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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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啊!」

來自女生宿舍411室的一聲驚叫,劃破了夜空的寧靜。

蕭樂再一次被噩夢驚醒,她坐在宿舍的床上,裸露著半個臂膀。驚魂未定的她大口地喘著粗氣,從旁邊抽了一張紙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又是噩夢!

自從五天前,蕭樂便開始被一場場噩夢襲擾,雖然噩夢的內容千奇百怪,卻都有一個絕對的主角——蛇。

第一天,她在森林裡迷了路,被一條大蛇擋住了去路。她想要逃跑,大蛇追了上來,緊緊地把她纏繞住,動彈不得。

第二天,她和白茹在校門口的奶茶店休息,她點了一杯珍珠奶茶,喝了半天也沒有喝到珍珠。她使勁抽著吸管,卻感到一條滑滑的東西轉進了喉嚨。

第三天,她去商場買衣服,相中了一條漂亮的百褶裙。她開心地穿上轉了個圈兒,一旁的服務員讚不絕口。她轉過頭,看到了穿著服務員衣服的蛇。

第四天,她在一間大房子里的浴缸里悠閑地泡澡,精油、玫瑰花瓣和牛奶混合的香味讓她忍不住閉上了眼睛,當她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牆壁變成了滿是噁心粘液的腹腔內壁。

而今天,是第五天。

2

蕭樂摸起床頭的香盒,深深地吸了一口。

這是半年前白茹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古色古香的檀木小盒,清雅的味道不顯甜膩,聞起來很是舒心。

聞著這股味道,蕭樂的心漸漸地平靜了下來。她試圖想要回憶起剛才那個可怕的噩夢,可是奇怪的是,她竟然一點兒印象都沒有了。

這種事情還是第一次發生。以前的噩夢都是如此得真實,蕭樂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到那條大蛇的溫度和氣息。

難道是因為林老師給的那瓶葯有了效果?

林老師是她們的輔導員,年近四十的她看不出任何歲月的痕迹,保養得像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子,她好像一直沒有結婚,在學校附近租了一間公寓。

蕭樂把自己做噩夢的事情告訴了林老師,林老師很關心她,托一個中醫朋友給她開了一瓶安神的葯,再三叮囑她要定時吃。

蕭樂對林老師有種特殊的依賴,大概是因為她從小就被父母遺棄,而林老師似乎也拿她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疼愛,這讓她很是感動。

平靜下來的蕭樂掀開被子,順著床的欄杆爬了下來,她想倒杯涼水喝,越涼越好。

3

皎潔的月光從夜空照到宿舍里,把床上的三個人照了個清清楚楚。

白茹閉著眼,甜甜地笑著,她睡覺不老實,手和腳都露在了外邊,活像一個女土匪。也正因為她的性格,蕭樂和她關係最好。

羅麗麗是個乖巧的萌妹子,說話的時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連自己都忍不住想要親近,她揚著嘴角,鑽在小星星的被子里,做著甜甜的美夢。

李靈是個很冷的女孩,她很少說話,但並不是因為討厭你,而是因為討厭說話。所以蕭樂和她接觸並不算多,她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嘴角難得地露出笑容。

蕭樂端起杯子痛快地喝了一大口,然後慢慢地往自己床上爬。

爬到一半,剛才喝下的涼水似乎一股腦地澆到蕭樂的心上,她猛地一顫:她們,為什麼都在笑?

白茹、羅麗麗、李靈,三個完全不同的人,但是卻不約而同地在這一刻都露出了微笑,這是巧合嗎?

一定是巧合!

蕭樂覺得自己有些神經過敏,不過是一個噩夢而已,何至於風聲鶴唳,虧自己還是大學生。

儘管她不停地安慰著自己,但還是不由自主地回到了桌子旁,又倒了一杯涼水,再次吞了下去。

門窗緊緊地關著,卻不知從哪裡吹過一陣風,只穿著內衣的蕭樂打了個冷顫,加上剛剛的事情,杯子掙脫地離開了她的手,摔在了地上。

4

「啪!」

蕭樂暗道一聲:「完了!」自己怎麼這麼不小心,把這幾個祖宗吵醒了。她想像著白茹的毒舌,羅麗麗的撅嘴和李靈的冷哼劈頭蓋臉地落在她的身上。

房間一片寂靜。

蕭樂忽然想到,自己剛才被噩夢驚醒的那一聲尖叫,她們也是毫無反應!她們……真的在睡覺嗎?

蕭樂咽了口唾沫,她一動也不動,或者說一動也不敢動。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秒鐘、一分鐘還是一小時。

終於,她們終於動了,幾乎是在同時,她們每個人直起身來,卻依舊緊閉著雙眼,露出神秘的笑容。她們雙手合十,舉過頭頂,開始模仿蛇的動作,看起來有些滑稽。

但蕭樂卻笑不出來。

這幾條「蛇」從上鋪蠕動著爬了下來,爬到蕭樂旁邊,剛才的杯子碎片也無影無蹤,她們扭著扭著,忽然張開了大嘴,吐出紅色的信子,吻在了蕭樂的臉上。

這,才是第五天的噩夢。

5

天亮了。

蕭樂沒有去上課。昨晚的噩夢幾乎讓她一夜未眠。她讓白茹幫自己請假,自己準備好好地在宿舍里睡一覺。

吃過安神葯之後,她躺在了床上。

迷迷糊糊之間,她聽到了一個聲音。

「咚咚咚……」原來是門外有人。

蕭樂頂著一頭凌亂的頭髮,下床準備開門,走到門口又停了下來:門外會是誰呢?白茹她們都有鑰匙,宿管大媽敲門不會這麼輕柔,現在又是上課的時間……蕭樂忽然想到了夢裡的大蛇。

「咚咚咚……」——不緊不慢,不輕不重。

「誰?」

蕭樂按捺住內心的顫抖,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個字。卻沒有人回答。

「咚咚咚……」——這個聲音很有節奏感,而且越來越響,像是一個東西在外面不停地撞擊著房門。

忽然,門上出現了一個虛幻的影子,並且越來越清晰。

蕭樂的眉頭皺了皺:難道我還在噩夢中?

很快,影子變成了肉體,穿越了門的阻攔。它沒有爬,也沒有飛,而是像一個溫柔的女子,慢慢地靠近蕭樂,伸出舌頭,勾了勾蕭樂的下巴。

蕭樂不是一個膽小的人,因為家庭的緣故,她遭遇的欺辱不知道有多少,她從來沒有怕過什麼。

可是現在的她卻不得不承認,她竟然嚇得移動不了絲毫。

「蕭樂,你看我是誰?」

大蛇陰森的眉眼不見了,真的變成了一個溫柔的女子,而這個女子,竟然是一直對自己照顧有加的林老師。

林老師?夢裡的蛇是她?這到底是噩夢還是幻覺?

蕭樂心中有數不清的疑惑,而這也讓她漸漸感覺到,最近頻繁的噩夢並不是簡單的壓力過大,而是一個早已算計好的陰謀,在這陰謀的終點,就是一直對自己莫名關心的林老師。

蕭樂回憶起入學以來的種種事情,林老師似乎對自己格外關心,親自下廚為自己做飯,過生日送給自己禮物,還有給自己安神的葯……從小沒有父母的蕭樂清楚地明白一點: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無條件地對你好,或者對方有求於你,或者,準備加害於你。

而林老師自然不會有求於一個普通學生的。

蕭樂的雙眼變得迷離起來,眼前的東西是蛇還是林老師,她已經完全看不到了,她只是有些難過,一直以來,她很依賴林老師,甚至把她想像成自己的母親,可是現在,美夢醒了,噩夢來了。

6

「蕭樂!」

一聲有力的喝叫,終於把蕭樂拉回了現實。蕭樂晃了晃腦袋,看清了眼前的人,真的是林老師。

「你剛才怎麼了?沒事吧。」

林老師一如既往的關心,卻讓蕭樂沒有了以往的感激。

「我……沒事,林老師,您……您怎麼來了?」

「碰到你們宿舍的那群丫頭了,她們說你昨晚又做了噩夢,我就來看看你,要不要去趟醫務室?或者找個心理醫生?」

「不用了,林老師,謝謝您關心。」

林老師面無表情地看著蕭樂,似乎察覺出她的刻意疏遠。然後,她把手中的早餐放在了桌子上,說:「我猜你肯定沒吃早飯,就給你順道買了點兒。」

蕭樂看了看桌上的早餐:包子、豆漿、茶葉蛋。

蕭樂不喜歡油條,覺得太油膩,也不喜歡喝粥,覺得不解渴,她覺得茶葉蛋很香,很好吃。這些,她從來沒跟林老師說過,但是林老師卻看出來了。

「林老師,您……你剛才是怎麼進來的?」

「我怕你還在睡覺,就順道從宿舍管理王姐那裡把鑰匙拿來了。有……什麼不對嗎?」

蕭樂搖了搖頭,繼而問道:「您敲門了嗎?」

「敲了兩次,你在裡面問我是誰,可是我回答了之後,你卻一直在問,我怕你出事,只好開門進來。」

這麼說,剛才的確是幻覺。

兩個人相對無言,現在的蕭樂不知道該不該相信林老師,而林老師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大概是從小養成的習慣,她就像一隻貓,對任何人都保持善意,卻又不會徹底把自己的一切給予對方,一旦有變故發生,她會第一時間豎起毛來保持警惕。

「那……我先走了,你休息吧。」

「嗯,那……好吧。」

兩個人同時站起身來,一前一後地朝著門口走去,走到一半,林老師忽然轉過頭來問道:「你吃藥了嗎?」

「啊?」蕭樂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而後點了點頭,「吃了。」

「那就好。」

聽到蕭樂肯定的回答,扭過頭的林老師卻露出了一絲難以形容的微笑。

7

林老師走後,蕭樂把安神葯拿在手裡,開始仔細端詳起來。

這是一個很小的瓶子,上面寫的是「養心安神丸」,生產日期、配方、生產公司似乎都沒有什麼問題,褐色的藥丸,彈球一般大小,聞起來有股淡淡的葯香。

這種味道順著蕭樂的鼻孔鑽進了她的體內,她的腹部突然感到一陣劇痛。

「啊……」

蕭樂的頭上滲出了汗水,這是怎麼回事?吃的食物不幹凈?可是林老師送來的早餐還原封不動地放在桌子上。

難道是早上吃的這個養心安神丸?

蕭樂捂著肚子,蹲在地上,她的胃裡面翻江倒海,渾身止不住地顫抖。她張開嘴,乾嘔了一陣子,才咳出了一口血。

竟然是黑色的。

這個葯到底是怎麼回事?吐血之後的蕭樂臉色有所好轉,她開始懷疑起這個葯的成分來了。

的確,這個葯吃了之後,很容易入睡。但是昨晚上卻做了一個比以往更可怕的夢,而今天白天,她更是第一次出現了幻覺。

這不得不讓她對這個葯的成分感到了好奇。

「不行,我得出去一趟。」蕭樂自言自語,她準備找人去了解一下這個葯的成分,出了這些事情,她現在已經無法百分之百地信任林老師了。凡事還是只有依靠自己。

「老婆,我回來啦!看看我多仗義,專門逃課回來給你帶飯……哎?你這是要出去嗎?」

一個熟悉的聲音飄了進來,蕭樂扶了扶腦袋,怕什麼來什麼,這種事情,她並不想讓白茹知道的太多,畢竟這是她自己的事情,讓別人跟著擔驚受怕並不是她的作風。

「我睡了一上午了,出去走走,你不用管我。」

「怎麼了?你要去哪兒啊?你現在可是我們的重點保護對象,不能隨意出門。萬一碰到一個老流氓,把你搶走怎麼辦!走走走,咱們一起去,碰到老流氓,就讓他搶我。」

白茹像一個機關槍一樣,嘟嘟嘟個沒完。蕭樂只好答應:「你去可以,不過不許告訴她們倆,更不許告訴林老師。」

「好好好,什麼事這麼神秘。該不會是去見哪位公子吧?」

「你還記得校門口那個藥房的小方嗎?我去找他問點事情。」

「哦,小方啊,他倒是長得還不錯,就是人太木訥了,一點兒意思都沒有,我覺得你們不般配……」

蕭樂被白茹吵得頭大,不再廢話,推著她離開了寢室。

8

小方的衣服似乎從來沒有變過,從蕭樂他們來到這個學校的第一天開始,他一直是白大褂外加黑框眼鏡。

據說他小時候在山裡長大,又是中醫世家,對醫學很痴迷,卻不知道為什麼總也考不上醫學院的研究生,索性就在這裡一邊工作,一邊備考。

「大才子,又在用功讀書呢?」

聽見白茹的聲音,小方默默地把一旁撕開的藥盒夾在書頁里,扶了扶眼鏡,說道:「是你們呀,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了,小哥哥?」

「方哥,有個事情想麻煩你一下。」看到被白茹逗得有些發窘的小方,蕭樂趕緊遞過去藥瓶:「你看看這個。」

接過藥瓶看了一眼,小方開始像一個精密的計算機一樣,認真地說起來:「養心安神丸,補腎益智,養心安神。用於心腎不交引起的少眠多夢,頭暈心悸,耳鳴健忘,倦怠無力。」

「等等,方哥,不是讓你背書,你幫我看看裡面的葯是不是這個安神丸。」

一旁的白茹又開始嘰喳起來:「這個葯是不是昨天林老師給你的那個,你吃了之後怎麼樣?是不是沒什麼效果啊。」

兩個人默契地都沒有理會白茹,小方擰開蓋子,從裡面倒出來幾粒葯,看了一眼,說:「不是,雖然樣子差不多,但是養心安神丸要比這個小一些。」

蕭樂皺了皺眉頭,又問道:「你能不能看出來這是什麼葯?」

小方抬起頭,看了一眼蕭樂:「恐怕很難,如果是中成藥的話,我倒是可以試試。」

說完,小方又低下頭,捏起一粒葯,放在鼻前聞了聞,然後直接塞進了嘴裡。

「這也可以,你夠厲害的呀,小哥哥!」白茹在一旁的眼睛都快發光了。

「裡面有黃連,炙甘草,外面的這層衣,嗯,是硃砂。」

「硃砂?那不是電視劇里害人的毒藥嗎?」聽到「硃砂」的名字,白茹臉色一變,喊了出來。

「倒也沒那麼嚴重,硃砂雖然有毒,卻也是一種藥材,而且也有安神的作用。不過……」小方忽然不說了。

「你說呀,急死人了!」白茹催促道。

「不過,如果長時間服用的話,還是對人體有不小的危害的。」

「啊!這種東西,林老師為什麼要給你吃啊?還用這樣的瓶子裝起來,她這不是要害你么!」一看到好朋友有危險,白茹的女漢子性格立刻顯現出來,嚷嚷著就要找林老師討個公道。

很久沒有說話的蕭樂終於伸出手,拉住了她:「這件事情,你不要去找林老師,也不要跟任何人說,聽見了嗎?」

說完,蕭樂向小方道了謝,然後拉著白茹往門口走。白茹抬起頭,隱約發覺一向堅強的蕭樂眼中,似乎有一些波動。

9

蕭樂的確很傷心,小方說完藥物的成分,似乎驗證了她一直不願意承認的那個事實:林老師,那個像媽媽一樣的林老師,正在加害自己。

蕭樂把白茹趕回了宿舍,說要自己一個人走一走想一想。白茹不放心,但又拗不過外柔內剛的蕭樂。

她的確需要想一想,至少還有兩個事情沒有想通:一個是林老師為什麼要加害自己?圖財?自己的學費還是靠著助學金才交上的。復仇?她從小就被母親拋棄,被一個叫蕭姨的人養大,到了中學,因為要結婚,蕭姨就把自己趕出了家門,這些年,蕭樂敢說,只有別人對不起她,她從來沒有對不起別人過。哪裡來的仇恨呢?

還有一個問題,雖然昨天吃過葯,今天就出現了幻覺,但是吃藥之前,自己的噩夢是怎麼回事呢?而且,葯裡面的硃砂,要長期服用才會有毒,這才一天,就算林老師真的要害自己,那也要等上一年半載,還得保證自己一直在吃藥。

除非——林老師能控制蕭樂的噩夢一直存在,才能讓她保證一直吃藥。

蕭樂深深地吐了口氣,此時此刻的她有些無助,站在蕭瑟的操場上,顯得無比孤獨。

10

傍晚,蕭樂回到了宿舍,期間,林老師打過電話邀請她去家裡吃飯,被她婉言謝絕了。現在的她實在不知道該以一種怎樣的狀態去面對林老師,只能盡量地避而遠之。

羅麗麗在床上看著動漫,李靈戴著耳機在桌子前看書。她們對發生在蕭樂身上的事情一無所知,並不是她們冷漠,而是蕭樂刻意地對她們有所保留,不願意讓自己的舍友卷到這種事情中來。

「白茹呢?她還沒回來?」蕭樂看了一眼桌子,不知道誰送來的保溫餐盒,旁邊還有兩個空碗。

「嘿嘿,樂樂姐,你回來啦。」羅麗麗按下了暫停鍵,回道:「白茹姐爸媽今天來了,晚上不回來睡了。她給我們帶了一份湯,可好喝了。你也嘗嘗吧。」

蕭樂看了一眼餐盒裡的湯,然後鼓著嘴故作生氣:「你們喝得一點兒都不剩了,讓我喝個鬼啊!」

「嘿嘿,對不起樂樂姐,我……我本來想跟你留點兒的,可實在是太好喝了,就沒有忍住。」

蕭樂白了羅麗麗一眼,然後又看向李靈。李靈還是一副冷漠的樣子,看到蕭樂的眼神,才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然後又專心地沉浸在書中。

看著時間不早了,蕭樂收拾了一下,拿起藥瓶想了下,又放下了。

蕭樂沒有吃藥,她覺得如果林老師真的沒有惡意,那麼葯也只是安神的作用,吃不吃的關係也不大,如果林老師有惡意,那葯就更不能吃了。

看著一旁連打哈欠的羅麗麗和合上書本的李靈,蕭樂走到門口把燈熄滅,然後爬上床,聞著香薰的味道,躺了下來。

11

「菜做好了,快吃飯吧。」

蕭樂看著眼前的這個女人,她很漂亮,也很年輕,自己似乎應該見過她,卻總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看著周圍熟悉的傢具和裝修,蕭樂心頭一動:這不是林老師的房子嗎?可是,這個女人是誰呢?

「樂樂,你發什麼呆呀,快坐下,嘗嘗媽媽的手藝!」

媽媽?那個很小的時候就把蕭樂拋棄的女人?蕭樂努力地想著臨走時母親的樣子,似乎和眼前的女人有些相像。

蕭樂端起碗,看著眼前的菜,是曾經林老師給她做過的泡椒牛蛙。

「你快夾一塊兒嘗嘗。」

蕭樂拿起筷子叨了一塊,剛要放進嘴裡,忽然看到盤子里熱氣騰騰的牛蛙變成了活的牛蛙、青蛙和蟾蜍,它們各自跳著,卻被一旁的女人一口吞掉——果然還是那條蛇。

蕭樂看向自己的筷子,一個散發著噁心膿液的蟾蜍沖著她的嘴巴跳了過來。

12

蕭樂又醒了。

這是噩夢的第六天,她甚至已經習慣了噩夢的套路:每一次無論多麼離奇,總會出現一條蛇,這條蛇代表著什麼呢?某個人?還是某種東西?或者只是代表著危險?

夢裡的環境是林老師的房子,這難道預示著林老師就是那條蛇?

蕭樂看了看周圍,大家都在安穩地睡著,除了白茹的床上空著。蕭樂有些奇怪,她雖然和白茹親如姐妹,但對於白茹的家庭情況她還真就一無所知,她不喜歡別人打聽她的家庭,她也不願意去過多地詢問別人的家庭。

蕭樂就是這樣,無論是白茹還是林老師,她都有意無意地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咚咚咚……」

咦?有人敲門?白茹不是去賓館了嗎?怎麼半夜回來了?

「這丫頭,真不經想。」蕭樂走到門口,伸手準備開門,而後又停了下來。白茹為什麼不用鑰匙開門呢?

蕭樂壓低聲音,謹慎地問道:「茹茹?」

「開門呀,老婆!」

聽到熟悉的聲音,蕭樂放下心來,打開了門——門外空無一人。

蕭樂伸出腦袋看向幽暗的走廊,輕輕地咳了一聲,又重重地咳了一下——聲控燈大概壞了。

人呢?不是白茹?可是剛剛的那句話又確確實實是白茹的聲音。難不成是一場無聊的惡作劇?

13

就在蕭樂疑惑的時候,在宿舍外的走廊上,傳來了一段音樂聲。

音樂很輕柔,像一條緩緩流淌的小河,讓蕭樂有種說不出的愜意。漸漸地,河水變得越來越湍急,蕭樂也開始不舒服起來。

凌厲的聲音如同一條蛇,從蕭樂的腳面攀爬到她的脖頸,緊緊地把她纏到窒息。

不僅僅是透不過氣,蕭樂的肚子又開始疼痛起來,蕭樂懷疑自己的肚子里住了一個小人,踩在激昂的音樂節奏上拚命地跳舞。

豆大的汗水從蕭樂頭上滲出,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她的身體早已經支撐不住了,她跪倒在地,慢慢地爬出宿舍,試圖找到音樂的開關,然後不惜一切代價把它關掉。

近了,更近了,蕭樂覺得那個聲音就在自己的身邊,可是她偏偏摸不到,也碰不著。

有那麼一瞬間,蕭樂感覺這個聲音壓根就不存在,不然為什麼沒有任何一個宿舍被吵醒?難道又是在那個可怕的噩夢之中?

然而此時的蕭樂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想,她的肚子幾乎要裂開,腦海里湧現出一個從未想過的念頭:自己不會就這樣死了吧?

「叮鈴鈴鈴……」

蕭樂的手機響了起來,宿舍里太暗,蕭樂怕碰到東西,所以每次起來都要順手拿著手機,權當手電筒使用。

蕭樂掏出口袋裡的手機,打開放在了耳朵旁,這個動作幾乎耗盡了她的所有精力。

「喂?」

「蕭樂?你怎麼了?聲音怎麼這麼虛弱?」

手機另一端傳來了林老師的聲音,她的聲音很急促,還夾雜著風聲。

「林老師……我……我肚子好痛。」

「你聽我說,你是不是聽到什麼聲音了?如果是的話,你先把耳朵堵住,然後趕緊去吃我給你的葯!」

聽到這裡,蕭樂顧不得許多,咬了咬牙,她騰出一隻手堵住了左耳朵,另一隻手上繼續聽著電話,朝著宿舍奔去。

「蕭樂,你不要怕,我這就快到你們宿舍了!」

蕭樂把手機夾在耳朵上,從藥瓶里倒出來兩粒葯,顧不上喝水,一口吞咽了下去。

藥丸順著喉嚨到達了胃裡,蕭樂的眉頭舒展了一些。

同時,手機里傳來了林老師的聲音:「還有,你要小心白茹!」

「啪!」的一聲,手機從蕭樂的脖子和肩膀的縫隙里掉了下來,摔成了兩半。林老師的聲音也隨之消失了。

蕭樂站在自己的床邊,月光灑在了對面的人臉上。

那人是白茹,一個陌生的白茹。

14

「親愛的,我回來啦,你開心嗎?」

白茹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表情,平靜的語氣配上以前的說話風格,顯得格外彆扭。

「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

「是。」

儘管心裡已經有所準備,但是聽到自己的好姐妹親口承認,蕭樂還是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她的內心其實是很孤獨的,蕭姨對她不算嚴苛,但是也只是像養一條寵物一樣,說趕走也就趕走了。親生父母更是不知道去了哪裡。真正能讓她感受到親情和友情的,其實只有林老師和白茹了。

蕭樂強忍著淚水,用力地吐出了三個字:「為什麼?」

「為什麼?」白茹冷笑道:「因為,我恨你!」

「你在說什麼?」蕭樂皺了皺眉頭:「我們不是好姐妹嗎?」

「好姐妹?」白茹的聲音稍微緩和了一下,然後又恢復了冷漠。「你不用費心想要拖延時間了,我知道林老師快要來了,這些問題,你還是留著去陰曹地府問吧。」

白茹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笛子,開始吹奏。

笛子的聲音本應該宛轉悠揚,但是白茹吹起來卻滿是殺伐之氣,刀刀劍劍都刺向了蕭樂的肚子,連一旁酣睡的羅麗麗和李靈似乎都感受到了這份痛楚,緊鎖起了眉頭。

這種疼痛甚至比剛才還要猛烈!

蕭樂雙腿跪地,掙扎個不停,饒是心志堅定的蕭樂,此時都甚至想要一死了之,只要能讓她解脫,她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一分多鐘過後,蕭樂腹內依舊翻湧不斷。她已經麻木了,不僅感覺不到任何的疼痛,連自己是否還活著也感受不到了。

「嘔……」

兩分半鐘,那股黑血第二次從她的口中吐出。

原本蕭樂已經像是壓上最後一根稻草的駱駝,很快就要徹底垮掉,但是隨著這股黑血排出身體,她身上的壓力反而驟然減輕。

一首曲子演奏結束,短短不過三分鐘的時間,蕭樂卻覺得度過了三年般漫長。

「哼,看不出來,林老師的葯還挺有效果的。」白茹放下了笛子,從自己的書桌下搬來了一個瓮,端端正正地放在了地上。「真沒想到,最後還是要用我的小寶貝來收拾你。」

這個東西,白茹是什麼時候放進來的?

瓮蓋被打開了,裡面卻沒有動靜。

「為了把它帶進來,我可是廢了不少心思的。」白茹從口袋裡又掏出一個小瓶,擰開蓋子,放在了瓮口。「還好羅麗麗她們兩個都是吃貨,看到我送來的湯就什麼都不顧了。」

瓮里的東西受到小瓶散發的氣味引誘,慢慢地從裡面鑽了出來。

果然,瓮里慢慢地伸出了一個頭,三角頭,綠豆眼,暗紅的信子,黑黃的花紋,和蕭樂夢裡的那條蛇一模一樣。

「乖,蛇寶寶,去,把她吃掉!」

說完,白茹把手中的小瓶扔向蕭樂,瓶子在蕭樂面前摔碎,一個熟悉的味道瀰漫在蕭樂身旁。

「這個味道……是你給我的那個香盒!」

蕭樂終於明白了,真正引發自己噩夢和幻覺的,不是林老師給的葯,而是來自自己「好閨蜜」的那個「香盒」,如同小方說的硃砂的毒性一樣,一天兩天聞這種毒是不會有任何異樣的,可是自己一直把它放在床頭,每天都在吸收裡面的毒素。

隨著體內毒素的積少成多,引起噩夢或者幻覺也就不足為奇了。

「裡面的東西是蛇寶寶最喜歡的食物,本來希望能用這些毒殺死你的,沒想到林老師給你的葯居然效果這麼好。可惜啊,你要是能一直相信她,剛才也不會受那麼多罪了。」

「不過,現在也不用這麼麻煩了!」白茹用手指了指蕭樂:「去吧,我的蛇寶寶!」

聞到毒香的蛇早已經按耐不住了,聽到白茹的指令,像一隻離鉉的箭,從瓮口飛出,射向蕭樂。

這條毒蛇張開大嘴,露出兇狠的獠牙,吐著信子,轉眼離蕭樂越來越近。

蕭樂完全沒有想到這條蛇竟然會如此心急,她甚至連躲閃都來不及。

糟了!

15

就在這個時候,「嗖!」的一聲,一個東西從白茹身後飛出,打中了即將咬上蕭樂的毒蛇。

這條毒蛇浸染在毒瓮里多年,不僅身體早已變得百毒不侵,表皮更是直接長出了厚厚的皮。普通人即使拿東西砸到它,也不會有什麼反應。

而剛剛扔向毒蛇的,僅僅是一個普通的竹筷。

「林老師!」蕭樂喜出望外地看向出現的人影,正是林老師。

「你究竟是誰?」白茹皺了皺眉頭:「上一次你就用藥解了我的毒,剛剛的筷子也不是普通的東西吧?」

「筷子是普通的筷子,只是我把它放在金豆烏龍膏里泡了一個月。」林老師望著白茹,一字一句地說。

「金豆烏龍膏?」聽到這個詞,白茹的臉色變得很驚恐:「你……你是族裡的人?」

「我的身份與你無關,我只是來保蕭樂的。」

「金豆烏龍膏,又叫蛇滅門。能接觸到這個方子的,你絕非普通的族人。既然如此,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會想要殺死蕭樂。」

一旁的蕭樂似乎聽懂了一些,白茹和林老師似乎都是屬於一個族的,而不知道為什麼,白茹要害自己,而林老師卻偏偏要保護自己。難道自己和那個族有什麼關係?

「蕭樂對族裡的事情一無所知,你的事情不應該牽連到她。」

「哦?」白茹抬起手,開始慢慢地用手捻手腕,似乎想要摳下什麼東西,不一會兒,一層表皮被她揭下。

對於白茹的手,蕭樂最是熟悉不過了,白皙柔嫩。可是眼前的這雙手,卻是布滿了水泡和褶皺,像是被硫酸泡過的一般!

「我從小就嚮往神蠱,接觸到的毒物不知道有多少。」白茹沒有在意蕭樂的反應,她繼續說道:「族裡的規定,只有族長、長老或者神女可以傳授神蠱術。本來我是毫無機會的,可是二十年前,神女失蹤,作為最有天分的族民,我終於有機會成為下一代神女。」

白茹娓娓道來,像是在說一件與自己毫無關係的事情,但是在語氣中,蕭樂能感受到那份學神蠱的艱辛。

「可是,就是因為你!」白茹忽然指向蕭樂:「你的身份被族裡的人發現,族長居然決定讓你成為新一代的神女,可你一點蠱術都不懂,憑什麼能成為新神女!憑什麼!」

「我?」蕭樂茫然地重複道:「我是新神女?」

「你的母親就是二十年前逃出村子的神女!」白茹苦笑起來,「多麼諷刺啊!你連自己的身份都不知道,就有資格接受最為神聖的神蠱術傳承。而我呢?」

「只要你不再傷害蕭樂,我們可以稟明族長,讓蕭樂放棄神女的位置。」林老師緩緩地說道。作為族裡的人,她也不希望白茹繼續做傻事。

「你們?」白茹低下頭,似乎在思考林老師的建議,然而很快,她就抬起頭,臉上布滿了猙獰:「我只相信我自己!」

「上吧!把她們都給我吃掉!」白茹猖狂地笑著。

就在她們說話的時候,剛才還在一旁的毒蛇已經悄悄地從桌子下面爬了過來,並且趁著黑暗爬到了林老師的腳下。

它的目標是林老師!

16

白茹實在是陰險至極,那段任誰聽了都會動容的回憶,竟然是她故意打的一個幌子。在林老師和蕭樂都被打動的時候,那條蛇卻悄悄地潛了過來,準備著最為兇狠的攻擊。

說時遲,那時快,毒蛇朝著林老師的小腿處,狠狠地咬了下去。

這條毒蛇是白茹從小就開始偷養,把無數的毒蛇、毒蟾蜍、毒蟲子扔在瓮里,最後只有這條毒蛇王活了下來,它的毒性極強,被她咬一口,必死無疑!

林老師「哎呦……」一聲,險些摔倒,借著一旁的扶梯,勉強支撐住了身體。

「你知道你為什麼當不了神女嗎?」林老師的額頭滲出了汗水:「因為你太惡毒,族裡的前輩就是怕神蠱術流傳開來成為害人的兇器,才設立只有神女才能學習的規矩,神蠱術,救人是神,害人是蠱!」

「啊!」

毒蛇看到一口無效,又狠狠地咬了第二口。

「林老師!」一旁的蕭樂想要去幫忙,林老師卻擺了擺手。

「我不管你是誰,今天,你都必須要死!」說著,白茹又拿起了剛才的笛子。

蛇是沒有耳朵的,它本應該聽不到任何聲音,但是奇怪的是,當白茹的這首曲子傳出的時候,毒蛇彷佛聽到衝鋒號一樣,瞬間恢復了精神,盤到林老師的腰上,想要咬第三口。

此時的白茹雙眼通紅,毛孔微張,吹出的曲子說不出得駭人。

可是,就在毒蛇將要得手的時候,林老師忽然伸出右手,狠狠地抓住了蛇的七寸。

「打蛇打七寸,挖樹先挖根。」趁著蛇喪失戰鬥力的時候,林老師的右腳忽然狠狠地踩在蛇的尾巴上。蛇的七寸一直被抓,幾乎沒有任何反抗之力。

就在一瞬間,剛才還兇惡狠毒的蛇,被林老師乾淨利落的身手制服,反而成為了林老師的獵物。

17

「你……你的身體為什麼沒有中毒的跡象?」白茹放下笛子,說話也變得慌亂起來:「我知道了!抗毒體質!你……你是離開村子的神女!」

「神女?!」蕭樂愣在了原地,她神色複雜地看著身旁熟悉的身影:「原來,林老師就是我的母親……」

「我輸了……人人都傳上任神女體質特殊,百毒不侵,沒想到,竟然連我的毒蛇蠱王也不能傷你半分!」

白茹跪在了地上,似乎在向林老師和蕭樂懺悔,手卻偷偷地伸向了口袋。

「我本想放過你,可你年紀輕輕詭計多端,又精通神蠱術,我實在放心不下我的女兒。」說完,林老師雙手用力,毒蛇王的身子掙扎了幾下,很快沒了動靜。

「不要……噗嗤!」

一口鮮血從白茹的口中噴出。蛇蠱雖然狠毒,但是養起來也頗為不易,特別是白茹這種養了多年的毒蛇蠱王,不僅要以毒物餵養,還要以精血滋潤,一旦蠱被破了,下蠱者也會受到不小的反噬。

看著白茹終於倒下,林老師終於支撐不住,癱坐在地上。

「林老師!」蕭樂連忙蹲下,扶住了林老師。此刻,她才注意到林老師的額頭上已經滿是汗水。

「白茹對毒物的天賦果然驚人!」林老師顫聲道:「樂樂,我的孩子,你願意原諒我嗎?」

「我原諒你,我原諒你,你要挺住,我們這就去醫院……林老師!林老師!」

看著林老師緩緩閉上的眼睛,蕭樂再也忍不住喊道。

「媽!」

18

在學校外的藥店里,小方默默地收拾著東西,蕭樂在一旁似乎有些不舍。

「你要走了嗎,小方?」

「我已經出來五年了。」小方撫摸著一直陪伴他的醫書:「一年前我把你的消息傳給族裡,可我沒有想到白茹竟然利用神蠱術變了模樣,潛伏到你身邊。對於她的事情,我很抱歉。」

「沒有什麼好道歉的,連我都沒有想到,我最好的閨蜜居然要置我於死地。」

「我也沒有想到神女竟然是林老師。要不是那天晚上神女來找我表明身份,讓我為她配解毒藥對抗白茹的毒蛇蠱王……」

「別叫神女了,我們已經不會回去了。」

「我知道,神女對我有恩,我會告訴族長,你已經被白茹用蠱毒死,他們也不會再來打擾你們的生活了。」

「謝謝你。」

小方點了點頭,隨後從柜子底下拿出一個小瓶子:「白茹的蠱術很厲害,那天晚上情況緊急,我給神女的解毒藥只能延緩毒性發作……這個葯給你,一天三粒,一個月之後,神女的毒就可以徹底解了。」

蕭樂接過瓶子,道了聲謝。她還有一件事,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這些日子,蕭樂搬離了宿舍,住到了林老師的家裡,她小時候曾經有過一些關於母親的記憶,但是奇怪的是這和眼前的林老師的樣子似乎有所不同。

她旁敲側擊地問過林老師,但是林老師總是不願提及這段往事。

「小方,我想問你一個事情。」想了許久,蕭樂還是說出了心中的疑問:「二十年前,母親究竟因為什麼才離開村落的?」

「你大概是察覺到了神女模樣的變化了吧……」小方抬起頭,看著蕭樂的眼睛,很久之後才開口:「當年,神女被那個男人欺騙,從族裡逃到城市,男人卻愛上了別人,神女痛不欲生,想要利用情蠱挽回男人的心,沒想到反而遭到了反噬,毀了容貌。如今,雖然她用神術改頭換面,但是心裡的傷卻始終還在……」

蕭樂吃驚地張大嘴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雖然沒有記恨母親當年的拋棄,但是終歸心裡是有些不舒服的,如今她才明白,對於一個沒有文化又被毀容的女人來說,她是無論如何也養不起一個孩子的。

「雖然付出了很多代價,但是能和你相認,她一定不會後悔。」小方站在房間中央,環顧著這個他一直工作學習的藥店。他輕輕地說道:「至少,你們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了。」

蕭樂看著小方背著行囊離開的背影,重複著剛才的那句話:

「自由自在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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