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凌晨三點起床，然後睡到晚上七點之後的事

今天凌晨3點，準時起床，不用洗臉化妝，用漱口水隨便清潔一下唇齒，手腕間擦些香水，拎起化妝箱趕去新娘家。

結束跟妝，到家時已經是下午13點，沖個澡，敷一張面膜，確定此刻自己清新如蘭，這才放心地卧在沙發上，很想閉上眼睛睡一會兒，卻睡不著了。順手拿起茶几上的《芥川龍之介小說選集》，看了一遍《羅生門》，把書放在胸前，閉目思索著小說里的情節。

再睜開眼，覺得渾身疲憊，懶懶地拿來手機，按一下home鍵，屏幕上赫然顯示19點26分。我以為自己看錯了，又拿來另一部手機和手錶，確定是19點26分，沒錯。我渾然不知，自己已經睡了五六個小時。

這種情況也不算罕見，每次跟完妝回來，不知是因為到家後更放鬆還是更興奮，反而不那麼睏倦，而一旦睡著再醒來時會覺得極度疲憊，儘管已經把整個一下午時間用來睡覺，還是彌補不了早上透支的三個小時。

此刻，我盯著手機上的時間，大概由於還沒完全清醒，頭腦反應有點慢，想思考些什麼也懶得去想。其實特別想哼個小曲，發現嗓子反應也很慢，竟然很難發出聲。我用力想著，這個點該做點什麼？正常來講應該吃飯，那我吃什麼呢？如果不吃飯，可以等我先生回來給我買，那我應該干點別的，比如寫文章更新公眾號，可我寫什麼呢？

就這樣，又磨蹭了半個小時，到八點鐘，猛然發現天已經黑了，就這樣，我失去了生命里看似平淡的一天。

大熱天，我忽然覺得背脊發涼，竟然有種丟失「時間」的錯覺。好像一輩子也像這一天一樣，以為正值盛年，一眨眼已經人近黃昏。朝生暮死，大概就是這樣吧？

小時候，年邁的奶奶經常說「我老了」，她知道自己行將就木，活著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打發剩下的時光。我看著不識字的她每天早早醒來做好飯菜吃早餐，然後一會兒洗洗衣服，一會兒看看電視，一會兒戴上老花鏡縫縫補補。我很想問問她「人生是不是還有好多別的事情要做？」年幼的我並沒有能力組織好這句問話，她卻好像能懂我一樣，時不時說一句「我老了，過一天少一天。」

我並不能理解她的想法，卻也沒法反駁。當時只知道自己很忙，有很多書要讀、要考試、要努力考上大學、以後努力賺錢。這些事，後來的我都做到了，而奶奶卻在高二那年溘然辭世。

她是自己了結了生命。鄰里鄉親各種猜測，都說她是受什麼委屈一時想不開。這個說法，我一直堅信不疑，或者陷於貧窮，或者陷於複雜的家庭關係，反正她是走了。

後來的十年里，見過很多生死離別，也見識很多行屍走肉。我忽然理解了奶奶，她年少失母，沒讀過書，一生勤勤懇懇，養育四個兒女卻眼看他們彼此爭鬥，經歷過文革和三年困難時期，陪著爺爺從小康之家淪落到居無定所。背著一生苦難，年老還要忍受爺爺的暴脾氣和無邊無際的貧窮。

她努力過，獨自去城裡打工貼補家用，不辭辛苦地下地耕作，想盡一切辦法改變所處的困境。就這樣掙扎到生命的黃昏，看到太陽落山，一切開始逐漸變暗，一生再無可能改變。這絕望讓她深感無力，黃昏後的黑暗和寒冷逐漸襲來，不支的體力伴隨著年邁的荒涼心境。而此時的我正值人生的清晨，我很想問奶奶「人生是不是還有好多別的事情要做？」她用行動告訴我：你的人生才開始，我的已經結束了。

一直以來，我都害怕無所事事的時光，躺在沙發上看一天電視劇，一邊吃水果一邊刷手機，不去運動、學習、工作卻每天八九點起床，每次經歷這些都會覺得時光被偷走，好像生命缺少一小段。我不怕老去，卻極度害怕像奶奶一樣，在年老時對著最愛的孫女說「我老了。」

此刻儘管疲憊，還是努力爬起來寫下這個故事。提醒自己，人也是朝生暮死的動物，每一分鐘都不可以擅自丟棄，每一天都是一次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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