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故事——守候
一
從他離開那天起，我每天都會來車站。
車站離學校不遠，騎自行車十分鐘便到。說是車站，其實只不過是個露天的站台，列車穿過護城河大橋，在河岸邊的便利店前緩緩停靠。我之前總去那家便利店，那裡的可樂只要五毛錢，喝完要把玻璃瓶還回去。
從這一站下車的人很少，少到一天也未必能見到一個。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人們喜歡往外跑，他們離開這座小鎮，去更大的城市，從此音信全無。
二
我睜開眼的時候，最先看到的是白色的天花板。我感覺到自己躺在床上，空氣中瀰漫著消毒水的味道。
是醫院吧？我這樣想著。
似乎是為了驗證我的想法，一個人開門走了進來，我扭頭去看，那是一個護士。護士呆住了，「咣當」一聲響，她手上端的鐵盤掉落，瓶瓶罐罐撒了一地。
緊接著她跑了出去，走廊里響起她的聲音。
「醒了，102醒了！」
這是我的名字嗎？怎麼會有人叫這樣奇怪的名字呢。
三
我常常會抬頭望天，天空一半湛藍，另一半紫紅，這讓我想起「陰陽割昏曉」，但這裡沒有山，只有一個車站，一個便利店，還有一架掉漆的自行車。
我希望天黑的慢一點兒，再慢一點兒，但黃昏總能吞下一切，等不了多久，天空就繁星點點。
我不得不回家。
但我知道，他一定會來。或許是未來的某天，或許就是明天，總之，他一定會來。一定，一定。
四
「什麼都記不起來了？」
我點了點頭。
面前的醫生皺了皺眉頭，他戴著金絲邊眼睛，灰色的頭髮，鬢角有幾根明顯的白髮。
「回家看看吧？」
「家？」
我努力在腦海中搜索著關於家的記憶，可只有一家模糊的便利店，一個模糊的身影，再努力回想，頭便隱隱作痛。
「我們無論如何也聯繫不到你的父母，好在我們在你的包里發現了這個。」
他遞給我一個作業本，上面寫著「濱海一中」這四個鮮紅的大字。
「是濱海城的重點高中，到那裡去看看，或許能遇到熟人呢？我想這會有助於你恢復記憶。」
五
其實一直以來，我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等下去。
很多時候我都想要放棄，只是……
想到這裡，我突然覺得口渴，我走進便利店，打算去買一瓶可樂。
六
列車穿過一座大橋，在一個小車站緩緩停靠。
我走出車站。
便利店，護城河，還有掉漆的自行車。
這裡的一切都讓我感到熟悉，又陌生。
總覺得似乎少了點兒什麼。
便利店門口的風鈴響起，一個穿著校服的少女從裡面走了出來，她的手上拿著一瓶可樂。
我們雙目交匯的那一刻，起風了。
晚安 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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