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的聖戰棋子——德黑蘭支持庫爾德極端分子卻反受其害的歷史
伊朗的聖戰棋子
——德黑蘭支持庫爾德極端分子卻反受其害的歷史
作者:法澤勒·豪拉米 譯者:平心
宗教狂熱分子走進巴赫拉姆·法塔赫(Bahram Fatehi)在帕韋的茶館時,裡面滿是水煙客的喧囂。後來,他刺死了法塔赫。
譯者註:帕韋(Paveh)系伊朗西北部庫區省份克爾曼沙阿省帕韋縣縣府。
還在2013年這個命定的夏末之夜的前幾個月里,這座位於伊朗庫爾德斯坦心臟地帶的貧瘠山城就流言四起,傳說當地庫爾德人正潛入土耳其,並從那裡去往敘利亞戰場。他們丟掉當地農場和果園的繁重工作,一些人加入美國支持的左翼反叛組織,其他人則選擇了效命伊斯蘭國和基地這樣的極端組織。
30多歲的法塔赫忙著討生活,很少有時間關心聖戰或地緣政治。相反,他和朋友們喜歡小心翼翼地嘲笑那些留著大鬍子的狂熱分子。這肆虐地方的人物,見到凡是他們認為不合乎伊斯蘭教的舉止,便大打出手。
當阿夫沙爾·米納伊(Afshar Minayi)和他的幾名助手那天晚上走進茶館時,一切都變了。這位身材魁梧的年輕人,像一般的薩拉菲分子那樣,留著刮乾淨上唇的大鬍子。他們根據從《古蘭經》中刻意挑選的章節,要求茶館停賣水煙,以履行宗教義務。他們還指控當晚並不在茶館的法塔赫向顧客出售毒品,稱顧客里有許多人是對廉價海洛因成癮的阿富汗失業青年。當班經理否認有任何非法行為,並要求他們離開。
這些人怒氣沖沖地走入夜色之中。看到經理停在門外的伊朗產賽帕「驕傲」型汽車,他們找到了復仇的機會。米納伊等人給這輛白色老爺車澆上汽油,然後縱火焚燒。由此爆發的爭端最終以法塔赫之死收場。
接下來四年里,法塔赫和他的朋友不斷找到這些放火犯,要求他們賠償。米納伊的人反過來威脅殺死茶館老闆。地方當局對此無所作為。
譯者註:「賽帕」(SAIPA)為「伊朗汽車生產公司」(Société anonyme iranienne de production automobile)的簡稱,系伊朗國內第二大汽車生產商。
2017年1月,法塔赫在人來人往的廣場發現了米納伊,於是截住了他。兩人吵了起來。突然,聖戰分子掏出屠刀,一面高喊「真主至大」,一面連刺法塔赫數刀。他還想割斷奄奄一息的茶館老闆的喉嚨,但驚恐的圍觀人群在警察來之前阻止了他。
譯者註:此處行兇者所用為伊斯蘭僧侶宰殺牛羊牲畜的短刀,故傷人時動作為刺而非一般長刀那樣砍。
這個案件僅成了這座2.5萬人口小城的地方新聞。一條新聞標題寫道:《帕韋現流血爭端,致死一名青年》。國家媒體將之歸咎於「個人」糾紛。一家媒體發布了兩張有些模糊的現場照片:血淋淋的刀躺在街頭,人群在幾英尺外圍著救護車。不祥的是,在當地新聞網站報道法塔赫葬禮的頁面里,一位讀者留下了一條神秘信息:「我們需要明白為什麼一些人能殺人……我們每個人都要負責。」
在此期間,伊朗庫區醞釀已久的緊張局勢達到了沸點。隨著伊斯蘭國黑袍戰士肆虐伊拉克和敘利亞,2003年美國推翻薩達姆後出現的極端思潮變得愈發嚴重。激進的年輕人開始在街頭遊盪,在什葉派革命區招搖過市,顯示自己對遜尼派極端主義的效忠。
在伊朗庫區各地,留著大鬍子的激進分子騷擾女司機,燒毀水煙壺,攜帶砍刀和伊斯蘭國黑旗遊街串巷。在帕韋,警方的視而不見引發了擔憂。
「我曾經三次告訴地方當局,薩拉菲聖戰團體是危險的,不久會變成一個令人頭痛的問題,」一位因擔心被捕而匿名的帕韋非政府組織工作人員告訴本網,「當局更關心盤踞伊拉克庫區邊境地帶的庫爾德民族主義組織。」
法塔赫死亡五個月後,當局的鬆懈政策突然而血腥地走到了終點。
6月7日,4名男扮女裝的武裝分子,攜突擊步槍和自爆腰帶襲擊了伊朗議會大廈。另外第五名襲擊者在伊斯蘭共和國創始人霍梅尼的陵墓附近自爆。這兩起對伊朗最重要標誌的連環襲擊導致包括5名聖戰者在內的23人喪生。
在襲擊前拍攝的一段視頻中,這些蒙面男子宣誓效忠伊斯蘭國。該組織也立刻宣布對這起2010年以來伊朗發生的第一起重大恐怖襲擊事件負責,而伊朗則慣常地指責沙特、以色列和美國是幕後黑手。
次日,情報部公布了襲擊者的照片和名字:塞里阿斯(Seriyas)、費雷敦(Fereydoun)、加尤姆(Qayyum)、阿布·傑哈德(Abu Jahad)和拉明(Ramin)。他們都是曾在摩蘇爾和拉卡為伊斯蘭國作戰的伊朗公民。
而在帕韋,當地居民剛開始明白髮生了什麼。當一名為市政府工作的神職人員告訴自己的信眾,有幾名恐怖分子是庫爾德人時,人們對這件事的態度由懷疑變為恐慌。
「人們害怕鎮壓,」一位憂心忡忡的居民在襲擊發生後次日告訴本網,「大家都希望襲擊者不是帕韋人。」
很快就證實了5名恐怖分子中有4人確實來自他們的小城。其中至少兩人(經三位帕韋居民向本網指認,分別為塞里阿斯·薩德吉[Seriyas Sadeqi]和加尤姆·法塔米[Qayyum Fatemi])是米納伊的親密助手,並在那個命定的夏夜與米納伊一起出現在法塔赫的茶館。
伊朗庫區各地的村民根據以往經驗,確信鎮壓馬上就會到來。他們不會等得太久。
德黑蘭襲擊事件表明,一直以自己能免於西面各國那般亂局為傲的伊朗政府,有著巨大的安全漏洞。幾天之內,當局就在庫區、德黑蘭以及其他城市逮捕了數百人。僅在帕韋就有百餘人被捕。
對於年長的居民來說,歷史似乎在重演。
扎格羅斯山脈沿著伊拉克和土耳其邊境延伸,山脈深處的小城帕韋很久以來,就在庫爾德人和伊朗人心中佔據著重要地位。伊朗庫區從南面克爾曼沙阿省和庫爾德斯坦省到臨近土耳其的西亞塞拜然省,綿延600多英里(1000公里)。毗鄰伊拉克庫區哈萊卜傑的小城帕韋就坐落於伊朗庫區的心臟地帶。
庫爾德人是一個有著自己語言和習俗的民族,長久以來與他們的波斯統治者衝突不斷。1970年代,他們再次公然造反,這次是針對美國支持的沙阿穆罕默德·禮薩·巴列維。 巴列維一如前任,對庫爾德人的自治要求不予理睬。
結果,許多庫爾德人熱忱歡呼1979年的革命。但他們很快就將失望。
隨著對宗教正統性的狂熱和偏執的排外主義不斷滋長,德黑蘭的什葉派政權很快暴露了對遜尼派為主的庫爾德人及其古老的、經歷幾個世紀的跨境貿易和走私而形成的國際聯繫的固有敵視。
霍梅尼1979年2月掌權後的數月里,帕韋的庫爾德民兵擊敗政府民兵,由此開始了新一場起義。叛亂很快蔓延到周邊城鎮和省份,與此同時,庫爾德活動家公布了他們的獨立計劃。4月,伊朗就是否建立伊斯蘭共和國舉行全民公投,許多庫爾德人拒絕支持一個熱衷什葉派至上並拒斥區域自治的政權。
隨著全國選出起草新憲法的專家會議,緊張局勢在夏季進一步加劇了。由於德黑蘭政權拒絕承認庫爾德人的民選代表,零星衝突變成了全面對抗。
1979年8月中旬,2000餘名庫爾德民兵攻佔帕韋,打死了駐守該地的280名伊朗革命衛隊成員中的40人(據伊朗政府消息)。8月17日,霍梅尼發表了他的第一條教令,宣布庫爾德獨立領袖們為國家公敵。幾天後,以400名庫爾德人和18名伊朗安全部隊成員喪生(官方數據)的代價,德黑蘭奪回了帕韋。
「他們是外國代理人,要麼是美國要麼是其他國家的代理人,」霍梅尼在一次電視採訪中說道,「我們給了他們自由,卻被他們濫用。從現在起,我們再也不會給予他們自由了。」
蓋拉維傑·哈依達爾(Gelawij Heidari)那時才23歲,是帕韋三個孩子的母親。她已經在沙阿的統治下吃盡了苦頭,但很快還將面臨更多苦難。
「巴列維政權的棍棒統治給我身上留下的傷痕還沒癒合,伊斯蘭共和國又上台了。」哈依達爾在2011年接受位於美國的非營利組織「伊朗人權紀錄中心」(Iran Human Rights Documentation Center)採訪時回憶道。
她作證稱,1979年8月21日中午時分,伊朗革命衛隊帶走了她的丈夫——民族主義政黨伊朗庫民黨的一名黨員。他們讓她丈夫和其他八人(其中有一位是從德黑蘭趕來帕韋救治傷員的醫生)在行刑隊前排成一列。這些戰俘甚至臨死前都在遭受虐待。
「政府拉著被殺害的庫爾德人赤裸的屍體在帕韋遊街,」哈依達爾回憶道,「和我丈夫一道被處決的三個人被放上一輛卡車,革命衛隊用擴音器對城裡的居民喊話:『過來看看我們殺的人。』」
幾天後,哈依達爾找到曾指揮行刑的法官,一個名叫薩德格·哈勒哈利(Sadeq Khalkhali)的教士,問他為什麼判她丈夫死刑。
「他說,如果我丈夫是無辜的,他就會成為烈士上天堂;如果他有罪,那麼他就罪有應得。」她回憶道。
戰敗的庫爾德戰士退入群山,他們的叛亂受挫,但他們的反抗仍在繼續。
直到1980年代初,庫爾德人還能發動起規模漸小的起義,並且持續時間遠超同時期的阿拉伯人、俾路支人和土庫曼人的民族叛亂。叛亂結束後,萬餘名庫爾德人喪生,另有2萬多人流離失所。
數千農牧民失去了自己的農場和牧群。一些人加入伊斯蘭革命衛隊,與自己的庫爾德同胞作戰。另一些人則離開村莊,在附近城鎮艱難度日。那些襲擊德黑蘭的聖戰分子,如薩德吉和法塔米的家族,被迫離開自己家鄉日瓦爾村(Zhiwar),最終在帕韋過著貧困的生活。
起義也對被霍梅尼教令教唆的年輕什葉派民兵產生了長久的影響,他們中的許多人很快成了伊朗安全部隊的核心。前地面部隊指揮官海珊·哈桑·薩迪(Hossein Hassani Sadi)在9月接受電視採訪時回憶到,庫區的情況是:「由於反革命分子的存在,在前線沒有人可以自由活動。」
與久經沙場的敢戰士的第一場流血遭遇,造成了教士政府對庫爾德分離主義持續至今的恐懼。革命後的將近40年里,伊朗的庫爾德學生被教授波斯語、阿拉伯語甚至「帝國主義」西方的語言(如英語和法語),但卻很少學習本族語言。今天有多達800萬庫爾德人生活在這個國家,伊朗仍然把庫爾德民族主義視為政權長存的潛在威脅。
來自巴黎的伊朗薩拉菲主義研究專家豪任·巴加利(Hawzhin Baqali)表示,德黑蘭的新領導人從一開始就認為,庫爾德伊斯蘭主義者是打擊分離主義者方便有用的盟友。什葉派革命領袖們與遜尼派激進分子有著天然的親密關係,伊朗現任最高領袖哈梅內伊在1979年起義初期曾從事翻譯賽義德·庫特布(Sayyid Qutb)的作品,並致力於傳播穆斯林兄弟會的意識形態。
「革命後掌權的政權與庫區新生的政治伊斯蘭和諧一致,」巴加利向本網表示,「它的利益要求,作為革命後庫區政策的一部分,立刻著手壯大和鞏固庫區的政治伊斯蘭及其支持。」
然而,起初與庫爾德伊斯蘭主義者的聯盟被證明是短命的。
「一旦自己的權力支柱得到鞏固,政府就不需要對庫爾德穆斯林的同情了,」巴加利補充道,「庫區抵抗運動被粉碎後不久,它便轉向自己同道的伊斯蘭勢力。」
1980年9月,薩達姆利用革命亂局入侵自己的鄰國。在與伊拉克戰爭時期,德黑蘭對庫爾德人重操分而治之的策略。當時,在反抗德黑蘭的起義中被擊敗的伊朗庫爾德人越境進入伊拉克。薩達姆很快成了伊朗庫爾德分離主義組織的關鍵保護人。
但薩達姆卻無意遷就本國庫爾德人的訴求,這就使德黑蘭得以針鋒相對地煽動伊拉克國內邊境地區的動蕩。在對伊拉克複興黨政權的戰爭中,德黑蘭的早期盟友之一是伊拉克庫爾德教士謝赫·奧斯曼·阿卜杜勒阿齊茲(Sheikh Osman Abdulaziz),他因為忤逆薩達姆的要求、拒絕宣稱伊拉克的攻擊為聖戰,而在1980年代逃亡伊朗。
在德黑蘭的協助下,阿卜杜勒阿齊茲於1987年建立了「庫爾德斯坦伊斯蘭運動」(IMK),並把一些小的庫爾德伊斯蘭政黨招致麾下。從一開始,該黨的創立者就以宗教手段解釋他們的親庫爾德戰鬥性。在伊朗的支持下,他們宣布展開討伐薩達姆政權的伊斯蘭聖戰。
「[阿卜杜勒阿齊茲]說我們是一個被壓迫的穆斯林民族。首要的是讓這個穆斯林民族從復興黨政權的壓迫下獲得解放,」奧斯曼的侄子、伊斯蘭運動現任黨首埃爾凡·阿卜杜勒阿齊茲(Erfan Abdulaziz)在2014接受伊拉克庫爾德電視台「納利亞廣播電視台」採訪時回憶道,「於是我們拿起武器保衛被迫害的庫爾德穆斯林人民。」
譯者註:「納利亞廣播電視台」(NRT,Nalia Radio and Television)為庫區私企「納利亞集團」所有的獨立媒體。該集團老闆沙瑟瓦爾·阿卜杜勒瓦立德(Shaswar Abdulwahid/?asiwar Ebdulweh?d)於2017年10月1日組建「新世代」黨(Naway New),並在其後和庫工黨伊拉克分支「庫爾德斯坦社會自由運動」(Tevgera Azadi)結成政治聯盟。
阿卜杜勒阿齊茲通過多種方式表明,無論對於德黑蘭還是庫爾德人,他都是一個理想選項:一個相對溫和的伊斯蘭學者,受到伊拉克庫區民族主義領袖的尊重,在宗教旗幟下為庫爾德人的權利而戰。許多庫爾德人歡迎教士政權對阿卜杜勒阿齊茲的認可,認為這能夠在日益宗派化的地區提升自己的穆斯林誠意。邊境兩面的庫爾德社區都在很大程度上是世俗的,並歡迎宗教少數派,甚至吸引基督徒加入他們反抗伊拉克複興黨的叛亂。結果,阿拉伯國家(尤其是沙特及其海灣鄰國)將庫爾德人斥為企圖推翻巴格達親阿拉伯政權的無神論共產黨。霍梅尼本人曾在他臭名昭著的1979教令中宣稱,持不同政見的庫爾德人是「企圖在我國傳播無神論的伊斯蘭公敵」。
1987年6月,各地的庫爾德戰士紛紛來到阿卜杜勒阿齊茲位於帕韋附近的總部,向他宣誓效忠。
「我們住在邊境的一座營地里……我的三兄弟在建黨伊始就加入了伊斯蘭運動,」 來自橫跨兩伊邊境的豪拉曼山區(Hawraman)的莫門·扎勒米(Momen Zalmi)10月份接受本網採訪時表示,「有一座軍事基地,伊斯蘭運動的戰士有時在那裡接受伊朗軍事顧問的訓練。」
伊斯蘭運動成立後不久,其武裝人員便跨越邊境,襲擊伊拉克政權。阿卜杜勒阿齊茲擁有很大自主權,然而他警告稱,兩伊戰爭尾聲德黑蘭開闢另一條戰線的計劃將使平民遭受屠殺。
他的話被證明是有先見之明的。在哈萊卜傑於兩伊戰爭末期落入伊朗軍隊之手兩天後的1988年3月16日,伊拉克的米格和幻影戰機向這座庫爾德城鎮發動了前所未有的芥子氣襲擊,造成多達5000人喪生。
易卜拉欣·米卡·阿里(Ibrahim Mika Ali)是一名伊拉克庫爾德人,他在1980年代末居住於伊朗。他記得,伊斯蘭運動的武裝人員曾造訪庫爾德難民營,並毆打那些表示反對反巴格達聖戰的人。作為當時穆兄會敵對派別的成員,阿里記得伊斯蘭運動在當地清真寺外支起「大帳篷」,為自己的事業招募戰士。
「每一天……領導伊斯蘭運動的教士都會發表演說和熱烈的佈道,鼓勵人們參加聖戰和伊斯蘭運動。」他在2014年的回憶中寫道。
他回憶稱,伊朗當局一直密切注視他們新成立的庫爾德盟友。
「壓力巨大,」阿里寫道,「以致革命衛隊情報部門的特務每天都傳喚我們已暴露的成員去進行審問。」
許多追隨阿卜杜勒阿齊茲的教士對庫爾德伊斯蘭主義者與德黑蘭的聯盟保持警惕,他們不希望看到伊朗取代伊拉克的泛阿拉伯主義、什葉派取代親遜尼派的復興黨。帕韋的穆兄會領導人薩拉丁·穆罕默德·巴哈丁(Salahaddin Mohammad Bahaddin)給阿卜杜勒阿齊茲寫信,要求他三思而後行,但後者對它的要求置若罔聞。「我叔叔把信撕了。」埃爾凡·阿卜杜勒阿齊茲告訴納利亞台。
伊朗與遜尼派庫爾德伊斯蘭主義者的聯盟仍將繼續,並對雙方都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在接下來的兩年里,庫爾德的戰線仍然相對平靜,直到薩達姆1990年失策入侵科威特使該地區重又陷入動亂。
1991年10月,伊拉克剛在第一次海灣戰爭中敗北,庫爾德人就在埃爾比勒附近建立了自己的自治區。次年庫爾德人舉行的首次自由選舉中,阿卜杜勒阿齊茲麾下受伊朗支持的伊斯蘭主義者被碾壓,只勉強贏得5%的選票,比進入新成立的庫區議會所需最低票數還要少。
伊朗的巴格達問題剛結束,埃爾比勒問題又浮現出來。
德黑蘭立刻成倍地增加自己對庫爾德伊斯蘭主義者的支持,「以便打擊和動搖庫爾德民族主義政黨,」斯坦福大學的「測繪激進組織」項目(Mapping Militant Organizations)稱,「伊朗政府開始給伊斯蘭運動提供財政援助和軍事教官。……作為回報,伊斯蘭運動開始實施恐怖襲擊,以動搖新生的庫爾德民族主義政府。」
1990年代中期,伊斯蘭運動在伊朗邊境附近的哈萊卜傑開闢了一片龐雜的軍事訓練區。這一招被證明是短命的。1993年12月,庫爾德敢戰士侵入伊斯蘭運動的哈萊卜傑堡壘,抓捕了阿卜杜勒阿齊茲,並將他的追隨者們趕回伊朗。
次年,伊拉克兩大庫爾德派系之間爆發了內戰。衝突和國際制裁使該地區迅速陷入貧困,許多庫爾德人除了拿起武器加入爭權奪利的各色集團的一方之外,別無選擇。
到庫爾德內戰接近尾聲的1998年,伊斯蘭運動已重新在哈萊卜傑及其周邊地區建立了自己的統治。隨著曾在阿富汗與蘇聯人戰鬥的庫爾德人開始在雜誌上發表聖戰戰士的英勇傳奇,伊斯蘭理念開始在邊境地區傳播,並引起了信教青年的注意。20多年後,伊斯蘭國武裝分子還在唱著伊斯蘭運動的軍歌,謳歌在阿富汗和車臣聖戰中為建立伊斯蘭政權而進行的戰鬥。
許多阿富汗戰爭老兵反對阿卜杜勒阿齊茲在內戰結束後加入庫區政府的決定,並分裂為許多派系。這些分裂的派系「希望如今伊斯蘭國統治那樣的作為」,埃爾凡·阿卜杜勒阿齊茲告訴納利亞台。
由於遜尼派受蘇菲派神秘主義影響而具有的抵抗力,庫區起初自然地抵禦著外國極端勢力的影響。但德黑蘭教士政權長久以來將著名的庫爾德溫和派伊斯蘭主義者視為更大的威脅而加以抓捕,這種行徑無意中打擊了上述溫和傾向。
在革命期間主持談判、以為庫爾德人爭取更多自由的艾哈邁德·穆夫提扎代(Ahmad Moftizadeh)蹲了10年監獄,並在1993年初獲釋不到6個月後去世。在帕韋建立了古蘭經學院的納賽爾·索卜哈尼(Naser Sobhani)於1989年被捕,並在次年被處決。
接著在1996年,主張團結遜尼派和什葉派的穆罕默德·拉比耶(Mohammad Rabie)可能命喪伊朗特務之手。他的死在克爾曼沙阿、賈萬魯德和帕韋引發了一波抗議浪潮,其間2人喪生、數百人被捕。
譯者註:克爾曼沙阿為克爾曼沙阿省省會,賈萬魯德(Javanrud)為克爾曼沙阿省的一座縣城。
「他們讓我簽字聲明他是心臟病發作,」拉比耶的妻子艾伊莎·穆法赫里(Aiysha Mufakheri)在2011年12月的一次採訪中回憶道,「我說我丈夫平時摔跤和游泳。他沒有健康問題。但是他們已經決定他就是心臟病發作,我們什麼也做不了。」
穆法赫里還記得「不斷有威脅」電話。當她去給丈夫掃墓時,「他們不許我們哀悼」。
與此相反,久經沙場的聖戰分子在其控制地區卻擁有極大的自由去實行伊斯蘭教法。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將豪拉曼邊境區變成了一個塔利班式的伊斯蘭主義飛地,那裡禁止婦女上學,男人喝酒要處以鞭刑。
「禁止聽音樂,婦女要遮蓋,一些更極端的分子甚至炸掉了足球球門,」當時13歲的哈萊卜傑居民莫門·扎勒米在最近接受本網的採訪時回憶道,「他們甚至撕掉了從土耳其進口的肥皂或洗髮水上的女性照片。」
德黑蘭在邊境兩側幫忙打造了薩拉菲聖戰思想火藥桶。小布希政府很快點燃了引線。
伊朗最初對2001年9月11日的恐怖襲擊作出回應,主動試探改善對美關係。總統哈塔米和最高領袖哈梅內伊都譴責了襲擊事件,同時龐大人群在全國各地參加了燭光守夜活動。
在聯合國的授權下,美國和伊朗官員開始共同策劃推翻塔利班政權。次月美國入侵阿富汗時,伊朗協助美軍與塔利班作戰,並幫忙建立了阿富汗新政府。此間,「德黑蘭驅逐了數百名在伊朗尋求庇護的基地組織和塔利班成員」。曾參加2001年對話的前國家安全委員會成員希拉里·曼恩·萊弗里特(Hillary Mann Leverett)在2009年寫到。
但幕後,革命衛隊特種部隊「聖城軍」司令卡西姆·蘇萊曼尼(Qasem Soleimani)卻在為其準確預測的華盛頓必然背信棄義做準備。2002年1月29日,布希發表了911襲擊後首次國情咨文演說,把伊朗與伊拉克和朝鮮並列為邪惡軸心。政權更迭提上了日程。
譯者註:聖城軍(Quds Force/Sepāh-e Qods,亦有譯為「聖城旅」)系伊朗伊斯蘭革命衛隊下屬特務部隊,主要負責對外搜集情報、輸出「革命」和特種作戰,現任司令官為卡西姆·蘇萊曼尼少將。
蘇萊曼尼開始尋找潛在的盟友,以便美國人在阿富汗的日子過得更加悲慘。2001年12月塔利班政權倒台後,數百名基地組織戰士開始逃入伊朗。他們當中就有阿布·穆薩布·扎卡維,他將建立伊斯蘭國前身——基地組織伊拉克分支。
視線回到伊拉克庫區,2001年12月,幾個從伊朗支持的伊斯蘭運動中分裂而出的派系聯手組建「伊斯蘭輔士」組織(Ansar al-Islam)。他們選擇前詩人兼阿富汗戰爭老兵毛拉?克雷卡爾(Mullah Krekar)作為領袖。遜尼派庫爾德人克雷卡爾在1980年代就認識基地組織創始人本·拉登和阿卜杜拉·阿薩姆,有著死硬聖戰者的名聲。
伊朗的內部政局使局勢雪上加霜。聽聞伊朗被列為支恐流氓政權時,哈塔米憤怒地下令逮捕並驅逐從阿富汗蜂擁而入的外國武裝分子。許多人被移交給阿富汗新政府和沙特。其中幾人最終被關入關塔那摩美軍監獄。
此時,蘇萊曼尼儘可能地阻止情報部圍捕他的客人。根據調查記者凱茜·斯科特·克拉克(Cathy Scott Clark)和阿德里安·利維(Adrian Levy)合著的《流亡》(The Exile,該書被認為是對2002年後留在伊朗的基地組織戰士「唯一權威的描述」)一書的記載,通過在安全屋網路中不斷轉移,蘇萊曼尼將大多數老兵留在了伊朗。
該書稱:「從炸彈製造者、前軍營指揮官到生物武器專家,從軍事參謀到財務主管,基地組織高級成員一再偷渡到伊朗。」
該書寫道,扎卡維從伊朗出發,訪問了伊拉克庫區的「伊斯蘭輔士」飛地。據報道,他在那裡停留了幾個月,並護衛幾名基地組織成員安全轉移到伊拉克。蘇萊曼尼的聖城軍為他們提供了假護照和現金。
該書作者寫道,伊朗正迅速成為「即將到來的伊拉克戰爭的主要後勤動脈」。新解密的一份2011年在巴基斯坦阿伯塔巴德地區突襲殺死本·拉登行動中繳獲的文件證實了他們的評論。該文件稱,伊朗向一些基地組織的「沙特兄弟」提供了「他們所需要的一切」,包括資金、武器和「在黎巴嫩真主黨營地的培訓,以換取打擊美國在沙特和海灣地區的利益」。
隨著外國武裝分子的突然湧入,薩拉菲聖戰思想開始滲透到兩伊邊境的庫區。
「武裝分子的數量逐漸增加,」哈萊卜傑附近薩爾加特村(Sargat)的農民阿曼吉(Amanj)在回憶「伊斯蘭輔士」取代更溫和的伊斯蘭運動後的情況時說道,「好幾群武裝人員從伊朗那邊過來,下到……山腳,加入這個組織。我看到有突尼西亞人、阿拉伯人和從埃爾比勒來的庫爾德人。」
時年23歲、如今因害怕報復而拒絕透露自己的姓氏的阿曼吉,常常在村中唯一的清真寺里,和聖戰分子一道做禮拜。他回憶稱,這個組織里有西方人。
「有一對加拿大夫婦,他們的兒子奧斯曼在薩爾加特村上學,所以他學了些庫爾德語,」阿曼吉說道,「奧斯曼的父親是白人,他說到這兒來是最好不過的了。他在加拿大什麼都有,但卻想投奔任何有伊斯蘭教法的地方。他們人不錯。」
另一些人就沒這麼愉快的回憶了。
如今是一名22歲司機的穆罕默德·豪拉米(Mohammad Hawrami)2002年曾在伊拉克的卜亞拉(Byara)待過。那時,那裡成了聖戰活動的新巢穴。
「我親眼看到伊斯蘭輔士武裝分子因為一個13歲男孩喜歡一個女孩而把他綁起來,」穆罕默德稱,「他們用鞋子打他,還強迫所有人出來圍觀對小男孩的懲罰。」
很快就輪到武裝分子在恐懼中瑟瑟發抖了。
哈萊卜傑附近的伊斯蘭輔士飛地沒有逃過美國軍方的注意。布希政府入侵伊拉克的計劃要求聯軍從伊拉克庫區向南移動。第一要務是打散聖戰分子,以保護美國人的後方,並放開盟友庫爾德敢戰士的手腳。
2003年3月21日,美軍向武裝分子發射了數枚戰斧導彈。經過一周的地面和空中打擊,「伊斯蘭輔士」及其盟友被迫退入伊朗邊境地區。
阿曼吉估計,當時伊斯蘭輔士武裝分子的數量已達上千人。開戰那天,他正在薩爾加特5英里(即8公里)外、伊朗邊境內的難民營,看望自己住在那裡的家人。
「在難民營附近的軍事基地里,我看到曾在自己村子裡見過的人被伊朗人用巴士運走,」阿曼吉回憶道,「我不知道他們對他們做了什麼。」
一段時期內,庫爾德聖戰分子和他們的伊朗主人保持著良好的關係,因為他們專註於邊境那邊共同的新敵人:美國。
另一位曾在德黑蘭外卡拉季的拉賈伊·沙赫爾監獄(Rajae Shahr)和庫爾德聖戰分子待過數年的消息人士透露,伊斯蘭輔士的武裝分子被允許傳播他們的薩拉菲聖戰思想,革命衛隊視之為庫爾德民族主義的解毒劑。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監獄裡基地組織的追隨者現在被看作溫和派,而伊斯蘭國的追隨者則是確實的極端派,」這位曾經的囚犯說道,「凡是跟他們想法不一樣的人,就會被弄死。」
這位30來歲的男人在近期通過WhatsApp接受採訪時表示,在他身陷囹圄期間,幾名囚犯被釋放後去往敘利亞和伊拉克加入了伊斯蘭國和其他類似組織。
「當我們在2003年3月抵達伊朗後,我們向伊朗人保證不會危害他們的安保,」一位伊斯蘭輔士高層指揮官曾向一位2011年的獄友、如今不願透露身份的人士如是說,「我們可以四處逛,甚至帶著槍,我們的傷員在薩南達季的伊朗醫院接受治療。」
隨著2005年內賈德當選總統,聖戰分子又得到了一針強心劑。前巴斯基民兵(伊斯蘭革命衛隊的內務部隊)內賈德完全支持蘇萊曼尼在阿富汗和伊拉克的反美行動。
譯者註:巴斯基(Basij,意為「動員」,全稱「被壓迫者動員組織」)是伊朗伊斯蘭革命衛隊下屬民兵組織。
雷賓·拉赫曼(Rebin Rahmani)是一名在巴黎負責「庫爾德斯坦人權網」(Kurdistan Human Rights Network)的庫爾德活動家。他告訴本網,由於製作有關毒品和艾滋病的電影,2006年11月他曾在克爾曼沙阿省被捕。拉赫曼被控損害伊斯蘭共和國的聲譽,並最終與3名伊拉克庫爾德人同時也是「伊斯蘭安薩爾」組織成員一起在牢里待了13個月。他們那年夏天戴著夜視鏡企圖進入伊朗時被捕,但他們斷然否認有反對伊朗政府的行為。
「我們的埃米爾奧薩馬·本·拉登說,伊朗是我們的後院,不能在那裡發動襲擊。」拉赫曼回憶起他們曾這樣告訴他。流亡法國的拉赫曼表示,伊朗當局不斷地就伊拉克局勢和他們的計劃訊問聖戰分子。他回憶稱,其中一人對監獄負責人表示:「我們不是和你們而是和伊拉克的基督徒交戰。」
一段時間後,這些人還告訴拉赫曼,他們曾努力在伊朗庫區和偏遠的山區村鎮傳播他們的思想。在那裡,年輕人的未來是慘淡的,只能利用漏洞百出的邊境幹些走私的勾當,而輕鬆的政府工作都留給了那些跟公家有關係的人。隨著聖戰思想的日益傳播,絕望的庫爾德人變得越來越極端。他們開始暗殺當地宗教人士。
「起初在賈萬魯德追隨薩拉菲分子的年輕人大多數是癮君子和地痞流氓。」賈萬魯德人馬克萬·迪諾(Makwan Dino)說道。這位政治活動家曾因自己的政治活動在克爾曼沙阿服刑4年。
迪諾毫不懷疑這些武裝分子和伊朗當局勾搭在一起,來反對庫爾德民族主義者。
「薩拉菲分子認為,庫爾德民族主義者是應該處死的叛教者,」 迪諾10月份在伊拉克庫區接受本網採訪時表示,「我有一個朋友2006年就差點被7個薩拉菲分子打死。」
巴黎的伊朗薩拉菲主義研究專家巴加利表示,德黑蘭當前的策略是讓聖戰分子公開活動,這樣便可以更容易地跟蹤和控制他們。
「伊朗利用這些組織減少伊朗庫區聖戰分子的危險,並在自己的控制下,分配給他們一些活干,還把他們當做對伊拉克庫區施壓的工具,」他說道,「伊朗允許這些組織自由活動,是因為這樣這些聖戰組織就不會……在地下活動了。」
即便伊朗國家對威脅視若無睹,但反對派民團還是起而反對。在賈萬魯德,迪諾稱,這些團體包括左翼的庫爾德工人黨和厭惡聖戰分子摧毀神廟、褻瀆聖墓的蘇菲派托缽僧。
「當跳圓舞的托缽僧站出來時,薩拉菲分子會作鳥獸散。」迪諾回憶稱。
在遜尼派聖戰分子和他們的什葉派保護人之間不自然的聯盟關係之下,他們的矛盾始終暗流涌動、等待爆發。例如,伊朗的聖戰囚犯拒絕吃肉,認為抓捕他們的什葉派是不潔的,拉赫曼回憶到。其中一人明確表示,即使被囚禁在美國管理的伊拉克布卡營(Camp Bucca)也沒有像現在這樣不安,因為根據伊斯蘭教義,美國人屬於「有經人」。
伊朗當局終於轉而開始圍捕和處決在其境內宣揚暴力的遜尼派聖戰分子。2009年被處決的遜尼派教士舒拉什·馬赫迪·哈尼(Shoresh Mehdi Khani)就是其中第一人。
那時,聖戰分子的毒言妖語已經在伊朗庫區肆意流布。拉赫曼說,當他的獄友們知道自己是無神論者時,他們準備處死他。
「應該宰了你。」拉赫曼記得其中一人盯著他的眼睛這樣對他說。「我確實認為,他們是對人性的巨大威脅。」
多年來一直在伊朗庫區製造的仇恨言論,終於隨著伊斯蘭國在鄰國伊拉克的興衰,而爆發為蠻行。那些自封的聖戰分子在例如帕韋這樣的地方,通過YouTube觀看他們的伊斯蘭國偶像在敘利亞的暴行,並通過Facebook 和 Telegram與他們聯絡。
為挽救盟國總統阿薩德,德黑蘭從2011年末開始在敘利亞部署數百名志願兵和顧問,來打擊聖戰分子和其他反叛組織。但在國內,當局仍然繼續對變得越來越好戰的伊斯蘭主義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政府允許民團自我組織,」一位曾為某個聖戰分子辯護的帕韋律師表示,「薩拉菲組織的成長壯大被視為可與庫爾德民族主義抗衡的有效藥劑。」
2014年3月,在自封的哈里發國從與基地組織有聯繫的努斯拉陣線手中奪取了敘利亞東部城市邁爾凱代後,暴力激增。曾在2013-2014年間與伊斯蘭國並肩半年、如今被關在伊朗的33歲遜尼派塔烏希德·古利希(Tawhid Qorishi)表示,在這場伊斯蘭國的勝利中,包括庫爾德人在內的遜尼派伊朗人發揮了重要作用。
很快,相互敵對的民團開始在帕韋和其他伊朗城鎮爆發公開衝突。在賈萬魯德附近,數十名武裝分子揮舞棍棒和砍刀對戰。2014年6月,伊朗內政部終於有所注意,並派出兩名專家進行調查。
「在伊斯蘭國的強勢宣傳下……許多伊朗的庫爾德薩拉菲分子表示準備去伊拉克加入伊斯蘭國,同時已經有許多人去往了敘利亞,」內政部報告的結論如此寫道,「他們被描述成反對壓迫和叛教的聖戰英雄。」
報告作者將帕韋周邊的豪拉曼地區描述為薩拉菲組織積極活動的危險據點。他們預測,會有更多的遜尼派伊朗人(包括庫爾德人)在未來幾年裡加入伊斯蘭國,而所謂的哈里發國是「對伊朗伊斯蘭共和國國內安全的現實威脅」。
報告作者在許多方面的建議和政府在庫區的潛規則正好相反。他們呼籲給溫和的遜尼派教士和非政府組織更多的空間,並支持溫和的蘇菲派教士,以牽制薩拉菲分子。
不出所料,這份公開報告很快就被束之高閣。地方當局開始逮捕最暴力的武裝分子,但其他遜尼派極端分子仍然逍遙法外,並通過強制執行他們自家的伊斯蘭教法來危害當地居民。
直到首都遭到襲擊,德黑蘭才不得不開始認真對待自己放出的怪物。當地居民稱,當時許多薩拉菲分子和他們的妻小在數天內被一道圍捕。其他人則或者藏了起來,或者刮掉鬍子,以躲避當地線人的監視。
薩德吉的兄弟艾哈邁德是一名當地薩拉菲分子,他在10月份被判10年徒刑。一名非政府組織工作人員告訴本網,艾哈邁德的家庭一貧如洗,他患有癌症的父母則是多虧慈善機構才活了下來。那位為聖戰分子辯護的帕韋律師表示,至少有十餘名薩拉菲分子被判2或3年徒刑。另一些人還在等待審判。
如今,隨著薩拉菲分子或被投入大牢或夾起尾巴,帕韋和周邊的庫爾德鄉村相對寧靜了許多。自從被那個年輕人殘忍地殺害後,法塔赫的茶館已經關門歇業。但如今他的那些老主顧們終於可以放心地吸水煙了,而他們的妻子和女友也可以放心地自由著裝。
然而在平靜的表面下,仍然有恐懼在徘徊:德黑蘭終於開始嚴肅對待聖戰分子的威脅了嗎?還是說,這次的鎮壓依舊只是暫時的措施?
本文作者法澤勒·豪拉米(Fazel Hawramy)是一名如今駐紮伊拉克庫區的獨立記者。
2018年1月10日
原文標題:Iran』s Jihadi Gambit
原文地址:https://www.al-monitor.com/pulse/originals/2017/12/iran-jihadi-gambit.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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