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場經理的科研夢

身為賭場經理的你正在考慮如何提高賭場的收入，這時有人建言說：「我有一計，簡單說就是，撒點誘餌釣大魚。具體操作很簡單，給剛進場的賭客贈送點免費籌碼就行。這些免費籌碼就是誘餌，賭客拿著白來的錢賭起來不心疼，也就敢玩的大玩的久，賭客只要敢玩，咱們賭場還愁賺不到錢？」

聽起來有些道理，但你還是有所懷疑。建言人又接著說：「我這建議是有科學根據的，假設我們給賭客先送50元的免費籌碼，再問他是否願意玩個賭大小的遊戲，猜對贏20，猜錯輸20。賭客心想我這有一半的機會保留50再賺20，有一半的機會凈剩30，當然要賭。假如我們不送賭客這50的免費籌碼，賭客可能就不賭了。你想是不是這道理？」

你似乎被說服了，但還是略有疑慮。建言人看你欲言又止，又補充到：「我知道你信奉科學方法，那我就設計個科學實驗來證明給你看。對了，剛才我說的那個例子來自熱門諾獎候選人Thaler。他的話，你總該相信吧。」建言人邊說邊去準備實驗了。

隔天，你發現賭場門口多了台幸運轉盤，一部分剛進門的賭客被請到幸運轉盤前，免費玩起了遊戲。如果運氣好，賭客可以獲得5到50元不等的免費籌碼。你看到侍者手中的隨機數字生成器和賭客的身份號碼牌，嘴角微微一笑，心想：「隨機選擇賭客進入實驗組和控制組，還算科學。」

擁有生物學博士的你，一眼就洞穿了這個實驗設計的本質：「通過幸運轉盤隨機產生實驗組和對照組。轉動幸運轉盤，幸運的賭客會收到5到50元不等的免費籌碼，他們進實驗組，不幸的賭客則一無所獲，這些進對照組。然後我們觀察，賭客在接下來賭局中的下注是否受幸運轉盤遊戲結果的影響。如果Thaler的理論成立，實驗組的賭客比對照組下注更大。」賭場多年的紙醉金迷還是沒能磨去你科學思維的敏銳，此時你嘴角浮現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

過了幾個月，建言人約你說有要事要談。一見面，沒等建言人開口，你輕描淡寫地說：「你那實驗的benchmark是不是少了一個，沒有參與幸運轉盤遊戲的人進對照組是不是更好？」建言人臉色一白，說：「過幾天我再向你彙報。」

「老闆，我開始想錯了，實驗結果是免費籌碼讓賭客更保守，他們下注更少。平均來看每輪賭局中，參與幸運轉盤遊戲獲得免費籌碼的賭客，下注7.71元，參與遊戲一無所獲的賭客，下注18.57元，沒有參與遊戲的賭客，下注14.13元」，建言人一邊彙報，一邊偷瞄著你的臉色。

「對錯不重要，把事情搞清楚更重要。即使Thaler得了諾獎，也不能保證他說的都是對的。你的數據不就和他的預測相反嗎？你的結果似乎暗示開始輸了遊戲的後來下注更大，開始贏了遊戲的後來下注更小，如果賭客迷信運氣守恆，是不是也能解釋你的數據？如果是這個道理，那Thaler的理論也不一定就錯。這隻能說明你的實驗設計還不夠clean，有confounding，如何區分運氣守恆迷信和house money effect，你要想一想」，你說話的口氣依然雲淡風輕，「許諾你們說話不夾英文，又破戒了，該罰」！你端起手邊的香檳抿了一口。

建言者告別後，你不禁想起了讀博士時實驗室里的小白鼠，想起了告別學界時導師的贈言，「用科學方法研究動物還不一定100%成功，研究社會動物成功率就更低了，和賭徒打交道，要洞察人性」。你隨手翻開了《Nudge》，準備看看怎麼布置賭場的燈光讓賭客下注更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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