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爾濱愛情故事「白011」
黑白酒館?愛情故事Vol.011
最幸福的在一起,或許不是從未預想過有天會分開。而最可怕的分開,一定是誤以為彼此還亦如往常般地在一起。
感情真是可笑的事啊,有人把刻骨銘心看作偉大,也有人把白頭偕老認為歸宿,而當這一切遇到分別時,我們該選擇重新開始,還是徒留原地?我想,最標準的答案,也許只能歸結成兩個無能為力的字,那便是,愛過。
故事原名《第366封情書》
文/羅迪
? chapter 1 ?
殷果果今年三十四歲了。
她很漂亮,屬於有些盛氣凌人的類型,她穿著黑色的短高跟鞋,黑色的緊身長褲,上面搭了一件深米色的棉風衣,甩了一下她那飄逸的波浪長發,從一輛被擦得亮眼的銀色SUV的主駕駛室里走了出來。
殷果果認為自己很幸福,儘管她到了今天依然還沒有結婚,但她還是很固執地認為自己很幸福,她喜歡自己現在的樣子,喜歡自己的打扮,她喜歡的東西,那是一定不可動搖的,任誰說不好,也沒有用。
這就像是她喜歡自己的男朋友,或者說未婚夫齊實那樣。喜歡得一塌糊塗,她甚至承認,在她的內心深處的一切固執和堅持,基本都是在喜歡齊實的基礎上建立起來。嗯,就比如自己的大波浪長發,她就是喜歡齊實在睡眼矇矓的時候用指尖在她頭髮上繞圈圈的感覺,她幸福著呢。
殷果果和齊實在一起快七年了,他們除了還沒有結婚以外,似乎一切都好。
他們不吵架,從不吵架,有了分歧總會有一個人自覺且心甘情願地做出讓步,他們不會因為生活的維繫而奔波,因為兩個人都各自有一份收入相對殷實的工作。最令人羨慕的是,從殷果果和齊實相戀開始,一直到現在,殷果果每個星期依然還會是會收到一份來自齊實所寫的情書。
殷果果從車位走進自己所住的樓梯間,在一直通往自己家的路上,她甚至覺得自己在每一個樓梯的轉角都能找到自己和齊實接吻的痕迹。在她家的卧室里,床頭的一面放著一個小柜子,上面有一盞看上去蠻深沉的檯燈。
這偏復古味道的盞檯燈是齊實送給她的,只有他了解殷果果那不同於一般女孩子的喜好,殷果果不是公主,儘管她穿裙子,但她並不嬌氣,儘管她現在生活富足,但曾經她和齊實在一起吃了太多的苦,也只有齊實了解,她的理想不是王子白馬,而是珠峰上的一場婚禮。
天知道這個女孩為什麼會有這麼奇特的願望,冰天雪地,高原極寒,有什麼可讓人海誓山盟的?
殷果果把外套脫掉扔到一邊,穿著白色的襯衫一下子躺到柔軟的大床上,大波浪隨意地攤開,她的目光慢慢地從天花板轉移到檯燈上,從檯燈上再轉到下面柜子的抽屜拉手上面,她就這樣緊緊盯著,直到她那被外面寒冷而凍得發白的臉色一點點出現紅潤,接著,殷果果笑了。
她知道,這個抽屜裡面層層疊疊裝了她和齊實交往以來,他寫給她滿滿的兩三百封情書。
? chapter 2 ?
有部電影,叫作《初戀50次》,殷果果喜歡,因為她總覺得自己在這部電影里可以找到一些甜蜜的影子,在她的世界觀或者說是愛情觀裡面,她不認為愛情會跑丟的,她不相信離別,覺得最暖心最安全的愛情就是陪伴,而這些,無論是電影里,還是齊實對她,都恰巧實現了。
這部電影來自夏威夷,講述的是一名獸醫追求一名患有短期失憶症的中學美術女教師的事情,那一次次地重新開始,一次次地記錄他們之間所發生的事,再一次次地幫助患有短期失憶症的女主回憶曾經,這電影里的一一幕都像是真實發生過似的。沒錯,齊實也是這樣,一封封情書記載了他和殷果果的全部點點滴滴。
而且,這比電影更幸福的是殷果果並沒有什麼該死的失憶症。
如同電影裡面一樣,所有故事的基調,大多總是要發生在一個特定的地方,或者是絢麗自由的魔域,或者是光影浮華的幻城,或者上海,或者北京,或者西雅圖、紐約,也許是在步伐匆匆的樓宇之間,也許是在復古安靜的轉彎巷口。
在殷果果大概的記憶里,她和齊實是在夜幕下的哈爾濱認識的。
殷果果外表雖然給人以知性、盛氣凌人的成功形象,但她畢竟是個未婚的女人,她的氣場始終勝不過自己身材的那般高挑,個性也不如自己的波浪長發相同柔韌,她時常會掉進一個漩渦里出不來,也會被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折磨千百遍。
不過還好,當她每每問起齊實會不會離開自己的時候,無論身處何地齊實總會抱緊她,用指尖掠過她的波浪長發,輕輕地挽起一縷再打上一個圈,然後溫柔地說不會。
齊實對於愛情也是個虔誠的信奉者。他曾不止一次堅定地告訴過殷果果,他認為在兩個人在一起的過程中,唯一他可以接受的離開理由,便是失去生命。殷果果聽完把齊實抱得更加是緊緊的,她害怕失去,非常害怕失去,而讓她如此害怕的,其實並不是失去生命本身,而是害怕丟掉齊實。
殷果果和齊實兩個人的遇見,情景如同杜撰。
在七年前一個大雪紛飛忙碌的冷夜,殷果果還沒有現在這樣從容的氣質,一輛正準備趕去機場的銀灰色SUV開得飛快,結結實實地撞在了一輛同樣也正要趕去火車站的綠色計程車身上。那可能是二十七歲的殷果果第一次見到如此脆弱的齊實。
兩輛車的撞擊產生了強烈的震動,儘管是SUV的車頭撞到了計程車的車身,不過幸好兩輛車的司機都處理得當,一個及時剎車一個及時打舵,所以並沒有傷到車裡的人。
銀色SUV的司機先行下車,他個子很高,有一米八五的樣子,穿著灰色的羽絨服,並沒有系拉鎖,襯衫領子憔悴地窩在脖子里,他的臉色蒼白目光很是憔悴,他就是齊實,他眼睛緊盯著兩輛車碰撞的地方,一言不發。
緊接著,計程車司機和車裡的女乘客,也就是殷果果都一起下了車,還沒等計程車司機開口,殷果果先出聲發問道:「怎麼開的車啊,還要趕去火車站呢,你開這麼快,家裡死人了啊?」
齊實抬起頭看了看眼前氣得臉色漲紅的殷果果,他不但沒說話,反而卻作出了一個沒有由來的苦笑,這笑容實在是難看極了,再配合上他下巴上那不知道幾天沒有清理的胡茬,這笑容簡直就像是祭奠自己,安慰別人一般。
寒風瑟瑟,計程車司機在打電話報警,這整個路段本來就因為下雪而結冰難行,現在更是被這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而全盤堵住,殷果果看了看錶,知道自己現在無論如何也趕不上火車,她又大聲質問:「說話啊,啞巴了?」
齊實的雙眼如同冬天的哈爾濱一樣冰冷,直勾勾的沒有一絲生機,他麻木地動了動嘴唇,似乎硬是從嗓子裡面發出了一句類似於「對不起」的聲音,於是他便又一次地陷入了沉默,他的表情沒變,眼神沒變,所注視的方向沒變,但唯一的變化,就是他的眼睛裡漸漸地開始泛起了一層如同能打破寒冷的薄霧,慢慢上霜,黑色的眸子中像是早上起來的植物一樣開始濕潤。
殷果果被驚住了,她甚至有恍惚,她想不明白,在她眼前的這個開車肇事身高一米八五的男人,怎麼哭了。
就在這百年歷史的果戈里大街,蜿蜒狹窄,車流被車禍影響地行駛依然緩慢,按喇叭的聲音時不時就在耳邊響起,節奏焦急。一面聖嚴的教堂在雪中屹立,被那些車燈打亮的牆壁是它不勻稱地呼吸,另一面秋林商場綠色的招牌在風中堅持,好似孤寂的青松,不為困阻卻還是形單影隻。
在它們的中間,有一幕被定格的畫面,一個滿是焦急的女孩,忽而變得安靜,任由風雪吹亂她的頭髮,任由雪花落在身上,她遞給了她面前這個不知原因哭泣的男人一張紙巾,她承認,她被眼前這個男人嚇了一跳,他們在風雪中,月亮下,車流里,被各自的情感包裹,誰也不說話。
過往的行人與司機看到這一幕,也不說話,因為大家誰也不知道這一幕到底意味著故事的開始,還是結束。
再後來,這個場景也被寫進了送給女孩的情書里。
? chapter 3 ?
殷果果今年已經三十四歲了。
她還是梳著漂亮的大波浪長發,因為七年前有人誇她,說她如果把頭髮弄成大波浪一定更好看,她七年前還是個小女孩,儘管也到了該嫁人的年紀,可她也不知道自己七年前是被誰寵的,就是那麼遇事衝動,像個剛剛畢業的愣頭青。
現在總有人對殷果果說:「果果,你現在多好,成熟了,也更漂亮了。」
可是事情真的是這樣嗎?殷果果除了把髮型從短髮換成了大波浪,性格更加穩重了以外,真的更漂亮了嗎?不是的,她知道,自己不再年輕了,儘管她有一雙令人足以產生妒忌的大眼睛和好多算是昂貴又精緻的護膚品,可是她卻依然改變不了那隻因為自己晚睡一會,第二天就偷偷都冒出來的魚尾紋。
殷果果今年已經三十四歲了。
她不再是當年,女孩活著為了自己,女人活著通常是為了重要的人。的確,她已經學會了開始自己勸慰自己,勸慰自己至少還有一個很愛她,她也很愛對方的男朋友,沒錯啊,齊實對她很好啊,值得她去為之付出所了,甚至說也已經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在步入而立之年以後還堅持為女人寫情書的了,她就該心滿意足了吧。
儘管有這些好,可殷果果依然還是覺得很不踏實,從她記憶中那輛SUV和自己所要去車站的計程車相撞的那天開始,她就不踏實,她總覺得齊實會在某一天離開她,甚至齊實是不是已經不在她的身邊了也說不定。她害怕離別,想盡各種辦法為自己找尋那份存在於最心底的安全感,她做所有齊實喜歡的事,她認真對待齊實的所有蛛絲馬跡,她開始注意齊實撫摸自己頭髮時的力度變化。可她又發現好像什麼都沒有變,她覺得自己就快瘋了。是的,快要瘋掉了。
每當殷果果步履匆匆地從外面回到家裡,她最喜歡也最迫不及待的事情就是一頭栽倒到自己的床上,那裡同樣也有齊實的味道,而且只要她扭過頭,她就會看到那盞齊實送她的檯燈下面那放了層層疊疊情書的抽屜。
這抽屜裡面的情書每過一個星期就會再多一封,那是他們之間約定好的,如果賺不到三百六十五萬的禮金,那就用三百六十五封情書來交換,反正愛情對他們來說都是陪伴,每一天雖然做到有點難,但只要堅持這個數字也會達到的。
嗯,每周一封,等到了七年就剛好三百六十五封了,那就是他們結婚的日子嗎?
殷果果想著齊實,又一面看著抽屜里快要達標的情書,她知道齊實愛她,可是她不知道怎麼,最近還是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她拿起手機打給齊實,那邊的聲音果然和最近一樣不出所料地傳出:「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 chapter 4 ?
哈爾濱的一年裡差不有五個月都是冬天。冬天的特徵簡單極了,除了雪花就是風霜,所以當雪花愛上風霜的時候,它們都不是永恆的狀物,都不可觸及,風霜走得快,把雪花留在原地,雪花把自己變得堅硬,變得牢固,變得不畏摧殘,變得不被輕易打散,後來慢慢習慣了堅強忘記了愛,終於把自己折磨成了冰。哈爾濱總多經蹂躪,就也叫作冰城。
殷果果自己一個人走在百年歷史的果戈里大街,感受著它的蜿蜒狹窄,感受著它的寂寞難耐。冬天下午的這裡並不像是晚上那樣擁擠,也沒有聒噪嘈雜的喇叭聲音,只是一端教堂,一端秋林商場的在原地靜靜候著,等待著下一秒所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任何。
零下二十多度的氣溫,殷果果並不覺得冷,她還是那副打扮,時不時地用手擺弄劉海或者很自然地甩下頭髮,她的鼻息中所呼出來的熱量也成了呵氣,在她眼前一團一團,出現,消失。
她討厭也害怕這種得到又失去的感覺,她開始試著多屏住呼吸,盡量讓自己少一些看到呵氣在眼前出現隨即就又消散的樣子。她抬頭望向一旁的副街衚衕,眼睛裡看到的是比果戈里更狹窄的歐式街道,一眼望去,像是一條黑線筆直延伸,不知道終點會在那裡,也不知道自己是該在大路上靜候轉變,還是該賭抄捷徑去往小路。
殷果果想著想著,不知不覺走到了七年前SUV和計程車相撞的事發地點。
她想看清楚身邊的磚路是不是有變化,可是努力了半天,才發現自己早就莫名其妙地被淚水模糊了所有的視線,她為什麼會哭呢,她不明白。
等候一定會比付出更可怕。付出起碼還會被愛的人所知道,哪怕一不下心撞了個灰頭土臉,也大不了就是擦乾淨在重新等候,最不濟也算是提醒了夢中人要抓緊醒來,可如果自己繼續這樣的一味等下去,真不知道在這條所謂的百年老街要在等上的是幾個寒冬。
「嗯,那我就和他結婚吧,什麼約定,就是一句開的玩笑罷了,結了婚我們就會真的不分開,也真的沒有什麼能讓我們去選擇離別的了。」殷果果似乎下定了決心,站在那裡,用已經凍得有些發紅的手指抹去了淚水。
「對,和他結婚,他非要等到約定,我不想再等了,大波浪燙了七年,就再撕去這些所謂為他而成熟的偽裝在任性一次吧。」殷果果在心裡再一次堅定了要和齊實馬上結婚的想法,並且一面想著,一面向自己來時候停車子的地方走去。
也是,誰能怪一個三十四歲並且還沒有結婚的女人不遵守呢,什麼所謂的三百六十五萬禮金,什麼三百六十五封情書,殷果果只要愛齊實,齊實也愛殷果果又有什麼可在乎的呢,隨著噠噠兩下聲響以後,一輛車身上落了很多雪花的銀色SUV解除了安全鎖。
殷果果拉開車門,坐進駕駛室,熟練地開回了家,那個齊實還沒有徹底住進來的家。
? chapter 5 ?
殷果果說:「媽,我想和齊實結婚。」
殷媽媽哭了,說:「果果,你不能這樣做。」
殷果果說:「我決定了,我要主動和齊實求婚。」
閨蜜抱住她,說:「親愛的,你別這樣做。」
殷果果崩潰了,她不明白為什麼沒有人能理解她,她的家人,朋友,都認為她應該等下去,至少等到七年的承諾到了,等到三百六十五封情書寫完了,她再有所動作也不遲,可是為什麼呢,當問到這裡,提到這個「為什麼」的問題的時候,所有人就又都開始變得遮遮掩掩,變得沒有耐心解釋。
她們難道不清楚嗎,自己已經三十四歲了,她真的很害怕自己老了,害怕有一天一夜之間自己沒了漂亮,更害怕她有一天忽然就失去了齊實,她為什麼會有忽然失去齊實這樣的擔心呢?這就和大家不讓她主動提出和齊實結婚那樣,沒有一個明確的答案。
殷果果一個人,開著車,熟練地握著方向盤,把高跟鞋踩上油門,從表面上看,她還是沒有任何異常,但她的心情太差了,她甚至忘記關好車窗了,冷風和細雪從外面灌進來,車又不知所然地開到了果戈里大街,還是蜿蜒狹窄的路面,夜色籠罩了整個城市,車流多起來,她又被堵在了這裡。
殷果果在車裡,再次想到了七年前和齊實第一次見面的那個夜晚,她感慨,她百感交集,她甚至有衝動一鼓作氣不顧所有人的勸阻,就這樣跟齊實說讓他娶自己算了,她再也不想等那什麼狗屁的三百六十五封情書了,她在無法前行的車裡,緊張到開始發抖,她拿出手機,做了個深呼吸盡量使自己平靜下來,她再次打給齊實,可電話那頭傳出的聲音依然是:「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大波浪的長髮沒有人來撫摸,只是任由從車窗外灌進的風雪吹打,殷果果嘴唇煞白,她再次有不好的預感從心裡冒出來,她甚至開始懷疑這七年以來的齊實到底是在哪裡,如果他真的不存在,那一封封濃情蜜意記錄他們點點滴滴的情書又是怎麼回事。
明天,就是又一封情書送給她的日子。
? chapter 6 ?
哈爾濱的一年裡差不有五個月都是冬天,這是個不適合做愛情故事基調的城市,因為這裡沒有魔力沒有幻境,沒有綿雨浪漫,沒有繁華時尚,這裡的元素是雪花、風霜,是古老的歐式街道,和車流緩行時候焦急的喇叭聲響,這裡甚至因為寒冷,有點滿目瘡痍,所以全部浪漫的東西都需要自己尋找。
當路燈照射在鋪滿雪花的地面上,晶瑩剔透的光線四處蔓延的時候,計程車里的一對男女在后座緊緊相擁,女孩把頭埋進男孩的雙臂,男人的羽絨服沒系拉鏈緊緊包裹著女孩的身體,他用指尖掠過女孩不長的頭髮,並且試圖輕輕地挽起一縷打上一個圈。
殷果果說:「你爸媽明天見到我,不喜歡我怎麼辦。」
齊實說:「沒關係,我會告訴他們,我只喜歡你。」
殷果果說:「你爸媽明天要不允許我們在一起,怎麼辦。」
齊實說:「沒關係,我會告訴他們,我和你在一起,唯一可以讓我接受你離開的理由,便是我失去生命。」
這一年殷果果二十七歲,她還梳著短髮,固執地從不考慮齊實希望她頭髮變長的建議,他們在殷果果的大學門口認識,到現在一直奮鬥,可直到現在還是什麼也沒有,齊實每周都會寫一封情書給殷果果,他在情書里許下過好多次承諾,其中就包括她帶殷果果去西藏,要給殷果果在雪山上穿婚紗。
殷果果看見後,笑齊實太傻,哈爾濱四處都是雪,幹嗎還要跑去雪山上穿婚紗?答案齊實沒有回答,但殷果果知道,齊實了解,男孩性格的殷果果,珠峰是她從大學以來就有的夢想,可是齊實卻不知道,從他們在一起的那一刻,殷果果便在學著放棄自己的所有夢想,因為和他在一起才是無比重要。
齊實和殷果果談戀愛,他問殷果果:「我怎麼才能娶你啊?」
殷果果說:「等你賺夠三百六十五萬的禮金吧。」
齊實說:「啊?那我要是一輩子都沒有三百六十五萬呢,怎麼辦?」
殷果果想了想說:「那,那就換成三百六十五封情書吧,你現在不是每周給我寫一封嗎,寫滿三百六十五封,愛我每一天,我就嫁給你。」
齊實說:「成,讓我努力七年,我寫夠三百六十五封情書,就算沒有三百六十五萬,你也嫁給我。」
殷果果笑了說:「嗯,行。」
那時候在大學門口的他們第一次接吻了,然後兩個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久久,就像他們現在坐在計程車的后座上面緊緊相擁一樣甜蜜,而且現在和那時不同的是,殷果果的身邊還多出一個大大的帆布包,要跟著他們倆一起去齊實的家,裡面裝著的是他們早就約定好的,三百六十五封情書。
? chapter 7 ?
大概是春天要來了吧,窗子外面的雪停了,風也靜了,三月中旬,哈爾濱的路面開始變得乾淨,冰城的空氣開始不那麼冷清,春天又有要來的衝動,像是電影《初戀50次》那樣不屈不撓,折而復返,忘卻再追尋,這是冬天和失憶症如何依戀但是都沒用的。
窗子另一面,屋子裡,一個面色從容的女人坐在虛弱的陽光下,她穿著藍色和白色相間的格子睡衣,房間里滿是白色和消毒水的氣味,她對這裡算是熟悉,因為這是她二十七歲以來第三次住在這裡。
護士帶著哄孩子的語氣,說:「殷果果,來,過來打針了。」
殷果果很漂亮而且安靜,眼神裡帶著盛氣凌人的架勢,說:「不,我一會要給齊實求婚了。」
說完,殷果果起身,不顧護士的阻攔,甩著波浪長發,走到桌子前,拿出鋼筆和信紙,在紙上流利地寫下了又一封新的情書,這情書寫得很快,似乎不曾去構思,所有的內容似乎都早刻在腦子裡了。
殷果果三十四歲了,這是她的第三百六十六封情書。
她最近一直不安為什麼會比約定的還要多出一封呢,是哪裡了問題了嗎,齊實為什麼還不過來娶她,她滿是疑惑,她打算在徹底收好這封情書以後就去找齊實問個究竟,但無論結果和答案是什麼,她也都是要和齊實結婚的,這點是不容置疑,也是不能再等了的。
七年前殷果果在和男朋友齊實坐在計程車里趕去火車站的時候,發生了車禍,一輛著急去往機場的銀灰色SUV撞上了他們所坐計程車的車身,司機當場身亡,齊實用沒有系拉鎖的羽絨服緊緊地包裹住殷果果,並且用力推開已經被撞得變形了的車門。
齊實從車裡爬出來,隨後使勁全身力氣拉出了殷果果,她嚇壞了,像是一隻驚慌失措的小鳥,她看著一句話也不說的齊實,她忽然說出了一句:「怎麼開的車啊,還要趕去火車站呢,你開這麼快,家裡死人了啊?」
沒人能回答他,因為SUV的司機也已經死亡,齊實半靠在SUV的車身上,打量了一下殷果果身上似乎沒有傷口,接著鬆口氣似的,做出了一個沒有由來的笑容,這笑容非常難看,再配上他早上因為來不及趕火車而沒有刮的胡茬,這笑容,簡直就是祭奠自己,安慰別人一般。
殷果果和齊實都站在那裡,來不及畏懼寒風瑟瑟,路上已經開始有好心的人拿出電話報警,地面上白色的雪花被染上了鮮血,看起來是那麼刺眼,殷果果像是受了刺激,忽然開口又道:「說話啊,啞巴了。」
齊實知道,她應該是受到了重度驚嚇造成的。
齊實的雙眼如同冬天的哈爾濱一樣冰冷,直勾勾的,沒有一絲生機,他麻木地動了動嘴唇,似乎硬是從嗓子裡面發出了一句類似於「對不起」的聲音,於是他便又一次地陷入了沉默,他的表情沒變,眼神沒變,所注視的方向沒變,但唯一的變化,就是他的眼睛裡漸漸地開始泛起了一層如同能打破寒冷的薄霧,慢慢上霜,黑色的眸子中像是早上起來的植物一樣開始濕潤。
他就這樣靠在銀色的SUV上慢慢地倒了下去,他的脖頸後面插了一片很長的碎玻璃,深深地嵌在肌膚里。
就這樣,殷果果的記憶開始慢慢消失,她昏了過去,被送到醫院後,檢查是腦補受到外部重大震蕩,會造成部分失憶。
她一直昏迷,什麼意識都不再有,三天後,她醒過來,關於齊實她似乎也不記得了,只記得一個不知道是開始還是結局的場景,她和齊實在一個雪天因為車禍相識了,齊實每天都周都會寫情書給她,他說寫滿三百六十五封就結婚,她等啊等,情書的內容很浪漫,很感人,都是他們在一起的層層疊疊點點滴滴。
? chapter 8 ?
就這樣,殷果果買了一輛SUV,把自己私自記錄並添加在原本情書之外的那場車禍作為了一個新的開始,殷果果和齊實並不是電影那樣的《初戀50次》,因為生命就真的只有一次。
「殷果果,馬上就要到七年了,你會讓我娶你的,對嗎?殷果果,馬上就要到七年了,陪我回家見我父母吧,然後我們再回來,在冰城,讓寒冷封死不愉快,讓我們兩個永遠生活在這座城市,命運即是如此,有時候追得到天涯海角,越得過咫尺銀河,挨得過波折流年,卻始終違抗不了生死離別,那就讓我們死都在一起,永遠在一起吧。」
這是齊實寫給殷果果最後一封情書裡面的最後一句話。
殷果果和齊實在風雪中,月亮下,車流里,被各自的情感包裹,誰也不說話,他們承諾好了七年就在一起,他們承諾好了寫夠了三百六十五封情書就在一起。七年前的那場車禍,一男一女倒在路面車的旁邊,過往的行人與司機看到這一幕,誰也無法評論血泊之中的因果,因為大家誰也不知道,眼前的這一幕究竟是意味著故事的開始,還是結束。
(完)
羅迪:百萬字級90後無顏值寫作者。很愛喝酒,但沒有酒量,愛看姑娘,但並不招人喜歡。創作風格多數為暗黑繫結局,堅信絕望中也會有美好的道理。
寫這篇小說,我用我所生活過一年的城市——哈爾濱,作為事發地,用「因果」與「其實」這兩個詞的諧音作為人物名字,以此來表達我對一座城市的熱愛,和我對「造化弄人」這四個字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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