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語 - 第五節·杜康私語

菲拉斯喜歡酒。也自然愛那些不愛做官愛做酒，逍遙千年杯中求的可人兒。只盼早早辭了那方孔老兒，細看那滄海桑田。

且倒是：玉液了卻煩惱絲，微晗輕叩世事休。

說來慚愧，雖在洋人的世界多年，菲拉斯還是喝不慣那葡萄美酒。多年前還買些來裝點下門面，體現些品味。現在看來，實在是可笑。

因為菲拉斯打心底里只喜歡白酒和啤酒，簡直俗不可耐！

可那白酒不論是來自於蜀地故里還是其他地方，平常喝都太烈；而啤酒的味道頗有些雷同，不論是大批量生產的、嚴格溫控的工業化Lager (拉格)還是那些形形色色的、常溫釀造的精釀Ale（艾爾，麥酒）。直到有一天讓他發現了日本的清酒和那比利時的高度艾爾（strong ale），菲拉斯才再次暢遊在了酒的海洋里。

先喝這日本清酒。

這東瀛人做酒，本無甚東西，畢竟物產絕不能用富饒來形容。卻在黃酒的啟發下自成一派，窮極了那四樣東西的美妙組合：水，米麴黴，釀酒酵母以及磨去了蛋白質和油而僅剩澱粉的大米。而這清酒，便誕生於這四樣東西組合的多年之後，因為這釀出來的濁酒並不是一開始便被過濾得晶瑩剔透。

到了這清酒時代，便漸漸有了些行規。慢慢固定下來兩種特定的清酒類型和稱謂：純米酒和本釀造酒。兩者均用大米釀造，但本釀造酒會加些食用酒精調節香味和酒精度，所以相比而言，純米酒的米香氣會更自然且濃郁些。然後便是吟釀與大吟釀，都是這兩個類型裡面不同的級別，後者自然要高級些。

不論這裡面的各種概念，諸如產地、用水及大米種類。且需記住，若不是中意那辛辣的味道，就一定要買那大吟釀或者純米大吟釀，因為它是各個品牌最為努力的產出，凝結了不知道幾代釀酒人的心血。雖說價格不一，但那味道卻是最順滑、淡雅且餘韻綿長的。

另外這精米步合越低，那這釀酒的大米被磨去的部分就越多，品質也就越好，價格也就越貴，味道也就越甜，香味也就越複雜。因為除了米香，興許還能嘗到一些其他的味道，比如香瓜或者其他的一些水果，稱之為吟釀香。而吟釀二字便由此得來。

本來菲拉斯嫌那清酒十幾度的度數太低，味道太甜而長時間拒之門外，卻在日本人頗多的黃金海岸中了清酒的圈套。因為在嘗遍了刺身，燒烤，拉麵還有其他亂七八糟的日本東西之後，菲拉斯便意識到吃美食沒有酒，那便是大逆不道，罪同謀反。這才臨幸了清酒，發現這東瀛人還有兩刷子。

回到家便發瘋似的找清酒鋪子。千辛萬苦，找到一個日本超市，發現那裡有不少清酒，便漸漸成了熟客，也不去抱怨這來回一個半小時的車程。

菲拉斯細細想來，這前前後後也喝了不少。什麼辛口，純米酒，米酒，吟釀，大吟釀，純米大吟釀等等等等基本品嘗了一遍。

既嘗試了網友推薦的「獺祭」，「上善若水」與「菊正宗」，也感受了免費展示的「久保田」與「風雅」，還品味了日本同事推薦的「立山」和「神戶酒心館」的「福壽」，但最後發現還是這下面的兩款最討菲拉斯喜歡，一是價格適中，適合日常佐餐或者小酌；二是它們頗能代表清酒的色、香、味。

首先便是那獺祭50，已不知買了多少瓶。

獺祭（純米大吟釀）其實是一個系列。根據精米步合的程度大致分為三種：獺祭50，獺祭39與獺祭23。這後面的數字便代表了大米被磨去後剩下的部分，所以50便是說這款酒的原料大米只保留了50%用於釀酒，自然這39與23就是保留39%與23%了。

他們均產於日本山口縣的旭酒造株式會社，其名字的由來也在其網站上講得分外清晰，一是因為所在地「獺越」的「獺」字；二是因為當地的河獺會將捕獲的魚貝排在岸上，猶如祭典一般。便有了那個「祭」字。

相較於甜味稍重，果香充溢的獺祭39與23，獺祭50首先在價格上就親民得多，日常飲用更為合適。菲拉斯也不太喜歡甜的清酒，所以獺祭50剛剛好。

打開瓶口之後，米香和著一些若有若無的水果甜香便撲鼻而來。倒一小杯出來，聞一聞，抿一口，再緊接著一大口在嘴中轉圈，嘗到什麼了？

是了，先是有米香、瓜果甜香、荔枝香，回味略苦、辣，帶了些檀木的味道，等把酒都吞了，才開始有些橘子味。這時候趕緊倒第二杯繼續，不然就要被口水沖淡酒的香味了。

然後是松竹梅白壁藏的大吟釀無過濾原酒。

這款酒產自寶酒造株式會社。這個創立於1842年的日本三大清酒製造商之一便來自於那大名鼎鼎的清酒產地灘五鄉（灘五鄉）。自然也用大名鼎鼎的酒米：山田錦與五百萬石。菲拉斯經常喝的「菊正宗」也產於此。而這款大吟釀無過濾酒使用了精米步合50%的五百萬石。無過濾，無兌水。

等菲拉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打開瓶蓋後，相較獺祭50更為濃郁的果香便先攻了過來。抿一口它淡黃色的酒液，便是隆重的蘋果吟釀香和米香的混搭。等到一大口回味時，那甘醇、濃郁以及順滑的滋味便會充滿了嘴巴和鼻腔，一下子脫穎而出。喝下去，回味便是那無窮的甘甜。

這時候趕緊放下杯子，擰緊瓶蓋，因為不用倒第二杯了。這比那獺祭50貴那麼少許且要難買些，先喝完獺祭50再慢慢喝這個，切記。

至於怎麼喝、配什麼菜喝。悉隨尊便。

若是好酒，冷藏之後更佳。但也可溫一溫，不過得要損失一些香氣，可惜。

也可以用上那精緻的清酒酒具，但用香檳杯細酌，也回味無窮。

唯獨這配菜最好清淡為上，不然便蓋了這清酒的香味。

菲拉斯發現，這清酒最好的搭配，是生魚片和橄欖，特別是魚肉餡兒的橄欖。把橄欖就著生魚片一顆顆送進口裡，然後品一口清酒，簡直就是鮮香無比，因為這就是實時版的腌魚：

清酒便是那料酒；橄欖便是那鹽；生魚片自然便是那魚。

另外就著白米飯吃也不錯，什麼菜都不需要。

喝完清酒，再喝一喝這比利時的高度艾爾。

有個城市叫阿德萊德（Adelaide）。阿德萊德有個小酒館，叫Belgium Beer Café。沿著他們所謂的鬧市一條街Rundle Mall徑直往東走，上Rundle Street，待看見了Vardon Ave往右拐，再幾步便到了。

這個酒館便是愛麗絲·菲拉斯進入那Wonderland的入口：因為這是他第一次品嘗比利時高度艾爾的地方。這一次便嘗了五瓶，但唯獨讓他記住了Piraat。

原來這比利時人也有些造啤酒的本事。這形形色色，眼花繚亂的品牌和口味著實將菲拉斯震驚了一把。

等緩過神來了，便又是一通找尋，才在一個犄角旮旯里翻出來一個專賣精釀啤酒的地方。繼續發揚不嫌遠的精神，第一次去便買了十來種啤酒回來。

隨即踩雷。

因為不是每種啤酒都好喝。比如其中一種啤酒就跟醋一樣酸到骨子裡，也算多年來菲拉斯唯一一次因為買酒載跟頭。

這自己買的酒，含著淚也得喝完不是？

這裡面自然還有那修道院啤酒（Trappist Beer）。尷尬，這修道士也酗酒？也忒道貌岸然了吧？

非也非也，這修道院啤酒原是放開修行戒律時修道士們在齋戒時用於補充營養的飲品——高級，連喝酒都這麼冠冕堂皇——後來便傳遍了整個歐洲，而比利時慢慢也成了翹楚，只因他們對品質的追求：要手工製作，要用上好的麥芽，啤酒花，水和酵母，還要用兩到三次的長時間發酵來保持高酒精度。另外，對啤酒味道那孜孜不倦的探索才是那終極原因。

所以當那些信徒來到修道院，便會有上好的高度啤酒端上來。

是否覺得和上帝又近了一步？是的！那就對了，又喝醉一個。

高度艾爾就是快、准、狠，不廢話，瞬間便能拉近信徒和上帝的距離，好和上帝嘮嘮嗑。

等等？菲拉斯寫的是修道院還是酒館來著？

不管是什麼，這也產生了啤酒的氛圍，畢竟要跟上帝嘮嗑，得喝爽。所以比利時的啤酒便百花齊放，不去理會那些工業化的、沒有靈魂的拉格，埋頭繼續自己的精釀之路。

更何況，在那個時候的衛生條件下，喝啤酒比喝水卻要安全多了。所以那個因Piraat而讓菲拉斯記住的比利時釀酒商：Brouwerij Van Steenberge，便從1784年開始在自家農場的小作坊裡面釀酒，自飲自酌，再一步步走到21世紀。

菲拉斯便嘗試了不少比利時的精釀以及高度艾爾，自然也踩了不少雷，比如前面那個含著淚喝完的「醋」。卻始終對Piraat情有獨鍾，為何？只因它最有層次。不論是那經典的Piraat還是Piraat Triple Hop。

Piraat的香味和入口的感覺相當厚重，隨後便是那豐富、分明卻又融合得天衣無縫的層次，絕對不是簡簡單單的酒花或者麥芽的味道。因為這裡面會有些白麵包、焦糖甚至是巧克力的香味。

那10.5度的酒精度也自然明顯，但令人吃驚的是酒精和其他層次相輔相成，並沒有喧賓奪主，反而襯託了整款酒的厚重感。

等頂住那酒精的攻勢而將酒液在嘴裡打轉之後，Piraat那甜、粘、濃的回味便會佔據口腔和鼻子。

深吸一口氣，恭喜，這便完成了菲拉斯喝酒三部曲：聞，小酌，轉圈回味。

等回味完了，先別放下酒杯，看看那顏色。是否第一次意識到那琥珀色也有了些許穿透力？那透亮清澈的琥珀色便代表了那複雜的口感，也唯獨只有Piraat才能配得上這讓人欣喜的顏色。等喝完了Piraat，其他的琥珀色啤酒便是東施效顰，不知天高地厚了。

度數倒是高了些，也有些缺點，那便是口吃，踉蹌外加迷離——醉得稍微快了點，只因貪杯，已不知幾瓶下肚。

此酒冷熱皆宜。但在熱，也就是常溫條件下，酒精的味道會有些突兀，需小心。

菲拉斯便一次買了三箱，一共72瓶。喝完了，再買，缺貨。恬不知恥地繞開那可憐的精釀啤酒銷售商，找到了進口商，又厚著臉皮直接買了兩箱。一氣呵成，絕不拖泥帶水。

Piraat的味道，自然要配上羊肉串才夠味。和前面的腌魚比起來，這就高級多了，因為成了啤酒羊：

Piraat自然是那啤酒，羊肉串自然是那羊。

菲拉斯盡說些廢話，調皮~

不過因為有清酒的介入，這兩箱的消耗速度似乎稍慢了些。

所以說，各位看官，一定要試試那獺祭50和Pirrat，一言為定。

若買不到，需要菲拉斯請，那就請自備白米飯，羊肉串以及生魚片，外加魚肉餡兒的橄欖若干。若四個東西齊備且不限量供應，菲拉斯便給你VIP待遇了：隨你喝，喝到醉為止。

菲拉斯便成了杜康，一個只會喝，不會釀酒的杜康。有詩為證：

不愛做官愛做酒，逍遙千年杯中求，玉液了卻煩惱絲，微晗輕叩世事休。

（首發於微信公眾號「菲拉斯的世界」，2018-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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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菲拉斯·惴提德，這是我的世界：子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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