生關於俠義與情義的探討是相當深刻的,新垣平博士恰恰刻意迴避了這一點。這裡,我們可以用周芷若的一句話總結俠與情:我若問心有愧呢?


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最想看?簡明笑傲江湖史?


這是我13年9月閱讀完這本書以後的感想,這裡拿來參與一下討論:

第一,合上這本書馬上想到的是馬伯庸,穆鴻逸,還有那一堆的紅樓夢研究。

  第二,翻譯腔算是這本書的大亮點吧。我室友說這個腔調很不舒服,說為什麼不用文言文式。我的理解是,這是作者偉大的幽默。標題的劍橋就已經擺出來了。就像搞笑諾貝爾獎將幽默與嚴肅的融合一般,翻譯腔的「煞有介事」般的學術范包裝了全書的幽默。但同時,也確實最邏輯化地闡述了研究成果。

  第三,關於金書中「跨書論武」的合理性。我的意見是,舊版、新版應是平行江湖,新修版才有跨書論武。(準確的說,應該是跨系列論武。舊版、新版的這種作品圈子較少,而新修版的作品間聯繫加強許多。我反對沒有明顯邏輯關係的系列之間論武。)因此,雖然作者如紅學研究者一般作出了年表,推算出《俠客行》、《笑傲江湖》、《連城訣》等等等等的大致年代(這總讓我聯想到周汝昌推算寶玉生日),我不敢苟同。或許笑傲就是沒年代,它們是一個個獨立的故事,在金庸的平行江湖裡各佔一方天地。(此處有誤,蒙知友指正, 已刪。)

  當然,如果非要將金書整合在一起,或者說金書間確實有邏輯順序的話,我相信結果應該如本書作者所述一般了。既然金老還健在,當不會如紅學那般無奈。我的意思不是說有標準答案,讀者的角度不同,或許能有連金老都不曾體會到的發現。只是說雖沒有標準答案,但應該會有作者的或者最接近作者的邏輯上的解釋。

  第四,本書是名副其實的金庸武俠史,在「史」上發揮得淋漓盡致。歷史的角度不簡單是理出一條脈絡,作出一份年表那麼簡單,那只是基本。作者四篇導論正是以一種研究史學的態度進行說明,而後正文也在處處與之印證。另外,作者有選擇地吸收了遊俠、醫學等歷史,從而「創造」出了另一種版本的圍繞江湖變遷展開的中國歷史。美中不足的是,地圖的缺失使得其講述缺少直觀理解,而大量的數據也沒有得到主題性的梳理。如果能在每一個分段處配上一幅地圖,可能效果會更好。

  第五,與《金庸政治學》比較,本書的現實意義與細節上的品味稍顯不足。比如說在明教的問題上,葉克飛先生對蝴蝶谷大會前後明教的身份轉換有著更深的理解,而本書作者仍是以明教歷史傳承為中心。不過鑒於兩本書主題不同,我這麼想只怕是吹毛求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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