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美齡真的力薦姨侄孔令侃做大官?
1、蔣介石85歲了,還為宋美齡娘家人的過錯,跟老婆賭氣,離家出走
蔣介石算是一個有理性的人吧?即使是他,老了,年紀大了,跟老伴吵起架來,同樣像個孩子。
1972年5月27日,85歲的蔣介石,跟77歲的宋美齡,吵了一架。氣咻咻的蔣介石,不顧年邁病重的老骨頭,跟宋美齡賭氣,一個人搬到中興賓館。
中興賓館,是1971年落成的,在七星山上,今天台北的陽明書屋,就是原來的中興賓館。
蔣介石的家,在士林官邸,是他最信任的學生陳誠,在蔣介石敗退台灣前夕,為他準備的「總統官邸」。敗退台灣之後,他和宋美齡就住在這裡,直到死去,他在這裡住了26年,幾乎從不離開。
這一次,蔣介石痛恨宋美齡加重他的精神負擔,一氣之下,丟下宋美齡,離家出走,一個人跑到中興賓館「獨居自修」。
蔣介石夫婦將近50年夫妻生活,鬧過矛盾,但是,很少。這一回,兩個人的矛盾,是宋美齡的姨侄孔令侃引發的。
十天前,晚上,蔣介石在士林官邸見了孔令侃,心情非常不好,對這個老婆的姨侄,厭惡不已。
他在當天入睡前的日記中,點明了厭惡孔令侃的緣由,他說,國運差點葬送在這個傢伙手中。
估計老婆大人為姨侄說了什麼好話,蔣介石遷怒於宋美齡,又氣又恨又不解地在日記中哀嘆:老婆啊,你如此愛我,為什麼還要加重我的精神負擔呢?[註:大意如此,原文不是這麼寫的]
我們不知道蔣介石宋美齡夫婦吵架的詳情,但是,為什麼吵架,是明白的。說到底,蔣介石討厭孔令侃,宋美齡護短。
2、美國冷落台北,親近北京,蔣介石歸咎於孔令侃,宋美齡則不以為然
蔣介石厭惡孔令侃,是因為蔣介石把中美建交,美國丟棄蔣介石,親近北京的歷史變革,歸咎於孔令侃。
1967年春天,尼克松去台北,拜見了蔣介石。
此前15年,尼克松與艾森豪威爾搭班子,當選副總統,在這個崗位上,競選兩次,幹了八年。
之後,對副總統這個職務感到膩味的尼克松,第一次作為總統候選人,與帥哥肯尼迪PK,結果,被電視直播拖進了泥潭,輸給了這位來自肯尼迪家族的後起之秀。
沒辦法,需要一份工作養家糊口的尼克松,回到加州老家,重操舊業,干律師。一個總想著問鼎白宮的人,怎麼可以心平氣和地做律師呢?
1967年,54歲的尼克松,坐到蔣介石面前。按照蔣介石的理解,尼克松是來拉贊助的,請他蔣公做金主,為他競選總統提供資金支持。
這麼大的事,蔣介石事先不可能不做準備。他得問計於謀士:這尼克松能不能勝出?如果贏不了大選,支持他競選,不是把錢往水裡扔嗎?
問誰呢?
問孔令侃。
孔令侃,你可能不知底細,但你應該久聞他的大名。
這孔令侃,是宋美齡大姐宋靄齡的大兒子,跟他舅舅宋子文一樣,都在哈佛大學讀過書。
此時的孔令侃,年過半百,不再是當年那個被責傲嬌的小夥子。他的官方身份,是中華民國駐美國「大使館」的參贊,負責蔣介石政權對美秘密外交。
蔣介石不可能直接給孔令侃打電話,孔令侃也不可能直接跟三姨夫像拉家常一樣談工作。他們之間有座「橋樑」,就是孔令侃的三姨宋美齡。
三姨宋美齡,比孔令侃大十九歲,從小就喜歡這個姨侄。這也是人之常情。孔令侃是宋美齡娘家的第一個晚輩,作為小姨,喜歡第一個侄子,你是不是很常見?
1939年,孔令侃在香港搞情報工作,被港英當局驅逐出境,他老爸費勁心思,把他弄到美國留學去了。這位孔大少爺拿了哈佛大學的碩士文憑,[註:有人說,是秘書代他讀的,對此,不知真假],還為他們孔家玩了一回金融,賺了很多錢。孔家後來在美國非常富有,大多數是孔令侃這個時候掙來的。[註:有人說,他的本錢,來自於炒賣外匯掙來的一部分利潤。此說,同樣不知真假。]
如果你是宋美齡,有這麼一個家人都說能幹的年紀輕輕的姨侄,你是不是很喜歡他?
1942年,三姨宋美齡赴美,替蔣介石展開夫人外交,尋求美國人的援助,毫無懸念地拉上了姨侄孔令侃。時年27歲的孔令侃,跟著姨媽出入美國上流社會,以中國第一夫人代表團秘書長的身份,春風得意馬蹄疾,忙前忙後。據說,宋美齡在美國國會發表的著名演講,就是孔令侃草擬的。
1945年冬天,抗戰勝利,百廢待興,老爸雖然倒台了,舅舅宋子文還在台上,主持國家財政經濟大政方針,當行政院院長。三十而立的孔令侃,借著東風,開辦了揚子公司,在他們家發跡的上海灘呼風喚雨,玩進出口貿易,做官僚資本家。
最後,時運不濟,孔令侃擔任總經理的揚子公司,玩成了眾矢之的,他表哥蔣經國代表他三姨夫,跑到上海打老虎,跟他玩狠的,把他抓了。要不是三姨親赴上海,解救他,還不知道那個沒有血緣關係的表哥蔣經國會怎麼治他。
後來,三姨跟著三姨夫敗退台灣,他呢,早已在一片沸沸揚揚中,消失在公眾視野,跑回他熟悉的紐約。
如果不是三姨,生意人孔令侃,應該不會涉足政壇。
孔令侃跟三姨說,尼克松贏不了大選,當不了總統。
這個結論,變成了蔣介石會面尼克松的決策依據。
不知道尼克松是不是真的要跟蔣介石拉贊助,反正,蔣介石堅信尼克松有此目的。會談中,尼克松沒提「贊助」的事,蔣介石在日記中說,自己也不提,裝糊塗。
誰知道,尼克松第二年贏了大選,當上了總統。
對孔令侃來說,這就是一次情報研究錯誤。職業外交官,預測所在國大選勝負,誰能保證沒錯呢。
糟糕的是,尼克松當選後親近北京疏遠台北的外交政策,讓蔣介石誤以為,尼克松這個小丑,在公報私仇。
尼克松上任第二年,中蘇兩國在珍寶島爆發軍事衝突,尼克松判斷,這是一次親近北京的外交機遇,然後,通過各種公開、不公開的途徑,向北京示好,試圖打開華盛頓與北京的外交之門。
1971年夏天,尼克松的特使,[註:「中國人民的老朋友」基辛格],秘密訪問北京,並在之後的公報中說,中國總理邀請尼克松訪華。
兩個來月過後,蔣介石在一個秋意襲來的夜晚,後悔當年不該聽孔令侃之言,輕視、鄙薄尼克松,沒有支持他競選總統。這位像常人一樣的老頭,在日記中,把尼克松叫做「尼丑」,罵他是一個讓人討厭的「政客」。
罵歸罵,你又能對他怎麼樣呢?
沒辦法!
一個月後,聯合國大會通過決議,驅逐蔣介石派駐聯合國的代表,恢復中華人民共和國在聯合國的一切權利。
蔣介石聞訊,那份感受,可謂五雷轟頂。
蔣介石把氣撒在老婆和這個姨侄身上。這年聖誕節,皈依基督的蔣介石回想兩個月前聯合國的敗退,在日記中批評了老婆,反思原因,他認為,都怪老婆聽信孔令侃一面之詞。
他在日記中譴責孔令侃,「國患至此,令侃之罪不小也。」
我覺得,這蔣介石也是老糊塗了。尼克松是否真的想請他出錢助選,不得而知。即使有這個意願,即使因為沒拿到贊助懷恨在心,也不會拿這麼大的國策,跟蔣介石鬥氣。
再說,孔令侃縱有錯誤,也只是一個職業外交官錯誤預測總統選戰結果的錯誤。充其量,就是一個提交了一個錯誤的工作成果。人家孔令侃沒有上帝視角,也不是夜觀天象的諸葛亮,怎麼保證自己預測準確呢?
不管蔣介石怎麼氣憤,宋美齡依然對孔令侃很信任。
蔣介石對老婆仍然信任孔令侃這種態度,很不滿。他不斷在她面前嘮叨,說孔令侃的罪責。
也許是宋美齡真的被他說服了,也許是宋美齡不勝其煩搪塞他,反正,到後來,蔣介石覺得老婆改正了,不再信任孔令侃了,他在日記中,心情好多了,聖誕節那天,在「幸得改正為慰」。
3、蔣介石罕見地罵老婆,用孔子的話,罵老婆和她的姨侄,一個是「女子」,一個是「小人」,「難養」
時光進入1972年,歷史不管蔣介石經受多少病痛的折磨,一再跟他開「玩笑」,對著干。
這年一月,蔣介石眼中的「尼丑」,再度當選總統。原指望換個總統能不能換換對華政策的蔣介石,不得不面對更為殘酷的「外交」形勢。
這年二月,蔣介石眼中的「尼丑」,出訪北京,會見毛澤東,共同發表《聯合公報》,病重不堪的蔣介石哀嘆他的中華民國「被出賣了」。
我想,也許他明白真正的原因是什麼,只是年老體衰心力不濟,不肯面對事實,思維上偷懶,簡單地把責任歸咎於孔令侃,覺得這樣省心。
蔣介石不但譴責孔令侃,也批評老婆宋美齡,遷怒於她。
1972年5月27日,搬到中興賓館那天晚上,他在日記中寫下一句話:
「近日精神苦痛,以女人、小子為難養也。」
我們把這段半文半白的話,翻譯成大白話,就是:
最近這幾天,精神苦悶,心裡很痛苦,這一切,都是難以相處的女人與小人鬧的。
對《論語》略知一二的人,可能已經猜到,蔣介石日記中「以女人、小子為難養也」,出自《論語-陽貨篇》,「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用大白話說,就是:
這世上,只有女人和小人最難教養。
為什麼呢?孔子在《論語·陽貨篇》解釋過:「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意思是:你給他們面子,跟他們親近,他們就恃寵而驕,給鼻子上臉的,沒有分寸;你不給他們面子,疏遠他們,他們就備感冷落,傷心不已,哭鼻子。
我理解,孔子所說的「女子」,不是女孩子,而是小妾,孔子所說的「小人」,不是小孩子,而是小妾生的孩子,古話叫「庶子」,在男尊女卑的年代,小妾和庶子,都是卑賤的人。
毫無疑問,他罵的是宋美齡與孔令侃。罵宋美齡是「女子」,罵孔令侃是「小人」。
蔣介石中年之後學習曾國藩,修身養性,如此責罵宋美齡,是很罕見的。
十天後,宋美齡的姨侄女兒孔二小姐,也就是孔令侃的妹妹,來中興賓館房間,對他說,她哥哥要來見他。
孔二小姐像宋美齡的女兒,一直跟著她,照顧她,親密無間。蔣介石跟她也很親近,對她很客氣。
蔣介石不忍駁了孔二小姐的面子,就極不情願地同意了。他在日記中,形容自己的心情,「心神為之痛苦不堪」。
第二天上午,見到孔令侃,談到對美關係,孔令侃說到得意處,很得意。
我們不知道,孔令侃到底說了什麼,只知道蔣介石在日記中,指責他的「自以為得意」,覺得他「殊為可嘆」。
4、蔣介石覺得自己誤信了宋美齡,用孔令侃用錯了人
過了幾天,夫妻已經和好了,宋美齡搬到中興賓館,陪他同住,同游,想到孔令侃,蔣介石依然不能釋懷,說自己「恥辱仇憤,沒有一時能忘。我的病緣起於令侃,我的國恥亦發於令侃,用人不可不謹慎」。
這個話,只能理解成蔣介石對宋美齡的埋怨了。用孔令侃,應當是宋美齡的主意。
1949年,美國發表對華政策白皮書,甩給三姨夫蔣介石一個冷臉,風雲飄搖中的三姨,囑託這個能幹的姨侄,代表他們夫婦溝通聯絡美國政治家,無論在朝的,還是在野的,隨時報告美國朝野動態。
將近十年,孔令侃的這份兼職,相當於三姨的私人秘書,都是地下的。
後來,宋美齡建議蔣介石給姨侄一個官銜。蔣介石給了孔令侃一個駐美大使館參贊的帽子,相當於副大使。
在此前後,孔令侃第一次來到台灣,看望親愛的三姨。從此,接著做職業外交官。
1966年,蔣介石可能經不住宋美齡的枕邊風,特聘孔令侃為「總統府國策顧問」,表面上,比「部長」職務高,直接向「總統」彙報工作,實際上,這是一個體面的虛銜。
有人分析,蔣介石給這個有名無實的高帽子,是為了安慰宋美齡。雖然沒有滿足宋美齡讓孔令侃當部長的心愿,好歹有個交代。
據說,蔣介石這麼做,有兩個原因:
其一,這個時候,已經有了傳位於子的布局,不願意「後宮」干政,「外戚」當權,壞了自己的棋。民國建立半個世紀了,如果蔣介石還能想到中國歷史上「後宮」「外戚」奪權的歷史教訓,也真是中國的悲劇。
其二,孔家宋家名聲太臭,不管他們夫婦怎麼看,輿論認為,蔣介石敗退的主要原因,在於他蔣介石的這些皇親國戚貪污腐敗,丟了民心。他不能再讓孔令侃上台,壞了大局。
5、有人懷疑,宋美齡曾經向蔣介石推薦姨侄孔令侃擔任高管
如今,蔣介石在日記中,嘆息自己用人不謹慎,用錯了人,不知道宋美齡知道了,會不會反駁?
宋美齡可能認為孔令侃是有能力的,而且,可能比蔣經國的能力還要大。
近年,無論是鳳凰衛視的歷史紀錄片,還是一些著作,都說過這樣的話。有人引用一位蔣家近親回憶孔令侃的話說:孔令侃是一位風度翩翩的紳士,不但人極聰明,也頗有經濟、財政和外交各方面的才能,為人端正客氣。
若拿孔令侃與蔣經國的治事能力相比,這位近親評論道:孔令侃飽覽群書,溫雅有禮,對國際事務看法器識恢宏,頗有見地;蔣經國從來不看書,言行粗鄙,目光短淺,你看這兩人教我如何相提並論?
我估計這樣的話,有嘩眾取寵之嫌。孔令侃年輕的時候,把媽媽朋友的老婆,變成自己的老婆。這,即使不能說明他不穩重,起碼可以說明他行事偏激吧?
但是, 孔令侃也不是一個只會拼爹的官二代。
孔令侃的形象,在我們過去看到的文章、電影中,頗為負面,就是一個自私斂財,蠻橫,傲慢,不講理的闊少爺。真實的孔令侃究竟什麼樣,我不知道。但是,從台北「國史館」披露的,記載孔令侃當年購買軍火的檔案文件中看,孔令侃應該比較能幹。
抗日戰爭爆發後,當時擔任財政部長、行政院長的老爹孔祥熙,為了培養自己的兒子,安排孔令侃擔任了財政部秘書,又在老爹兼任理事長的中央信託局擔任理事,負責採購軍火。
擔心國幣的投入,引起香港外匯市場的動蕩,孔令侃建議老爹,以中央信託局的名義,採購國際市場上緊缺的中國土特產,用賣土特產的外匯,採購軍火。
這孔令侃拿到賣土特產所得外匯,並沒有馬上買軍火,而是,「極費苦心」地炒了一把歐美市場上的外匯,不但完成了採購軍火的任務,還掙了很大一筆錢。
這份檔案文件,是孔令侃的老爸呈遞三姨夫蔣介石的報告,如果所言不虛的話,孔令侃當然是一個非常能幹的人。
如果宋美齡認為孔令侃是個能幹的人,那麼,向蔣介石推薦他擔任高管,是很有可能的。
像楊天石這樣嚴肅的歷史學家,也懷疑宋美齡1972年初,向蔣介石推薦孔令侃擔任高官,只不過,受到了蔣介石的抵制。
如果宋美齡真的希望孔令侃擔任高管,原因何在?
我覺得,所謂能力,所謂貢獻,可能只是一個條件,而不是原因。這世間,能幹的人,多了去了。
我想,這原因,恐怕有兩個,一個是出於親情,一個是個人利益。
親情,好理解。
宋美齡一生無兒無女,蔣經國兄弟按照倫理,尊她為母,但是,真正的感情,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我們回到人之常情,估計,應該沒有他們向世人展示的那麼親密。
宋美齡娘家,幾個兄弟,都是晚婚少育,只有大姐家人丁興旺,孔令侃又是她最喜歡的一個。宋美齡希望培養他,在丈夫獨裁的政治氛圍中,容易理解。
從宋美齡晚年的境遇看,培養孔令侃也符合她的個人利益。
蔣介石去世後,有蔣經國在,宋美齡仍然像「國母」一樣尊貴。等到蔣經國去世,在台北,過生日,打電話,都沒幾個人參加。回美國,也不能像過去那樣乘坐專機,只能把頭等艙拆成卧鋪。
宋美齡晚年住在紐約,房子是孔令侃的,照顧她的,也主要是娘家晚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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