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階層躍遷的非典型實驗 | 《天才槍手》影評

02-18

一次階層躍遷的非典型實驗

文 | 悟恩圖 | 網路

看過電影《天才槍手》的人，不知道會不會跟我一樣，對裡面的小琳和班克充當槍手一事，明知不妥，卻免不了同情多於反對。

小琳，與做教師的父親生活在一起，家境清貧，以至她被名校問「要不要轉學到我們學校」的時候她說了「不」，並隨口算出這樣一來她每年的花費要多多少。

班克，與母親相依為命，母親靠替人洗衣賺錢，累至身形佝僂。他所有的希望，就是好好學習，以後改變現狀。

相較於那些成績不好但家境優渥，動輒通過贊助費進入好學校甚至出國留學的所謂既得利益者而言，小琳和班克除了令人同學艷羨的智商和靚麗的成績單，就什麼都沒有了。

更何況，對於貧困生來說，那個報酬的金額豈止是讓人心動的誘惑，更是一個巨大的衝擊。

是的，衝擊。

就如一個被透明玻璃隔著的空間：

此岸，是需要披荊斬棘，揮汗如雨才能稍有收穫；

彼岸，則是榮華富貴，唾手可得。

以前，他們能看見彼岸，但只能視而不見，或者假裝看不見。

而今，玻璃被抽走，能忍住跨越的那一隻腳的人，也寥寥無幾罷！

所以，當小琳的同學叫她小琳老師，向她求助，讓她在考場上作弊，並且讓她存摺上的數字越來越美好的時候，小琳坦然接受了——我們不反感，反而覺得她仗義，並為她的智商叫好，為她用作弊賺錢的行為津津樂道。

也所以，當原本正直到有些軸的班克，因為錯過了保送澳大利亞留學的入學考試（後來得知這是同學為了引他加入而故意設置的局，他火冒三丈，把同學揍了一頓），加上小琳的一句「就算你誠實，生活照樣在欺騙你」的時候，也繳械投降了——我們，也不過是一聲嘆息，甚至是心照不宣地會心一笑。

實際上，班克決定鋌而走險的當下，我們反而看到了一種英雄出征的豪情——儘管這豪情的背後，是如此持重的悲哀。

小琳和班克，本來純良如水，無奈出生時沒能抽到一支好籤。

所以，即使不值得原諒，但至少，是值得同情的吧！

學校本是社會的縮影。

在動輒以金錢作為評定標杆（而且在很多領域它就是運行法則）的社會生態系統里，小琳和班克用「頭腦」做籌碼與別人進行利益交換，更像是一次階層躍遷的實驗。

我承認，在看到班克終於同意和小琳一起去澳大利亞時，我是鬆了一口氣的，而且，坦白講，我希望他們得手。

我期待著他們順順利利、平安無事地從考場里走出來，臉上帶著勝利的微笑，然後，他們的生活，也能因為得到的那一大筆酬金而發生根本的改變。

只是，沒想到，他們栽了，因為班克。

不是栽在天衣無縫的計劃，也不是栽在考試水平失常，而是栽在班克內心忽然開啟的貪婪。

班克「加多一百萬銖」的一念，拖延了時間，擾亂了計劃，像第一片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接下來，一片，又一片……紛亂紛至沓來，終至不可收拾。

班克敗露，小琳掙扎，但沒能鼓起共擔的勇氣。

她離開，並選擇回歸正途。

然而，此時的班克已經被唾手可得的金錢蒙蔽了雙眼，他希望小琳回來，和他一起繼續「作弊創業」的「偉大」航程，小琳不依，他就要挾。

是的，長久的匱乏讓人扭曲，一旦鬆綁，力圖反彈的強大欲求就變成了貪婪，也因著這貪婪，班克已經沒有了回頭路，也註定會把大家一起逼入絕境。連同那些拿到了答案的有錢卻成績不好的同學。

計劃中的雙贏，就這樣成了玉石俱焚。

至此，這個微小的非典型階層躍遷實驗，終於以失敗告終。

可以想見的是，小琳和班克的未來會更艱難，而那些當初請求他們的同學，即使履歷上有了這一次黑點，前程也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吧，畢竟有家境在，有財富在，有權力在。

小琳和班克，成為了最大的犧牲品，這，更是他們的可悲之處。

是的，你可以說小琳和班克短視，他們擁有過人的智商，超強的學習力，大可不必貪求眼前利益，待日後進了好大學，有了金光閃閃的學歷，用正當的手段，亦可為自己爭得一席之地。

你也可以說，小琳、班克做槍手，對於那些老老實實參與考試的人來說不公平，因為他們的攪局，勢必造成更大的不公。

這些話都正確，但對小琳、班克這個階層的人而言，卻過於空洞，而缺乏力量了。

畢竟，未來還未來，面對有錢但成績差的同學可以出國留學，而自己則因為各種經濟上的原因而欠缺機會，那追求金錢就不只是虛榮，而是實實在在能把握的，改變現狀的救命草，不是么？

社會就是如此，而身為社會的一份子，我們都沒有資格站至道德高地，對他們質疑，譴責。

我們，終究是缺少那分底氣的。

關於這部分的思考，電影並沒有明確表達出來，我想也是因為，此時無聲勝有聲吧！

我看到的是，除了短視和面對誘惑的堅定外，真正把小琳和班克擊敗的，是班克鬆開了駕馭貪慾的韁繩。

所以，我對班克，惟有「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這裡的「不爭」，是指他任由貪慾膨脹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而不是他選擇「同流合污」做槍手。

事實是，這次的澳大利亞之行，除卻違法犯罪，違背規則不談，如果不是他貪念起，提出加錢，而是按照計劃，把任務順利完成，那他和小琳的命運，或許真的會不一樣。

——他的「不爭」更在於：他本應當，他本可以。

我無意假裝超脫的聖人，站在道德高地指手畫腳，一副世事洞明，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模樣，事實上，前文已經說了——

從感性上講，我極其希望他們的澳洲之行能凱旋而歸，希望他們能夠微笑著，從考場里走出來，然後平平安安地，拿到那筆巨額的酬勞，然後，重回正軌，不再被生活的重壓，扭曲了原本就值得期待的未來。

但從理性上講，這對他們來說，真的未必是好事。如果澳洲事成，那貪婪，很大可能會被繼續養大——而貪婪一旦張開它的血盤大口，能不被它吞噬的人，估計沒有幾個，不過是「不是這一次，就是下一次」的區別罷了。

單就電影而言，班克這個人物的刻畫是非常成功的，倒是小琳最後的轉變稍顯牽強

——小琳是首先接受「作弊獲利」的，也就是說，她對於「作弊獲利」這件事情並無多大反感，而在班克被邀時被故意陷害，澳洲作弊被拘留、盤問，她也沒有實質的行動……由始至終，她都沒有真正認識到作弊的危害，她只是受到了驚嚇而已。

受到驚嚇，選擇退出，情有可原，後來被班克所迫選擇說出真相，也是符合人性，也符合小琳這個人物由始至終的性格呈現的。

而為了所謂的導向正確，在結尾用她的內心剖析來對人物進行突然的強行拔高，就顯得牽強——好不容易立起來的人物，在最後變得自相矛盾，也難免顯得蒼白而虛假了，這是一個小小的敗筆。

在我看來，好的電影，是不需要主觀判斷和道德審判的，只需要呈現真實的人性便好。

所以，除卻拍攝、剪輯技巧，除卻小琳這個角色略顯突兀的頓悟外，單以「人性剖析」這一點為標準，《天才槍手》還是一部好電影，值得一看。

我是悟恩（公號kokyo98），祝好。

《天才槍手》（Bad Genius）是根據真實事件改編，由GDH559影視公司出品，納塔吾·彭皮里亞執導，茱蒂蒙·瓊查容蘇因、查儂·散頂騰古、依莎亞·賀蘇汪、披納若·蘇潘平佑等主演的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