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風塵才女, 始終沒出賣前任

自古以來，無數失足婦女留下的各種話題如同恆河沙數、不可勝數。《水中花》歌詞中一句「無力留住一抹紅」讓人感慨她們芳華的凋敝。但其中不乏因為出眾的文采讓人至今稱道的，比如嚴蕊。

01

南宋年間，出身微賤的周幼芳自幼淪落風塵，鎮日里學習樂禮詩書。長大後，依據國際慣例起了個一洗鄉土氣息的藝名叫嚴蕊，成為台州營妓。

上帝總算給她留了一扇窗。夾縫裡求生存的生涯，捱成美貌與智慧並存一身的知名失足婦女。

料來除了聰明好學，嚴蕊肯定是資質極佳的。琴棋書畫皆精、學識通曉古今。而且不僅會作詩詞，難得的是語意清新！

如此更是名動四方，多有不遠千里慕名相訪者。

難道說媽媽桑是大善人嗎？還是媽媽桑搞希望工程，試圖通過知識改變盧瑟群眾的命運？聘請家教從來都不便宜，特別是名師，更是需要大把大把使銀子的。

呵呵……其實這只是投資。只要不是純正的龐氏血統，搞經營總得實打實地先花點銀子。從眾多的苗子里，找到有潛質的培養，這需要經驗、眼光、運氣。

這在從前，失足婦女是合法職業，也是分層次的。前來狎弄高層次失足婦女的，不僅非富即貴，而且這特么是倍兒有面子的事情，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徵。

沒錯了！這是上流社會做的。這也只有上流社會做得起。

悉心培養，細細教導。十年栽種搖錢樹，一朝成名天下知！恩客紛至沓來的時候，當初這狠狠砸下去的銀子分分鐘就賺回來啦。

02

嚴蕊所在台州的父母官唐仲友，就是一位與她命運休戚相關的重量級恩客。

初次見面，那是一個春天。老唐素聞小嚴才名，讓她賦紅白桃花。席間嚴蕊即作成《如夢令》：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白白與紅紅，別是東風情味。曾記，曾記，人在武陵微醉。

都說文品如人品。後人一致認為這闕小令格調頗高。尤其最後一句，意境出自陶淵明《桃花源記》武陵漁人遇桃花源事。桃源亦暗指風塵，既況味身份，又示不願自墮其潔、甚至凌越世俗之寓意。

不管怎麼說，若沒有讀過些文章，且能融會貫通得出自己的見解，決計寫不出來如此句子。

老唐大悅，也大為讚賞，還賜了許多禮物。

轉眼到了七夕。老唐的好友謝元卿遠道來訪，嚴蕊相陪。

座中讓嚴蕊以貴客之姓「謝」為韻腳賦七夕，席間即作成《鵲橋仙》：碧梧初墜，桂香才吐，池上水花初謝。穿針人在合歡樓，正月露玉盤高瀉。蛛忙鵲懶，耕慵織倦，空做古今佳話。人間剛到隔年期，怕天上方才隔夜。

看來在酒桌上創作是嚴蕊的拿手好戲。這首詞中規中矩、殊為工整，完全符合要求，也絲毫不落人下。

許是總能在某個瞬間被擊中內心最柔軟的部分。謝元卿當即傾倒，是夜即與佳人相擁共赴合歡樓。此後半年，纏綿不肯離去。但凡有點銀子，完全不顧來路和用途如何，盡數使在了嚴蕊處。

直到囊中罄盡，才依依惜別。揮手自茲去，往工地搬磚。

03

現世安穩的日子，不久後遇到了打擊。

1182年（南宋淳熙九年），時任浙東常平使、大理學家朱熹巡行台州，連上六疏彈劾唐仲友。其中有兩道，狀指他與失足婦女嚴蕊之間的有傷風化之罪。

大宋律令有個奇葩之處，官員可以花錢在失足婦女身上，以找各種樂子。但不可以與她們做不可描述的事情。

除此之外，身為官員的唐仲友被抓住的當然還有其他把柄。不過，朱熹欲把他扳倒的真正重點在於學說和政見上的巨大分歧。

借題發揮、各個擊破，只是這類鬥爭的基本套路。

嚴蕊橫遭池魚之災，受到羈押、刑訊逼供。短短兩個月里幾乎被杖斃。

不過她緊咬牙關，撐了下來。反反覆復只有一句話：「身為賤妓，縱合與太守有濫，科亦不至死。然是非真偽，豈可妄言以污士大夫，雖死不可誣也。」

這意思大概是說，我本是殘花敗柳。讓我承認跟誰不可描述都不算丟人。就算睡過老唐，我也不會被判死刑。但真假是非之間總該有個基本尺度。我不好為讓自己好過點兒，就把髒水潑人身上去。

因為嚴蕊名氣不小，恩客眾多。大家唏噓之餘，都議論紛紛。這小小的事兒竟成為軒然大波，連當朝天子孝宗皇帝都有耳聞。

孝宗皇帝認為這特么就是兩方面在爭閑氣，一笑置之。但覺得也沒必要把不相干的失足婦女拖下水。他命人將朱熹調任，轉由岳飛後人岳霖來處理這事。

岳霖對嚴蕊的才名略有耳聞。提審時也不問其他，就讓她作賦。

這不正是嚴蕊的強項嘛！當庭就作出《卜運算元》：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

應該說這詞是極有水準的！不但應景，且凄然自陳身世、婉轉表明心跡。未見阿諛哀求。可一個「賴」字，將祈盼堂上大老爺能是護花使者的願望表露無遺。最後兩句，也將對風塵再無留戀、願為良家婦女的態度和盤托出。

岳霖口服心服，當庭判嚴蕊無罪釋放。還加送了一個除籍從良的大禮包。

其實，從見到嚴蕊楚楚動人卻又帶了憔悴的顏容那一刻，岳霖就已決定要為她做主了。後續的情景只是一個過場。要不怎麼說顏值就是正義？

兩次命題作文、一次自白心跡，都完成得沒毛病。有顏有才，真是深得老天垂青。

嚴蕊重獲自由後，被宗室一位姓趙的老爺慕名納為小妾，疼愛有加。從此歲月靜好。

時人為嘆再難一親芳澤，賦《如夢令》以為感慨：夜恰合歡天氣，紅白一窗桃李。情味至今猶，不見故人詞寄，悲矣！悲矣！畫一個圈兒替。

這要如何畫個圈兒替……無端激發了無限想像力……話說幾百年後，據說代表了舊時代國民性的阿Q，也曾在臨刑前演繹過一出「畫個圈兒替」的情景。想像力沒有被貧窮耽誤。

後人考證以為，幾首詞未必是失足婦女嚴蕊所作、唐仲友是因為貪賄被朱熹辦、岳霖不曾為官……

呵呵，過去的事辣么多，扯得清么？當真你就輸了！

來源：老斯基野駛（ID：lsjyeshi） 作者：咔巴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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