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蘭姆普頓:抵抗建築——巨構景觀的世紀
「所有城市,規划過的城市,就像森林一樣生長,我們必須學會如何在叢林中生活。」
——密斯·凡·德·羅
「建築與世界的關係不應該只是抵抗的、顛覆性的、對抗性的,雖然有時必須如此。建築也可以相當慷慨。像是放大鏡一般,它放大了人們讓一切變得更好的慾望,放大了人們用解放的、革新的方法去進行設計的嘗試。」
——邁克爾·海斯
「我陷入了一些從那時開始一直困擾著我的事情:通過什麼手段,我們才可以在一個社會或者說一個行業里,在一個高度私有化和商品化的、持續的城市化進程中保有公共空間。
……
特大城市的出現,給了我們關於未來發展的兩個可選的策略。策略A,正如目前的情況,是讓相對分離、獨立的物體增殖,形成城市環境中的非場所空間。而策略B則是把創造場所的巨構融入場地當中,成為城市發展的特例,而不是融入無差別的、令人厭煩的靡靡之音中。」
——肯尼斯·弗蘭姆普敦
推薦語
本篇講座由哈佛大學批判性歷史保護碩士閔冠推薦
建築一直被視為城市的基本構成單位。一座座建築拔地而起,最終形成了現代城市,這幾乎不言自明。然而在2006年,查爾斯瓦爾德海姆主編的《景觀都市主義》問世,提出以景觀為設計單元應對城市問題。從那以後,越來越多不同視角的城市理論受到學術界的討論,支持者、反對者莫衷一是。但是面對迅速擴張和演變的全球城市化進程,幾乎所有人都在一點上達成了共識——在應對現今城市問題的時候,建築不再是唯一的設計單位,甚至傳統的建築尺度設計已經無法干預城市發展。
弗蘭姆普敦的講座便是基於這個立場。然而在他的眼中,景觀也被視作一種廣義的視覺單位,「建築」和「景觀」這兩類長久以來被視為人居環境設計基本單元的元素,都最終都融入到了「巨構」這一概念中。巨構雖然意指更大的設計尺度,但是它並不約束於一個絕對數值。它可以是建築,可以是景觀,可以應用於多種情況,根據項目的尺度和形式功能的複雜性而變化。巨構強調跳出孤立、封閉的個體建築尺度,立足於公共設施和公共空間維度,對它及其輻射到的生活空間進行設計,賦予新的場所意義,抵抗商業和資本對建築空間的綁架。弗蘭姆普敦正是希望通過這種干預城市公共領域的設計手段,將脫離人尺度、碎片化的城市重新連接到一起。
巨構是否能為我們解決現代城市化問題提供一種新的視角和方法?也許這個答案尚不清楚,但是巨構的思考背後,清晰地表達了弗蘭姆普敦對城市現狀的擔憂:建築及其構成的城市,早已被資本運作和消費主義文化所俘獲。
引言
邁克爾·海斯(K.Michael Hays)
回溯我的學術生涯,我一直在關注肯尼斯·弗蘭姆普敦(Kenneath Frampton)的學術工作。今天我們能夠很清晰地認識到,普蘭姆普頓對我這一代的很多人有著極大的影響力。
他初露鋒芒時,在哈爾·福斯特(Hal Foster)出版的《the Anti-aesthetic》中發表了那篇一直被視為他的傑作的《走向批判的地域主義:抗爭建築的六點》。(後台回復「Frampton」可下載)
「批判的地域主義」是一篇描述性的文章。但同時,從實踐和影響上來講,批判的地域主義與其說是一場運動,不如說更像是一種美學。它不僅僅有描述性,而且有某種大膽的規範性。那篇文章之後,後來的理論家,包括我自己,所寫的東西都沒有像那篇文章一樣,具有這種規範性質。這是我覺得很有趣的一點。
肯尼斯大概是在反對現代主義先鋒運動。表面上看起來的思想退步,實際上直指未來——這是一個對我而言很重要的辯證法。今晚你們或許會聽到相關的討論。
肯尼斯教給我們一種表達反抗意志的建築學思維方式。但當我把這兩個事情放在一起時,我想其實肯尼斯還教給我們一些,當時我們並沒有意識到的東西——建築與世界的關係不應該只是抵抗的、顛覆性的、對抗性的,雖然有時必須如此。建築也可以相當慷慨。像是放大鏡一般,它放大了人們讓一切變得更好的慾望,放大了人們用解放的、革新的方法去進行設計的嘗試。這是我認為的,肯尼斯早期的那篇文章裡面我們沒有意識到的一部分。當時我們並不能從那種角度看待問題——設計其實可以相當慷慨。
它提供了一個更廣闊看待世界的視野,也許能夠更好地闡釋那種把學生們帶到建築和設計的殿堂的熱情和能量。為此,我們感謝肯尼斯。
講座正文
肯尼斯·弗蘭姆普敦 (Kenneth Frampton)
城市化的進程與作為連續建築形式的街道
我很清楚我此刻身處哈佛GSD,一個在許多方面堪稱聖地的所在。這裡是城市設計和景觀建築學的發源地。查爾斯·瓦爾德海姆(Charles Waldheim)讓這裡成為了景觀都市主義的搖籃,孕育出了一個自90年代中以來就廣泛地應用在美國和其他地方的生態策略。
而我今晚演講的主題「作為城市景觀的巨構」,起源於半個世紀前一個夏末秋初的傍晚,我乘坐直升機飛去紐約肯尼迪機場時。那是我第一次在空中體驗到波士頓城市化地區的規模和尺度。還有華盛頓走廊。我從來沒見過那麼大規模的電光遍布的景象,那麼多燒汽油的交通工具我眼前飛馳。那是我不可能忘記的莊嚴神聖的廣闊圖景。
這段經歷讓我識到連續不斷、永不休止的城市化進程的存在,不斷地拼裝著原本互不相關的獨立的客體。
同一時期,還有另一件影響我的事情。那就是漢娜·阿倫特(Hannah Arendt)1958年出版的《人的境況》(The Human Condition)。我想我對於建築和生活的總體態度,大概從來沒有真正脫離她的影響。這本書讓我知道了「顯現空間」(the space of human appearance)這個具有煽動性的短語,以及它隱含的所有政治和文化內涵。
因此,我陷入了一些從那時開始一直困擾著我的事情:通過什麼手段,我們才可以在一個社會或說一個行業里,在一個高度私有化和商品化的、持續的城市化進程中保有公共空間。
正如密斯在50年代所說的:這就是為什麼我們不能再建造城市了。所有城市,規划過的城市,就像森林一樣生長,我們必須學會如何在叢林中生活。
查爾斯·瓦爾德海姆(Charles Waldheim)2006年的景觀都市主義讀本里有一篇格拉姆·沙恩(Grahame Shane)的文章,裡面有塞德里克·普萊斯(Cedric Price)的一則經典幽默漫畫——用一個雞蛋代表城市化的三種狀態。
煮雞蛋是古代和中世紀的被城牆包圍的城市——看起來比另外兩個雞蛋更加立體。城牆就是煮雞蛋的蛋殼。煎蛋是十七到十九世紀的城市形態。二十世紀和二十一世紀是炒雞蛋——一種中心解體的離散分布的狀態。
我在嘗試解釋我是如何進入「作為都市景觀的巨構」這個領域的。當然,巨構(Megaform)這個詞是我自己造的,需要一定的闡釋。當我想到今晚演講的這個議題「作為城市景觀的巨構」時候,我想,也許我可以先退一步,簡單講講作為連續建築形式的街道。
下面這個連續街道,是彼得·史密森的黃金巷住區(Golden Lane,London,1952)。
1952年,黃金巷第一次在倫敦的競賽中出現。這個方案包含一條街道,給了考文垂真正的連續的建築形式。
這裡要注意一下,它不是一條傳統意義上的街道,而是一條帶有車行道路的城市脊骨,也是一個購物中心、一個停車場。甚至有人用「地上城堡」來描述這條分割了城市的脊骨。
這種對道路和街道的關注有著悠久的歷史。20世紀20年代末的柯布西耶就開始思考是什麼標誌並定義了景觀,答案是車行道路。
這個尺度也是史密森所關注的。還有另一個尺度——作為高架路的街道。他們相當天真地拿它跟傳統的雙向街道作比較。這顯然不是傳統的雙向街道,因為它已經完全脫離了城市結構。
下面是同時代的沙德拉克·伍茲(Shadrach Woods)規劃設計的位於德國卡爾斯魯厄(Karlsruhe)的項目。他正在努力考慮所有實際的街道問題。一旦有了汽車,問題就成了:如何在汽車掌控的街道上兼顧行人移動和外觀空間?
在這張圖上,你可以看到有居民的活躍的街道,以及跟汽車有關的周邊街區安靜的內部。
但這只是理論,從來沒有建造過。後來他在德國漢堡一個叫steilshoop的小鎮上做了一個居住項目,再一次發展了這個想法。我覺得這個居住項目更加有趣,但是同樣沒有實施。這又是一個作為連續建築形式的街道,後面還有停車場。這個想法實現了汽車時代前的步行交通系統,並將繼續在理論層面發展。
這是巴頓·邁爾斯(Barton Myers)和傑克·戴蒙德(Jack Diamond)在加拿大埃德蒙頓的艾伯塔大學做的建築,其商業街廊被作為一個連續的內部街道來適應學生的宿舍。
從類型學的角度來看,商業街廊購物中心是一個寄生的、被編織進城市肌理的間隙的東西。但是在這裡,他們借用了這種類型,把它做成了獨立的建築。因此這個項目,不僅僅是作為連續的建造形式的步行街,還是一個作為連續建造形式的建築物。它產生了自己獨特的建築類型,並且與大學校園的其他部分是不連續的。
以上所講「作為一種建築形式的連續街道」相關的內容是開場白。下面將結合大量案例展示巨構的景觀潛力。
巨構的景觀潛力
這本書是雷納·巴納姆的(Reyner Banham)的《巨型結構》(Megastructure)。書的封面是建築電訊派(Archigram)的插件式城市(Plug-in City)。那麼,巨型結構和巨構之間的區別是什麼?我認為巴納姆強調的是結構,可以說他是結構的先鋒派。而我想強調的是形式。
這是保羅·魯道夫(Paul Rudolf)1970年的曼哈頓下城高速公路項目,公路與住宅的結合。
更有趣的是,漢斯·霍萊茵(Hans Hollein)在1964年的作品中的航空母艦,無疑也是一種巨構。在漢斯·霍萊茵的兩張圖不同的展示方式中,居住的部分非常有趣。他把航空母艦沉入地下,建築物的主體部分是地下的。
巨構的另一個貢獻是其景觀潛力。我們可以把這個論點延伸一下。弗朗索瓦茲·喬伊(Francoise Choay)曾說過一句經典的論斷:道路系統,如果不是圖形標識系統,是不可能暢通的。這是一個不言而喻的真理。而在這個方面,巨構的地標屬性也許是其優點之一。
槙文彥(Fumihiko Maki)也深涉巨型結構這個想法。他與吉喬治·凱普斯(Gyorgy Kepe)出版了一篇關於新宿(Shinjuku)的一個項目的文章,其中講到巨構其實是一個巨大基台,你可以在上面搭建任何東西。
不用說,洛克菲勒大廈也是巨構,並且是一個與偉大城市的歷史肌理有關的巨構。它的厲害之處在於對第五大道尺度的打斷。
還有更早的例子:巴黎皇家宮殿(Palais Royal)——絕對是一座微縮的城市。我經常試著把它和洛克菲勒大廈作比較,前者更像一個城市的縮影。因為Palais Royal的周圍有人居住,而沒有人曾經住在洛克菲勒大廈。
Palais Royal內的奧爾良畫廊(Galerie d』Orleans)是一個內部有街道的理想化的商場。
1917年,漢斯·波爾齊格(Hans Poelzig),參加一個由德國政府支持的伊斯坦布爾的住宅競賽「友誼之家」(House of Friendship)項目,最後方案未建成。但從圖紙上可以看到,有地標性質的巨構跟標誌性的清真寺尖塔之間存在一種競爭關係。你可以說它是德國表現主義的例子。
1929年柯布西耶在為里約熱內盧做的規劃中提出:解決里約擁堵的唯一方法是建造汽車道路,把汽車放在建築物的頂部,然後在它下面堆疊公寓。
這就是我想說的關於巨構的觀點,它在變成一個都市景觀。
雅各·貝克馬(Jacob Bakema)在白城特拉維夫的項目里也應用了一些相同的概念。他實踐了柯布西耶的理念,在港口給城市創造了一個新的中心,並將多級別的汽車道路引入到整個系統中。在這裡你可以看到關於規模的爭論,他們試圖把汽車道路看作與城市規模有關的、最具生成性的元素。
幾年後他將同樣的東西放到阿姆斯特丹,所謂的潘帕斯計劃。它顯示了與現有的阿姆斯特丹以及它的擴張方式之間的關係。
這絕對可以說是巨型結構。但我認為是形式的水平連續性和建築類型吸引了我。如上所說,「巨構」強調的是形式。我在琢磨這個巨構的城市景觀,思考城市干預的對象到底是什麼——實際上干預的是處於無休止的混亂中的獨立物體。
這是1953年,阿爾瓦·阿爾托(Alvar Alto)設計的維也納體育館。懸索結構使得建築看起來很像懸崖或微型山,具有了某種融入自然的景觀屬性。
現在我們來談談巨構作為大學校園的潛力。我們來到亞瑟·埃里克森(Arthur Erickson)在溫哥華設計的西蒙·弗雷澤大學。你可以看到整個地景一般的綜合體是怎樣攀升導向終端這個被屋架覆蓋的、紀念性的庭院。
亞瑟的另一個項目——羅布森廣場,是一個整合了市政廳、博物館、法庭的綜合體。植入頂部的景觀有瀑布和階梯坡道(stramps)——這個讓人有些不舒服的詞是斜坡(ramp)和台階(steps)的結合體。與洛克菲勒大廈不同的是,我認為羅布森廣場在溫哥華這個高密度城市當中起到了一條脊梁骨的作用。從剖面和平面上可以看到羅布森廣場是如何成為具有公共空間屬性的大地景觀的。
在瑞士有類似的作品。
這是路易吉·斯諾奇(Luigi Snozzi)和馬里奧·博塔(Mario Botta)1972年的蘇黎世火車站項目。當時,它只是由舊的十九世紀大樓和這些覆蓋的平台組成。他們提出要建一些新的基礎設置來服務鐵路和周邊的發展。他們建造這個建築,把樹種在頂部,有些天真地試圖這樣去呼應另一側的一排樹來創造一種景觀聯繫。他們建了一座橋式的建築來修復鐵軌切斷的兩側道路交通。從圖上你可以清晰地看到鐵路系統如何進入現有的平台。
兩年後,他們為義大利佩魯賈(Perugia)做了一個帶有庭院的區域的行政大樓。他們用建高架橋的方式做建築——這絕對是巨構。在末端,停車庫和纜車會引領你進入山城。在某種程度上,這漫長的高架橋體塊在佩魯賈的山腳周圍各種互不相關的東西的混亂之中創造了一種秩序。
在義大利巴勒莫(Palermo)維托里奧·格雷戈蒂(Vittorio Gregotti)和弗朗克·佩里尼(Franco Purini)設計的社會福利住宅項目zen housing中,我們也能看到類似的想法。住宅意義上的巨構創造了一種全新的景觀肌理。
格雷戈蒂在1966年寫有一本非常重要的書叫《建築的領域》(The Territory of Architecture),在書中他重新發現這個提出「人類地理學」(anthrogeographic)概念的德國地理學家弗里德里希·拉采爾(Friedrich Ratzel)。他認為生物一直在改變著地球的表面,並且產生了一種人類地理學的範式。這個想法直接導致了書名「建築的領域」,並且導致了科森扎(Cosenza)大學的一個項目——一個連接了所有演講廳和教職工大樓的穿過了整個山谷的連續的、近6000米長的通道。它連接公路和鐵路,成為一個巨大的地景建築,並且與山地景觀融為一體。
西雅圖的雕塑公園。他們在這裡要做的就是處理現有的道路系統和鐵路系統,以及它們之間被斷絕割裂的廢棄的土地,還有遙遠的水體。他們設計了這個非常巧妙的、既是巨構也是大地景觀的東西。通過一系列的坡道,在保持運貨鐵軌和下方的行車路徑情況下,公園與水保持著微妙的關係。重要的是,它還允許公眾從陸地進入。我想起斯坦·艾倫(Stan Allen)寫的書《大地景觀》(Landform Building),書名所指就是這個雕塑公園。
這無疑是一種城市干預。我們看到了這其中展現的天才智慧。人們必須創造一種人造土地。所有的剖面都清楚地表明了遊戲規則。
橫濱國際碼頭,一個一直令我著迷的項目。這個項目的兩個作者亞歷山大(Alexander Zaera-Polo)和法舍(Farshid Moussavi),在做這個競賽的時候還是學生。他們贏得了比賽,建成了這個項目。主體是焊接的摺疊鋼板,由日本的船舶公司建造。
我想說所謂巨構,它的功能和性質可以是混合的。就像橫濱國際碼頭,它不僅是一個渡口,一個公園,也是一個觀景台,一個劇院。
關於橫濱國際碼頭另一件有意思的事是形態學(morphology)方面。扎哈,蓋里這幫人,曾經製作了一本小冊子,內容與達西·湯普森(D』Arcy Thomopson』s)的《生長和形態》(Growth and Form)關聯密切。小冊子講述了他們是如何嘗試去創造一種與現有建築類型相關的、並且會帶來有機的生物的形式的類型學。這是卓越的成就——讓結構自己改變自己。就像橫濱國際碼頭的焊接鋼折板結構自身可以根據內部整合的內容進行轉換。當然,沒有計算機輔助設計不可能做到這一點。
斯蒂文·霍爾(Steven Holl)設計的下面這棟綜合建築也是巨構的一個例子。它用2500個公寓容納了7000住戶。著名的飛橋包含健身房等公共服務設施。
北京當代MOMA,2003-2009
槙文彥在新加坡建造的共和理工學院。處於核心地位的升高了的「綠盤子」可以說是人造大地,上面突出的體量是成組的教學樓。綠色盤子部分是公共空間,包括集會廳、行政管理、辦公樓、停車場、員工宿舍和體育館等等。剖面圖上可以看到綠色盤子有一定傾斜度,下部的公共空間從頂部採光。嵌入的庭院可以引入光和新鮮空氣。而小小的綠點則是各種球場。整個學校猶如一個微縮的城市。
最後,我想講講1990年拉菲爾·莫內歐(Rafael Moneo)和已故的城市設計大師曼努埃爾·德·索拉·莫拉萊斯(Manuel de Sola Morales)設計的對角線大廈。其實我關於巨構和景觀的想法都起源於它。大廈周圍是Diagonal大道上的著名街區Llla Block。
曼努爾對景觀都市主義有革命性的貢獻。但也許更重要的是他把他的理論跟城市針灸(Urban Acupuncture)聯繫起來去理解。有一種觀念是,比起封閉自我成為一個迷你世界,建築對環境有戰略意義的介入可以對環境產生催化作用。
回看這個建築,它的角色就是成為一個地標——看它鋸齒形的標誌性的頂部就知道。有趣的是,它的功能非常綜合,並且由於立面沒有採用幕牆,這個建築的功能具有一定的適應性——比如可以輕鬆地從辦公改成公寓。建築群內部邏輯很清晰,同時也展示出了19世紀規劃的地塊的外部邊界。通過公共交通或者步行都可以很方便地達到這裡。地下巨大的泊車中心也方便了開車來周邊地區的人。
這就是所謂的城市針灸。
關於巨構的十點
我出版過一本與講座同名的書。用我在書裡面寫的關於巨構的十點作為結語吧。
第一點是背景。自1960年來,當法國地理學家吉恩·戈特曼(Jean Gottmann)首次提出「特大城市」這個詞的時候,汽車主導的區域的城市化已成為晚期資本主義的普遍的土地聚落模式。受到汽車大規模普及的刺激,大都市遍布世界。在發展中國家,每個大都市可以容納人口約兩千萬,許多北美城市則是五百萬左右。但不得不提的一個數據是:美國每年有三百萬英畝的農業用地由於郊區城市化而消失,卻很少甚至根本沒有新的公共交通設施建成。
這讓我想起了溫德爾·貝里(Wendell Berry),他早在60年代中期就在《美國的不安》(the Unsettling of America)中指出:在綜合農業(agrobusiness)製造廉價食物的同時,人工肥料、轉基因技術、農藥正在逐漸導致表層土壤流入河流和大海。
汽車主導城市化發展所產生的效果是非場所(non-place)城市空間的擴散(非場所空間指場所意義較弱,人在其中保持匿名的空間,比如高速公路,旅館房間,購物商場等)。梅爾文·韋伯(Melvin Weber)在《探索城市結構》一書中對此大為讚賞。 有趣的是,他也是英國最後一個新城鎮密爾頓凱因斯的幕後規劃者——1972年,馬丁·波爾(Martin Bore)等人做了這一版本的規劃。事實上在十年前,英國漢普郡有過一個非常美麗且驚人的新城鎮的規劃。但是那個規劃並沒有被實施。而最終密爾頓凱因斯就像現在的洛杉磯一樣,起伏的農地上被疊加了一套扭曲的以一千米為網格的郊區城市化網路。
第二,我認為在上述的快速城市化的背景下,考慮到在城市尺度上能用於公共干預的資源相對有限,以及大多數城市不穩定的自發增長和變化,以傳統的總體規劃的方式作為城市設計的工具似乎站不住腳了。
換言之,規劃除了用於考慮基礎設施建設的情況以外,早就過時了。
第三,雖然如此,但是特大城市的肌理的出現,給了我們關於未來發展的兩個可選的策略——
策略A,正如目前的情況,是讓相對分離、獨立的物體增殖,形成城市環境中的非場所空間。
或者是用策略B,把創造場所的巨構融入場地當中,成為城市發展的特例,而不是融入無差別的、令人厭煩的靡靡之音中。
第四,之前介紹的例子展示出了巨構的廣泛使用,也說明了巨構也許被應用在多種不同的尺度,並且根據項目的尺度和形式功能的複雜性帶來截然不同的場所創造的潛力。低層或者高密度都將退出流行。未來趨勢是由巨構變形和轉換形成的環境。
第五點,巨構本身可以成為一種景觀。例如恩里克·米拉萊斯(Enric Miralles)1994年在巴塞羅那做的伊瓜拉達公墓(Igualada Cemetery)。又比如上文提到過的2000年曼弗雷迪和韋斯做的西雅圖奧林匹克公園。
第六點是定義。一個巨構應該能夠在有限的時間內被實現。我認為這個限定很重要,否則一個項目都做不成。
第七點,我用十九世紀的拱廊和巨構進行類比。巨構具有創造公共空間的能力,如果沒有巨構,公共空間則會變成一個完全私有的、商品化的環境。
八,巨構也可以作為巨型城市中無邊無垠的空間中的一個地標。我認為,巨構必須作為地標提供服務,如珀爾齊希(Poelzig)在1917年設計的友誼之家。
第九點是,看起來不少當代建築項目已經在作為巨構使用。這裡面有醫院,大學,機場航站樓,火車站,購物中心,墓地,運動設施,會議中心。
最後,第十點是:我提出巨構的時候主要的想法是把它視為對特大城市進行的空間干預。很顯然,洛克菲勒大廈是一個例子。但是巨構也同樣適用於歷史肌理。
END
相關書目
Megaform as Urban Landscape,Kenneth Frampton,2009
講座中提到的書籍
作者介紹
官曉晴
華南理工大學建築學本科大四在讀,歷史建築保護方向
全球知識雷鋒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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