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畫筆——《佛蘭德斯的狗》

有歡樂的故事，就有悲傷的故事，有夢幻的星光，就有現實與悲愴。今天這篇推薦要帶來一本沉重的兒童文學：《佛蘭德斯的狗》（A Dog of Flanders）。這本書改編過很多版本的電影與動畫，相信很多家長都聽過或看過，不過為了更好的解讀這本書，在這裡只說原著。

這本書的作者是英國女作家奧維達（Ouida），她生於英國，長於法國，定居義大利。原名瑪利亞·路易斯·雷米（Maria Louise Ramé），但總是念不好自己的名字，把路易斯念成奧維達，就索性以奧維達為筆名了。她的父親是法國人，母親是英國人，少女時期的她就不喜歡英國小說，覺得它們太沉悶，於是她開始寫法國色彩的浪漫小說，戲劇化的情節和生動感人的情感線，讓她成為名噪一時的暢銷小說作家。

同時期有哪些英國女作家呢？——有簡·奧斯汀（《傲慢與偏見》），夏洛蒂·勃朗特（《簡·愛》），艾米莉·勃朗特（《呼嘯山莊》），喬治·愛略特（《弗洛斯河上的磨坊》），還有女神般的弗吉尼亞·伍爾夫（《達洛維夫人》）。她們的作品至今也廣受歡迎，以至於說到維多利亞時期的女作家，奧維達並不一定榜上有名，但誰能想到，她還是以兒童文學而流芳百世了呢。

1874年，35歲的奧維達名利雙收，於是搬去了義大利開始享受錦衣玉食的奢侈生活，她像個法國公主，高調不已。出門時要坐鋪著綠松石皮墊的馬車，馬是栗色的小馬，還裝飾著雉雞羽毛，穿絲綢和天鵝絨的禮服（《安娜卡列尼娜》里安娜就是以天鵝絨禮服而讓渥倫斯基驚艷不已的），她的皮膚像小女孩一樣紅潤，披著長頭髮，家裡鋪的是白熊皮地毯——但最最讓人羨慕的，是她養了許多狗，一度達到30隻。

她不僅在生活上像個公主，在性格上也非常高傲，因為愛上一位義大利紳士，而對方對她無意，她居然終生未婚。不僅如此，出版商也覺得她很難合作，因為她總是有很多意見，理論上乙方是應該聽取甲方意見的。

但是高傲又奢侈的奧維達卻非常關注社會底層的人民，她擁護義大利貧苦農民，反對政府對他們徵稅，也是一個積極的動物保護者，反對動物實驗和活體解剖。在她的晚年，因為揮霍無度變得身無分文，可依然拒絕朋友的資助。68歲那年終於獲得英國頒發的養老金，但在次年1月25日，就在義大利過世了，結束了豐富多彩的一生。

說完了作者生平，對本書的角色定位就很好理解了。一條終日勞作，因過勞奄奄一息而被主人拋棄的老狗，遇見了家境貧寒卻天賦卓絕的小男孩，兩個孤兒在一起，註定不會是一個美好的故事——小男孩最大的夢想是去安特衛普大教堂參觀魯本斯的名畫《釘上十字架》和《抬下十字架》，但需要交錢才可以看到，可他們如此貧窮，根本交不起錢。

小男孩努力畫畫，想要參加繪畫比賽，這樣既可以得到獎金，又會有畫家發現他，願意教他畫畫。但是因為他和磨坊主的小女兒走得近，就遭到磨坊主的忌憚，他將火災定性為惡意縱火，並把罪名安在小男孩身上，因此為了不得罪磨坊主，村民不再光顧他們家送牛奶的活計了，於是日子更加困苦。

接著小男孩的祖父過世了，男孩完全沒有了生活來源，再接著繪畫比賽的結果揭曉了，獲勝者是碼頭老闆的公子，再接著他見到了磨坊主丟失的巨額錢包，他歸還了錢包，把老狗託付給了磨坊主的太太，然後消失在雪地里。老狗也找機會跑了出去，找到了小男孩，最後兩人依偎著死在了教堂里，就在魯本斯的兩幅畫作面前。

故事的最後，磨坊主後悔不已，村民也感到羞愧，更有大畫家從外地跑來要尋找這個天賦異稟的孩子親自教導他……但這一切都太晚了。懷才不遇的男孩抱著他的狗死了，但他們永遠在一起，懷揣著對藝術的追求和對上帝的愛，他們的靈魂永遠純真而神聖。

要知道，魯本斯本人也和尼洛一樣，擁有不幸的童年，因為宗教迫害過著流亡的生活。為了給姐姐籌集嫁妝，13歲的魯本斯入宮去當侍從，他以飛速學會八國語言一舉成名，獲得了伯爵夫人的資助開始學習繪畫，21歲就獲得了安特衛普聖盧克學院的畫家資質，再後來，又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艱難困苦，才終於有了我們所熟知的魯本斯。

這是一個令人心碎的故事，奧維達的文筆平實，沒有過多的渲染，描寫卻很細緻。一個除了貧窮外沒有缺點的小男孩，最後卻只能悄然死去，這當中有多少無奈。魯迅先生曾說：「救救孩子」，但是即便是現在，我們依然可能看見無數可憐的孩子：他們有的因為留守而受到不可磨滅的傷害；有的因為貧窮只能在垃圾箱里取暖；有的說是愛心午餐，實際上都是發芽的土豆和變質的蔬菜；有的因生病被父母和養父母來回拋棄，小小的病症最後肉爛骨穿；有的是孤兒，好不容易可以靠拳擊打出一條生路卻又被生生堵死；還有的只因為是女孩，一生下來就不被祝福，被親人拋棄在荒郊野外……

除了《佛蘭德斯的狗》之外，奧維達還寫了其它故事，《紐倫堡火爐王》寫的是因為貧窮，父親要賣掉傳家寶：紐倫堡著名藝術家奧古斯丁·希斯柴戈爾1532年製作的陶瓷大火爐，小男孩不願意，但也無法阻止，於是他躲在大火爐里陪伴它一路前行。中途他發現這些古董都有生命，在夜裡它們會醒來聊天，因為藝術家對藝術的愛給予了它們力量。最後大火爐一直來到了皇宮，買主居然是路德維希二世，他溫柔又慷慨，同意留下小男孩並承諾會致力培養他成為大藝術家。

而另一篇作品則非常寫實，《烏爾比諾的孩子》寫的是文藝復興三傑的拉斐爾的故事，7歲的拉斐爾在繪畫比賽中奪得了冠軍，在獲得獎金的同時，還得到了公爵的無上讚譽：「我們都會歸於塵土，你卻會得到永生……今天，由於你的緣故，天使已經來到了人間。」

這三則兒童文學作品都與藝術相關，主角們都對藝術有著至高的追求，小小的孩子們心裡裝載著是對理想的火焰。有時候這些孩子沒有出生在很好的家庭或者一個很好的時代，但他們依舊有追逐理想的權力，這一點很令人動容。

今年是狗年，我也應景的想到了好幾本關於狗狗的兒童文學作品，動物與孩子的角色組合是我非常喜歡的搭配，他們總有很多相似性，比如對人幾乎無條件的信任，比如溫柔與包容，就像天使一樣，永遠給人以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