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流量的神話,應該止步於2018年
作者:澎湃 地址:小鮮肉在2017年「衰弱」,這或許是偶像產業正常化的開始
導讀:
偶像娛樂化退潮已經被很多人感知到,結合今年春晚的變化,https://www.zhihu.com/question/267190262/answer/319880671 大家也許可以感受到一點變遷。這會是我接下來我關注的專題~~嗯嗯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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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五年前,我們還根本無法想像中國的偶像產業會擴張到如今這個地步。
中國當代的流行文化剛剛誕生時,是以民歌改編或傷痕文學的形式出現的,正如陳丹青所說,我們過去沒有所謂「沒受過欺負的臉」,也自然不具備消費龐大偶像產業的群眾基礎。
那時的年輕人唱的是「我家住在黃土高坡」,看的是《北京人在紐約》這種中國人在海外的血淚史,台灣金曲獎第一屆的最佳歌曲,頒給了《我想有個家》。
彼時年輕人並不刻意求異,更多只是想找到歸屬感。
從周杰倫、蔡依林和王力宏這一代開始,中國的流行文化開始有了「沒受過欺負」的聲音,他們的作品構建的是青春幻想與都市願景,但他們更像是一代年輕人用來代表自己的icon,而非作為職業偶像。
事情的變化始於2014年。
這一年,《古劍奇譚》的播出讓出道多年的李易峰和陳偉霆在年近而立之時爆紅並被冠以「小鮮肉」稱號;吳亦凡和鹿晗分別於5月和10月脫離韓國組合EXO,回國以個人身份發展;也是這一年,楊洋與榮信達解約,結束長達七年的合作;而組合TFBoys這一年推出自製綜藝《男生學院自習室》吸粉無數,並憑藉《快樂大本營》正式從網紅組合走入主流視線。
這是可以被稱之為偶像行業圈地運動的一年,如果以後有人記載中國流行文化史,這一年必然是濃墨重彩的一筆。
而2014年偶像井噴的原因,自然是源於資本在其中看到了機會——此前的2013年,郭敬明《小時代》以年輕明星+大IP的組合,輕鬆砍走了近5億票房,震撼了當時的電影市場,也震撼了投資人。
這之後,小鮮肉對整個文化娛樂市場的佔領有多瘋狂我想已不需要再多作描述。直到如今,「粉絲經濟」、「文化產品」、「內容付費」也成為創投圈的熱門辭彙,而在一些流量明星公布戀情等事件後,「戀愛禁止」、「偶像失格」等舶來語也被飯圈之外的人所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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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像文化已經非常成熟的鄰國日本一度被我們所模仿和借鑒,在2017年,日本出現了奇特的「逆偶像潮」的現象。
報紙《Daily 新潮》曾在2017年年末發表過一篇文章,題目是《木村拓哉、岡田准一、二宮和也……今年的傑尼斯電影連續20部持續慘敗》,講述的是日本最龐大的偶像產出娛樂公司傑尼斯的偶像們,在2017年擔綱一番的20部電影接連票房低迷的現象。
不僅是傑尼斯,曾創下無數紀錄的偶像女團AKB48,其「畢業生」(脫離團體而個人發展的成員)也罕有音樂和電影的代表作。
日本的逆偶像潮,可能正在預示著我們這裡即將發生的事。
2017年,事情再次發生了變化。而這一切又是從郭敬明在前一年的作品開始的。
2016年9月30日,郭敬明導演的電影《爵跡》上映,相比於《小時代》系列,這部電影有了更多的流量明星,加上真人CG的噱頭,開拍之初甚至有人預測這部電影的票房會超過10億。
而最後不到4億的票房讓郭敬明路演時淚灑影院,甚至詰問「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們才不會罵《爵跡》了」。
郭敬明曾一度縱橫捭闔青春文學市場,他沒想到的是電影業會分分鐘給他上了一課,但他更沒想到的,是多米諾骨牌的第一張推倒之後的山呼海嘯。
2017年,小鮮肉擔綱一番或二番的電影,成績最好的是年度票房排名第五的《西遊伏妖篇》,但16.49億元的票房很難歸功於主演之一的吳亦凡,因為即便這部電影的導演是徐克,大家也還是習慣稱之為「周星馳作品」。楊洋的《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以5.3億元的票房排在了年度31名,但豆瓣評分4.0的成績、粉絲「鎖場」(只買一張票,在開映前退票保證排片率)的傳聞,對於片方應該很難說是一份滿意的答卷。
後來新晉的小鮮肉如胡一天、任嘉倫則沒有達到前輩們曾經的聲勢,而被稱之為「四大流量」的吳亦凡、鹿晗、楊洋和李易峰,也都在以不同的音樂風格、不那麼商業的類型片,努力地去鮮肉化,擺脫偶像的標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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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鮮肉熱度的退燒,普遍被認為是因為他們的業務能力欠缺,但實際上這只是表層原因。我們,還是從頭說起。
這裡有一份鹿晗粉絲總結的2015年9月的鹿晗行程表,從中我們能看出的不僅是他的忙碌,還有資本對於流量追逐的迫切——需要說明的是,這裡選擇鹿晗作為舉例並無任何否定之意,只是選擇一個頂級流量作為代表來說明問題。
音樂、綜藝、時尚、代言、各類活動的站台,任何一個方面出現了短板就可能被競爭對手彎道超車。這些還只是檯面上的,在人情社會為了資源的達成,應酬必不可少,但自然是無法取得公開的數據,就不過多推測。
這裡想要表明的,是小鮮肉們所賺的,並不單純是你看到的所謂天價片酬和代言費,而是更廣義的「流量錢」,這裡的流量,就是奪取你信息入口最重要的東西。他們必須在每個方面牢牢把守才能保證自己的位置不被動搖——所以,你去質疑他們為什麼不沉下心來拍個好電影時,你要知道,他們潛心去拍一部文藝片,成了,未必是自己的功勞,砸了,是自己的鍋不說,錯過的時間裡也許競爭者已經磨刀霍霍,取代了位置。
你知道這些轉發量和評論數意味著什麼嗎
但把一個人當作一個男團來用惡果顯而易見,精力被分攤到每個具體的作品時,呈現的效果都很不成熟。
高的曝光帶來更多粉絲,粉絲帶來更爆炸的KPI數據,KPI帶來資源,到了最後一步,資源帶來的是差口碑和市場整體的畸形。這一度成了一個死循環。
誰都沒想到在2017年為這個死循環破局的,是比粉絲更廣大的觀眾。
2010年,中國電影票房邁過了100億大關,那一年的增長率也是近幾年的最高。各大院線開始向三四線城市乃至更小的縣城擴張,中西部地區和中小城市新增影廳數達到全國新增影廳數40%以上,2011年,全國的銀幕增長率是48%,往後幾年,都保持著銀幕塊數的高增長。
中小城市的新銀幕,嘗鮮的自然不會是中老年觀眾,那時去電影院對35歲以上的人來說還是不會嘗試的消費體驗。這些銀幕所面對的小鎮青年,也是為差口碑的小鮮肉主演電影買單的主力軍。
但從2016年開始,銀幕數量的增幅和票房不成正比,2016年全國電影總票房457.12億元,同比增長了3.73%,一年前的這個數字還是48.7%;而銀幕塊數增長速度也降了下來,比2011年增長率降了21.2%。如今全國有了5萬塊銀幕,影院的基礎建設已接近飽和。
資本發現了一件事情:再起用小鮮肉已經無法把更多的年輕人推入影院,而逐利之道,是把他們遺忘許久的中老年觀眾拉回銀幕前。小鮮肉電影已經不再是票房黑馬,受到矚目的是喜劇電影,是全民通吃的《戰狼2》。
最要命的是當初因為這批小鮮肉養成觀影習慣那些年輕人,也開始長大了,畢業工作後的他們也不會專程為偶像刷票房,而是選擇真正質量過硬的影片。
死循環解開之後,小鮮肉們就離衰落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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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某種意義上來說,2017年已成為小鮮肉時代的卒年。
這一年,受到大眾普遍關注的再也不是新冒出的鮮肉,而是雷佳音、潘粵明、黃軒、吳京。
他們都曾經陷入到漫長的困頓之中,潘粵明的經紀人曾毫無資源,四處求人,只希望報章雜誌能發出一點關於他的消息;雷佳音在《黃金大劫案》後高開低走,一直混跡在國產劇中出演千人一面的角色;黃軒在接演《海洋天堂》後練習了一個月的游泳,到自閉症患兒的學校里去體驗生活,然而片方一句「你和李連杰長得不像」,就撤掉了角色;而吳京,拍《戰狼1》的時候抵押了自己的房子,拍《戰狼2》時在非洲玩命。
這些實力演員蟄伏的那些年裡,娛樂新聞儘是小鮮肉們摳圖、替身、片酬破億之類。而如今,屬於他們的時代已然到來。
當然,這並不是說鮮肉們就沒了市場——粉絲依舊為他們進行海陸空全方位應援,他們的微博還是會被掄到幾百萬轉發,演出現場也還是萬人朝聖的盛況。只是,這些都會歸類於「偶像文化」的範疇,與「演員」「歌手」割裂開來,進入到主流視野的可能性也會比從前小很多。
小鮮肉們如果沒有順利以作品轉型到演員、歌手或主持人的身份,那麼他們面對的境遇要比現在更殘酷——正如日本傑尼斯偶像的20次連續慘敗。
投資人們終於開始明白,流量藝人的團隊和粉絲所做的數據,真的只是泡沫而已,虛高的KPI可以做出一份好看的PPT,卻不能帶來真正的利潤。
小鮮肉現象的結束並不是中國偶像產業的終結,相反,這正是我們的流行文化開始走向規範化的開始。小鮮肉卒年,或許也是中國偶像產業正常有序化的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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