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孕症這口黑鍋，消化系統背不起

2017年2月14日，國內舉辦了一個「中醫文化進校園校長研討會」，為中醫藥進入中小學做準備。會上，國家中醫藥管理局領導說：「現在一些女孩子不能懷孕，從中醫的角度看，原因或與她們在青春期喜歡吃冷飲、愛穿露肚臍的低腰褲等習慣有關。這些不良習慣，易造成手腳冰冷、子宮宮寒，易導致婚後不容易懷孕。」

作為國家級醫藥管理部門的領導，關心百姓健康問題並發表個人見解屬於份內之事。但在此我們想提個建議：這種「關心」及發言，是否應該建立在科學而非迷信、或者是坊間傳聞基礎之上？該領導的發言將女性不孕不育怪罪到冷飲及衣著，顯然毫無醫學科學證據。作為消化內科醫生，我得代消化系統說句話：這口黑鍋我們不背。要把不孕症賴到吃冷飲上，最起碼要先完成三項龐大的研究。

且不說在這種會議上讓校長們研討女孩子懷孕問題有點莫名其妙，我們就單說說這女性不孕症。作為消化內科醫生，我得代消化系統說句話：這口黑鍋我們不背。假如領導非要把不孕症賴到吃冷飲上，最起碼要先完成三項龐大的研究。

第一，關於冷飲和不孕症的回顧性調查。首先要找到大量不孕症的女性。因為夫妻不育里，男方的原因佔到一半；而又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男性不育有很大的漏診率，所以調查結果會有很大的誤差。總之，這個不孕女性人群的數量不能太少——國家級管理部門領導提出的結論，至少得有幾千的樣本量才說得過去。然後調查這些女性在中小學時期吃冷飲的情況，實際上，回顧性分析的影響因素很多，特別是難以排除調查者的主觀選擇和被調查者的記憶偏差。所以，找到有效的大樣本很難。

第二，關於冷飲和不孕症關係的前瞻性研究。相比回顧性分析，前瞻性研究的結論更加可信一些，但耗時較長。需要從現在開始就鎖定一批中小學女生，跟蹤她們至少二十幾年的飲食習慣，直到結婚生子或被診斷為不孕症；從中發現吃冷飲的習慣和不孕症的關係。不過，這裡面還會有很多問題，比如南方亞熱帶和北方溫帶的女生能否一樣，中間有女生南北搬遷怎麼算，吃冷飲的量和頻率如何定量，觀察期間只吃過一次算不算……不過這些也許都不是問題，因為等這個研究課題立項，領導早就退休了。

第三，冷飲和不孕症關係的機制研究。即便這些研究都能做完，也發現了吃冷飲和不孕症之間的確有相關性聯繫，但還是不能證明冷飲導致不孕，因為相關不代表因果。這時候，領導應該組織人員拿出動物實驗和人體檢查的證據，證明吃進人體後，溫度變得和體溫一樣、成分也被消化液分解成小分子而吸收的冷飲，是怎麼影響女性生殖系統的：究竟是改變了女性生殖系統的解剖結構，還是影響了性激素的合成分泌。

但不管是什麼機制，都不可能是冷飲導致了所謂的「宮寒」，因為中西醫典籍里都沒有「宮寒」這個概念。

當然，領導的關於露肚臍裝導致不孕的立論，也需要同樣規模的工作量來證明。

我相信會有很多人開始笑話我們迂腐了：官員哪有功夫和你講這些科學原理？ 不是我們迂腐，是我們有一個不太高的期望：我們的官員在領會上級講話、傳達貫徹領導意圖時能做到一絲不苟，甚至不敢有任何個人發揮；對於嚴謹、嚴肅的科學問題，他們是否也能謹慎一些，重要發言之前做一些最起碼的調查、了解？

李長青，內科學（消化系病）博士，貓頭鷹作者，現任山東大學齊魯醫院消化內科副主任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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