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拉納西,世界上最有味道的城市

深夜到達瓦拉納西。滿天都是霧氣,能見度不足三米。天氣有些微寒,我穿著一件黑色的羽絨服,背著兩個大包,一個人穿行在時而有光時而又黢黑的小巷裡。在一個稍微寬闊的分叉路口,快到我旅店的地方,沿街躺著一片黑黢黢的「不明物體」,我至少反應了兩秒,才意識到他們是乞丐。這是瓦拉納西給我的「見面禮」。

我知道印度乞丐多,但是在這個時辰,在這麼冷的天氣,我的心裡還是不由得涼了一下。這是名符其實的睡大街,沒有屋子沒有床,只有不知從哪個垃圾堆里撿來的毯子單薄地蓋在身上。有些毯子太小或有些破洞,不足以蓋滿全身,露出並沒有衣物遮蓋的胳膊和腿。他們頭朝街心,整齊地睡在一起,已經完全進入夢鄉。還好這裡是嚴禁機動車通行的地方,要不然,隨時會有車輪碾過他們身體。

白天我又來到這裡。乞丐們在路邊坐成一排,伸著一隻手或拿著一個碟子向過路人討要果腹的食物和些微的零錢。但他們並非扯開嗓子攔著你要,而是聽天由命地小聲乞求,有些乾脆靜靜坐著,等待自動降臨的食物。確實也如此,有幾個人捧著一袋米在挨個地施捨。大米落入金屬盤子,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有些小孩像是被大人特意帶來做憐憫教育,他們的小手抓著的大米從近一米高的地方落下,碰到金屬盤子,自然稀稀拉拉地散落一地。

奈保爾在《幽暗國度》里說:在印度,做乞丐可是一種神聖的職業,它能喚起每個人的慈悲心,包括窮人在內。就像祭司,乞丐也有天賦職責。和神職人員一樣,他也需要一個屬於他的組織和團體。

這些神聖的乞丐數量很多,一直延伸到恆河岸邊。不出意外,恆河應該是世界上最包容的河流。這種偉大的包容性體現在:人們不僅可以在恆河岸洗衣服,還可以在恆河裡游蝶泳,用恆河水沐浴身體,在恆河裡刷牙洗臉,儘管恆河裡灑了無數人的骨灰,也慷慨地接納了男人們盡情噴洒的尿液。

在印度,有牆的地方就是廁所。瓦拉納西的恆河北岸全都是牆,也就全都是廁所。恆河北岸可能是世界上最大的廁所,能夠容納幾萬甚至幾十萬人同時如廁。在恆河岸邊行走,你會意識到隨時都有人在對著一堵牆尿尿。儘管政府已經放置了一些移動廁所,人們還是更願意使用天然的「牆廁所」。那些移動廁所,儘管有管道把尿液導到地下,再流入恆河裡,但還是阻止不了男人們操縱著自己的那桿水槍把尿液四處飄灑。造成的結果就是,移動廁所周邊尿液橫流。人尿混合著牛尿、狗尿,以及牛屎的味道,在空氣中飄揚,陣陣騷味涌動。

在恆河岸邊行走,聞著尿騷味,看著烏鴉橫飛,黃牛擋道,偶爾有一兩隻猴子從牆上突然蹦出來,真的是很有味道。

不僅是小便,印度人還喜歡隨處大解。同樣在《幽暗國度》里,奈保爾提到:大便是一種社交活動,從事這種活動時,他們得蹲在一塊兒,邊拉邊聊天。拉完,他們站起身來,光著屁股涉水走入河中清洗一番,然後回到馬路上,跳上腳踏車或鑽進轎車裡,揚長而去。整個河濱散步著一堆堆排泄物。就在這一團臭氣中,人們討價還價,買賣剛從船上卸下的魚獲。

這聽起來很有意思。儘管我不想從事這樣的「社交活動」,但還是樂意得以一見。在不可思議的印度,真的沒有什麼不可能,真的很開眼界。

在瓦拉納西,如果不踩一下牛屎,都不好意思說自己來過。當然,你用不著刻意找一坨牛糞踩上一腳,這種事情自然而然會發生。對於我這種走路從不盯著腳下的人來說,尤其如此——我都不知道我踩了多少牛屎。踩上風乾的牛屎你可能會意識不到,只有當你的鞋尖粘上一團濕漉漉的粘稠物體時,你才會知道自己真的中招了。小伊就遇到過一次。

小伊是我第一次印度旅行時遇到的女生,聰明伶俐。當時我們邊走邊吐槽印度的黑暗料理,商量自己動手做一頓可口的中國美食。正當小伊的小腦袋在烹煮一隻美味的土雞時,她穿著人字拖的右腳深深地陷入了一團軟綿綿的黑色不明物體里。對,是牛屎!新鮮出爐還冒著熱氣的牛屎!她像一隻小羚羊陷入沼澤一樣絕望而無助。我呢,至少在那一瞬間,體現出了一種毫無掩飾的幸災樂禍。

或許瓦拉納西的神靈實在太多,牛糞事故剛剛發生了三秒,就有一個小哥提著滿滿一桶水經過。我趕緊叫住他,指著小伊右腳上的那坨東西,向他借水。他慷慨地把我們引到一邊,讓小伊抬起右腳,把桶里的水慢慢澆上去。用了三分之一的水,總算沖洗乾淨了。

如果說印度是髒亂差的,瓦拉納西就是代表和有力證據。在這個城市旅行,你會無時無刻不意識到自己鼻子的存在。這些四處飄散的味道,是你一來就能感受到的,是顯而易見的。只有待上一段時間,你才能感受到它的另一種味道。

文:鱸魚正美,公眾號:地圖上的藍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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