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花十年的時間去愛一個人嗎？

今日偶然聽到朋友說的舊事，他說他愛過一個人十年，但到頭還是分手結局。分手一年不到，女生找了他人結婚，而他北上。如今三四年過去，他偶爾依舊會無端想起，猶有刺心之感，而翻看女生朋友圈，全是丈夫孩子的消息，似乎已經全然忘記他了，於是心生不平。我勸他說，能相愛這麼久已經不易，何苦還要強求她記得你呢？須知世間像這樣的人實在是太少了，所以你既幸運又不幸運，但到底是幸運的。

畢竟現在又有多少人有花十年的時間去愛一個人呢？現在的一切都過得快了，十年實在是個很漫長的時間，就像是木心的詩《從前慢》中說：從前的日色變得慢／車，馬，郵件都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初讀時，並沒有覺得奇絕處，但時日久了，時常在嘴上咂摸一下，猶有餘味，既悵然又喜悅。浮生須臾，到底是彈指就過的，人也到底善變的，不復當年了。所以能在如此時間流逝得快速的現在花十年愛一個人，實在是少之又少，雖然最後沒有結局，但到底有過別人從來不能擁有的經驗和愛情。一生短暫，只能在年輕時愛這樣一次，錯過了，便永遠沒有了。所以我說這樣的人幸運。

其實世人實在是太糾纏於結局這兩個字，什麼是結局，圓滿是結局，離散也是結局，只是人們太在意圓滿這個結局了。在這樣漫長的愛情中，不管是圓滿的結局還是離散的結局，我覺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過程，是在過程中學到的愛人的能力，這才是最重要的。

許久前，在網上看到一篇文章，大意是有個男生愛著一個女生許多年，但是女生一直沒同意，為了讓男生放棄，這個女生說了很多傷害男生的話，男生終於放棄了，不久就找了另一個女生結婚。這個女生聽到了他的婚訊，驀然失落。愛了她十年的人，說沒有了就沒有了，不管喜歡不喜歡他，悵然總歸是有的。但也只是惆悵而已，別的情緒，也只消一點時間就沒有了。

十年的痴戀，到底化作了一縷煙雲，再久，就化為了別人飯桌上的一點談資玩笑，就徹徹底底地變味了。剛聽到這個故事時，還為這個男生不值，也為這個女生的惆悵憤憤不已，不過現在理解了許多，對於那個男生來說，並不存在值與不值，因為他在這段愛情中學會了很多東西，這是沒有經歷過這種愛情的人永遠所不能學會的，比如他會變得溫柔，會變得珍惜。而女生也談不上冷漠不冷漠，只是喜歡不喜歡而已，但這個又是另一個話題了。

現在的時間過得快，一兩年經歷的事情，差不多是以前的十幾二十年了，以前可以花十幾二十年愛一個人，現在不能夠了。現在的人變得精明，有了商人的眼光，一個人值不值得愛，看一眼就清楚了，買進賣出也很迅速。

再難看見「當耳環叮噹作響，你微微一笑。低頭間，我們又走了幾十里地」這樣的人和心境了。

不過也有人還有這麼一點痴心，也或許不是自願有的，而是情不得已地愛上了一個人，於是掙扎不出，這樣的人要是掙扎得出來，估計跑得比誰都要快。因為他們知道，這樣的愛情實在是太苦了。

凡是這樣愛過的人，搭進去的無不是一生。不會說察覺到愛錯了人，就可以退出來，然後開始下一段，開始新的人生。不能夠的，只能把一輩子搭進去，愛錯就愛錯了，思念就思念了，痛苦就痛苦了。

前幾天去了合肥，聽到了淝水，便驀地想到了「肥水東流無盡期。當初不合種相思」 。這句詞在我在合肥的時候，老是在我腦海里迴旋。合肥這個地方，雖然找不到一丁點詞里的那種影子了，但是想著姜夔曾經來過，曾在這裡生活過，曾在這裡愛過一個人，並把一生最纏綿的痴情都留在了這裡，於是對合肥這個地方也愛了起來，也覺得這個全是鋼筋水泥的地方也溫柔詩意了起來。

姜夔是這樣痴情的人的，是個肯花十年愛一個人的人的，所以才能寫出這麼好的詞。這樣的人都有一股痴情在，做事愛人，總有別於常人，所以往往能做出一點聲響，不管好的壞的，都讓人難以忘記。

現在願意花十年愛一個人的人的確少了，就是願意被愛十年的人也少了，被愛這麼久也是一種負擔吧。但是不管怎麼說，能有十年的延續的不間斷的不改變的愛情，還是一件值得羨慕的事情。

後來的人們呀，千萬不要被時間打敗，如有可能，盡量談一次這樣的戀愛吧。說出這句話的人，再也沒有機會回過頭去嘗試一下了。

2016/12/8於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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