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海 - 第二節·竹林瀟瀟

菲拉斯的世界：竹海 - 目錄

一天前。

菲拉斯望著天空。還有三天，應該就能到家了。

此時此刻，故鄉冬日的清晨依舊下著毛毛雨，夾著山上特有的低溫，無情地收割著活物身上的溫度。

菲拉斯艱難地和老四站在人群的最前面，扭動著脖子，轉動著頭，移動著繃緊了肌肉的腿，不斷變化著身體的方位。手裡的斷劍不停地抖動，輕輕地撥弄著落下來的雨點。卻不是害怕，只是連日的奔波已經讓他在寒冷前丟失了太多的銳氣。和其他同伴一樣，他們在四處張望，尋找著剛才說話那個人的方向。

「劉老弟，別來無恙！」那個聲音再次響起，還是一樣的冷冷清清，一樣的若有若無，一樣的波瀾不驚。在這個清晨的深山竹林里，應該只有野物才對。所以當聲音消失，雨滴聲佔據所有縫隙的時候，一點都不顯得突兀。

「這位兄台！」老四將長矛捏緊了一些，不想再靜觀其變，「為何不現身說個明白？諸位弟兄只想回家圖個清靜，不知哪裡有不周到的地方？若需要買路錢，即刻奉上！若是有什麼誤會，我們人多勢眾，也願助兄弟一臂之力，尋著這個劉老弟！」 持長矛的人大家都叫他老四，是大家推舉的首領。

冷，菲拉斯已經聽到了同伴們牙關打顫的聲音。

「了解，了解。不為求財，但求劉老弟敘上一敘！何不讓劉老弟自己說說有甚要緊事？」

大家面面相覷。

「這位兄台，我們只是些殘兵游勇，可不曾聽聞有誰姓劉。」 老四的確不知。

「劉老弟，我看你要躲到什麼時候！你把東西和人交出來。咱們以往恩怨一筆勾銷。」那人頓了一下，聲音似乎更近了一些，「我跟你跟得辛苦，你躲得也頗為狼狽。想必也沒料到我居然尋著了你。劉老弟，不知你意下如何？」

「小心暗器。。。」 老四小聲嘀咕了一句，可話音未落，伴隨著雨簾的飛濺，老四後面的肖旺忽然向前一步，將四枚暗器隔開，只聽得咚咚咚咚四聲悶響，隨即傳來粗大的深山毛竹破裂以及倒塌的聲音。

眾人錯愕。唯獨夾在菲拉斯和老四中間的肖旺一臉平靜。他只是慢慢鬆開了拳頭，因為剛才隔開暗器的，原來只是拳頭而已。

「哈哈哈，劉老弟，男子漢大丈夫，何不表明身份？免得你這些個狐朋狗友死得不明不白！」

就算老四，菲拉斯等人再怎麼遲鈍，現在也已經知道了八九不離十。他們口中的肖老弟，便是那人所說的劉老弟。雖只有一字之差，卻讓所有人湧上了一股不詳的預感。

「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天安派三護法丁汪洋。奉掌門之命捉拿叛逆劉定逍。閑雜人等即刻迴避，否則格殺勿論！派中事物，不容他人插手！」

除了老四和菲拉斯，每個人都不安地騷動了起來。他們卻沒想到，只是結伴逃離戰場，為何會牽涉到江湖恩怨？所以餘下的十幾人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

「老四，我們是無辜的，這。。。」

「無辜？！天安派你還不知道？從始至終都不曾相信有無辜二字。濫殺無辜的事做得少？」老四低聲呵斥著同伴，「閑話休提，傳話結陣。」那人聽了這話，自顧自打起了手語。只見這十幾人一下子平靜下來，各自歸位，嚴陣以待，只是這所謂的肖老弟依舊站在原位，沒有要加入的意思。

「實在對不起諸位。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劉某自當粉身碎骨也要保得諸位哥哥安全。實不相瞞，在下原是天安派五護法，練就空山拳的劉定逍，人稱逍遙拳師的便是在下。」 菲拉斯等人口中的肖老弟終於開口，卻只是讓眾人更為心涼罷了。因為這逍遙拳師，不論其武功修為如何，也不論其究竟捲入了何種恩怨。他在光華縣犯的人神共憤之事就已經在軍中傳開。所以大家都意識到今日這江湖恩怨若遇差池，實屬不值。

話說這天安派，的確不是善茬兒。本來隨著高迎祥的大軍進入安徽，火燒了朱家的祖陵，卻半路自成體系，打家劫舍，無惡不作，犯了不少州縣。也就犯了武林的大忌，人人得而誅之。八大門派早就下了追殺令。讓菲拉斯以及老四想不通的，是這半路出來的兩位護法不是應該和另外五個在軍中么？而這所謂的肖老弟，為何又在這群逃兵之中？難道追殺令已然將天安派一網打盡？

「你瞞得大家好苦！」菲拉斯已然出離了憤怒，心道好個不值，卻也不知從何說起。眼看家門口就在眼前，卻不想滋生事端，緊急關頭，只能揶揄道：「好個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卻要搭上這諸位弟兄的性命！」

「嘿！」 老四先接了話，「少說些，脫險要緊！事後算賬！」

菲拉斯將眼睛從劉定逍身上移開，輕輕對著老四點了點頭，便開了口。

「不知天安派的二位護法是有何恩怨？在下不才，北上之前為小紅幫管事，人稱福歆散人的便是區區在下。現時人禍不斷，我們均無心江湖恩怨，只願在這亂世有個苟活的機會。何不讓我們了卻俗事，你再和劉老弟約個時間將事情搞個水落石出？都是些軍戶，不去沾染江湖上的事情。」

原來菲拉斯果然便是小紅幫的管事，姓菲名來斯，本是他父母從關中逃難時在巴蜀之地所生。後其父頂人入了軍戶，定居於此，便取名為來斯，意思是來到了這裡。後因七八歲時還管不住大小便，被鄰里嘲笑，戲稱為拉斯，取意「拉在這裡」。他卻毫不在意。弱冠之後，卻也玩笑似的表字「拉斯」，便叫開了。姓菲名來斯，字拉斯，倒也順口。

「哼，好個不沾染。你個軍戶，報個衛所屬地也就罷了，卻佯裝江湖人士。小紅幫的地痞流氓就不要出來丟人現眼了！」

菲拉斯被嗆得啞口無言，頓時語塞。

「好！既然大家都是武林中人，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只聽得破空聲再度響起，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反反覆復，無窮無盡。這瀟瀟清晨便被徹底沖開了。

那劉定逍隨即騰空而起，大呼：「驚濤釘！躍開！」

（首發於微信公眾號「菲拉斯的世界」，2017-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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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菲拉斯·惴提德，這是我的世界：竹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