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女人與《挪威的森林》

02-18

晚九點，夜未深。月亮高高掛在天上，微風乾爽拂面的一個好晚上。一家小院子里的人們，剛剛結束了晚飯的嘈雜。一切油煙恰好消散，聊天的男人們恰好回屋，各家孩子們恰好都差不多完成了作業的時候，一切都看起來重歸寧靜。

王媽突然走到李家那門，王李二家的孩子學習都特別好，是整個院子裡面學習最好的，所以兩家關係自然而然都不錯。

「李姐，你知道東屋的陳家兒子嗎？我跟你說，可不得了啊！」王姐突然拿出自己藏在屁股後面的芭蕉扇，掩著嘴斜著眼，抓著李家孩子媽，樂顫顫得說。

「怎麼啦大妹砸？他們家孩子又考呲了？」李姐和陳家男主人是一個廠子職工，最近效益不好，她和陳家男人都不好過，可能會下崗。李姐雖然心裡著急，但是想著陳家孩子不如自己的好，心裡頓時有了一陣慰藉，進而聯想到他家大人打孩子的慘樣，心裡莫名地高興。

「不是，更逗樂的。」王姐輕輕甩了李姐胳膊一下，好像埋怨她沒有想像力。「我知道，他們家孩砸，為嘛一直學習不行啦！」王姐後半句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來，特別小聲而清晰。她用芭蕉扇掩著臉，雖然屋子裡除了她倆一個人都沒有，不知道防的是誰。

「喲！為嘛呀。」李姐也突然放低了音量。

「他們家孩砸，在看挪威的森林。」說完這句，王姐立刻頓住，身子一挺，眼睛直直地盯著李姐，享受著李姐表情中的疑惑。

「那怎麼了？那個不是砍樹的書嗎？」

「你說的嘛呀！挪威的森林，村上春樹的書，跟咱們倆兒子看的不一樣！裡面啊，有不健康的東西，還特別矯情。」王姐說話有點急了，可能開始埋怨李姐沒領悟她的思路。「聽說書里寫的人，是個神經病的，你想啊，傻子看傻子，能好得了嗎？」

「喲，這村上春樹是幹嘛的？那麼缺德！給這書起這個名字！咱不知道的，以為是講砍樹呢！」李姐恍然大悟，「幸虧你說了，王姐，以為是多有用的書呢，起這個書名。」李姐背後一陣涼，心裡一陣後怕。眼裡瞅了瞅孩子的書架，沒發現有什麼異常。但是她只是瞥了一眼，總覺得有個角落裡的書名需要再確認一下，但她又害怕王姐看出自己的心憂，不敢再看書架一眼，心裡越來越焦慮，甚至開始盼著王姐趕緊走。

「所以啊，你看看，知道他們家孩子為嘛學習不好了吧？小心點，我走啦！大妹砸。」王姐用芭蕉扇拍了拍李姐的胳膊，掀起門帘慢悠悠地回家了。李姐趕緊關上門，一本一本看著孩子的書架，一頁一頁翻著那些書籍。當她確認都是些《男孩12歲的好習慣》《如何成為百萬富翁》《教你做人的35條建議》《10天背完1000個單詞》之類特別有用的書後，她長吁一口氣，軟踏踏地坐在床上。想起陳家的孩子和鄰居，她又突然有一種憐憫的同情。「他們家孩子多不好帶啊，哎。」

嘆氣聲飄出了屋外，隨著空中被風吹起的楊絮漸漸升起，染烏了天上的雲。不一會，豆大的雨點開始掉下來，看著屋外晾著的衣服，家家都傳來了沉苦的哀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