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人類才明白豎起食指的奧義嗎？ | 睡前科學故事

大朋友小朋友，不知道你有沒有觀察到一個奇特的，但很容易被忽略的現象？

如果你在某個人類面前伸出一根食指，指向某個地方，那個人不會盯著你的手指看，而是會往你手指指的地方望去。

你或許要說，這有什麼奇怪的？人不都會往手指指的地方看嗎？

對，這就是問題。不管在哪個國家，不管說什麼語言的人都會望向手指指的方向，而不是手指本身。

如果你曾經觀看過馬戲團的表演，你會發現，馬戲團里的馴獸師在給獅子、老虎、狗熊等動物下命令，比如讓它們站到什麼地方去的時候，並不會用手指去指，而是必須用棍子敲那個地方才行。

這說明了什麼問題？這是不是說明，除了人類以外，可能其他動物都無法理解用手指指示的意思呢？

再告訴你一件事兒，還沒有學會說話的12個月大的小朋友就能夠明白手指指示的意思，而且他們還會熟練使用這項技能。

比如，你小時候會用自己肉嘟嘟的手指指著曾經放著蛋糕的地方，表示這個蛋糕曾經在這裡存在過，但是現在被某個可惡的吃貨吃掉了。你也會指著自己的空碗，要求你媽給你添糖吃。你還會指著自己的肚肚表示自己肚肚痛想要拉粑粑。

1歲的你就能明白以前存在而現在不在的東西（比如神秘消失的蛋糕），也能用手指指向被掩藏的東西（比如肚肚裡的粑粑）。

是的，在自然界里，只有人類和少數和人類共同生活的動物才理解手指指示的意思。當1歲的你用手指著店裡的豬豬俠玩具要你媽買的時候，這其實是自然界的一大奇蹟，是將你和普通動物區分開來的分水嶺。

有人要問了，不會吧，我見過黑猩猩也會用手指戳來戳去啊？難道別的靈長目動物不明白手指指示的意思嗎？

其實這裡要區分兩種手指指示，一種叫做陳述性手指指示（declarative pointing），一種叫做命令性手指指示（imperative pointing）。

如果你戳著你空空的錢包，要求你媽給你零花錢，這就是一種命令性手指指示。

如果你指著天上的灰機，那就是另外一個意思，那是你想告訴你媽天上有灰機在灰來灰去，你想要和你媽分享信息。這屬於陳述性手指指示。

區分這兩種指示有什麼用呢？

只有（非自閉症的）人類才理解並且能做出陳述性手指指示。這是區分人和一般動物的重要特徵。

實際上，星星的孩子，也就是自閉症兒童就只會命令性手指指示，比如他們要什麼東西的時候，就只會戳著那樣東西。自閉症兒童不會陳述性手指指示，也就是說他們不會和別人分享新鮮、有趣的信息，比如用手指著天上的星星。

怎麼證明人類明白陳述性手指指示，而別的靈長目動物做不到呢？

曾經有人做過一個實驗。實驗員小姐姐給14個月大的小朋友們看2個倒扣的盒子，然後不說話，默默地指著其中一個盒子，小朋友就會屁顛屁顛地打開被指的那個盒子，成功get裡面玩具。

這說明這些小朋友能夠明白實驗員小姐姐是在和自己分享有用的信息、幫助自己找到玩具。也就是說，人類小朋友明白陳述性指示的意義。

▲ 實驗中的黑猩猩和人類

那麼人類的近親，和人類DNA相似度為99%的黑猩猩，還有其他靈長目的動物會理解陳述性指示的意思嗎？

▲ 30年代，一個名為Winthrop Niles Kellogg的心理學家把一隻黑猩猩和兒砸養在一起，結果黑猩猩沒學會說話，他兒砸倒學會了黑猩猩看到食物時發出的吼聲

實驗員小姐姐也給了黑猩猩看2個倒扣的盒子，然後同樣指著其中的一個。結果黑猩猩完全猜不到人類是在指有食物的盒子。

科學家們一開始猜測，它們內心台詞應該是這樣的：

「伸手指是啥意思？一個A？要不起！」

不僅是黑猩猩，所有非人靈長目動物都無法通過人類手指的指示成功找到掩藏的食物。不僅如此，不管實驗員小姐姐用眼睛瞟、手指敲或是用在盒子上畫記號的方式做提示，非人靈長目動物都不能找到食物。這說明它們並不知道人類是在和它們分享有用的信息，陳述性指示對它們沒用。

那麼，這些靈長目動物能明白下命令的手指指示嗎？

▲ 提示信息（左）的手指指示和禁止動作（右）

如果實驗員小姐姐朝向某個盒子伸出手掌，做「禁止」的動作，然後離開的話，黑猩猩和倭黑猩猩居然會鬼精鬼精地猜到那個盒子里有吃的，然後就會屁顛屁顛地過去把籃子里的果汁或者香蕉拿走。

同樣地，如果人類伸手去抓盒子，它們就會搶先去拿盒子，因為它們通過人類的動作知道盒子里必然有好東西。

▲ 雖然黑猩猩不懂陳述性手指指示，但是卻可以非常依戀人類。30年代，一個名為Winthrop Niles Kellogg的心理學家把一隻黑猩猩和兒砸養在一起，黑猩猩更喜歡和他膩在一起。

很明顯它們明白命令性手指指示的意思，它們知道人類不準打開的盒子里一定有好東西。所以人類不讓它們幹什麼，它們偏要唱反調。

有人說，非人的靈長目動物們沒能像人類小孩那樣去打開正確的盒子，不是因為它們不明白人類手指指的東西里有蹊蹺，而是因為它們不明白為什麼人類要幫它們。

換句話說，它們壓根不信任人類。可能它們的世界充滿了欺騙和不信任吧~~

所以這個階段科學家們猜測，它們內心台詞應該是這樣的：

「既然你誠心誠意地求我幫你拿，那我就當沒看見好了。」

所以在非人靈長目的世界裡，手指指示是用來下命令的，而不是用來表達「你看有灰機」這樣的意思。用法相當簡單粗暴。

比如在野外，黑猩猩互相擼毛的時候，被擼的那只有時候會用手指指自己癢的地方。當然，這也是一種下命令的手指。

▲ 黑猩猩的肢體語言，左上角是求撓痒痒的動作

這點在非人靈長目動物和人類鏟屎官的溝通中也體現得一清二楚。

黑猩猩經常對人類鏟屎官用命令式的交流溝通方式。它們常常會指著要吃的東西，或者把人拉到食物，或者門面前，要求人類幫忙。所以人類在它們眼裡就是開瓶器、開鎖機一類的工具人。

在野外，用手指或者手臂指示危險或食物的動物是不存在的。如果需要向同伴發出信號，動物們只會發出叫聲來警示同伴。

那麼有人要問了，如果不讓小朋友去拿盒子里的東西，小朋友會乖乖照做嗎？小朋友能明白這種命令性的手勢嗎？

▲ 實驗中18個月大的小朋友

其實，18個月大的小朋友會和黑猩猩一樣，在食物面前毫無節操，在實驗人員走掉以後會屁顛屁顛地過去把吃的拿走。

但是長到24個月大的小朋友就明白要努力控制自己，他們會一本正經地憋著不去碰那個裝著吃的的盒子。

這個實驗證明，人類吃貨的本性是天生的，和黑猩猩、倭黑猩猩一樣沒有區別，是一種動物的洪荒之力。只有經過後天的教育才能讓我們控制（獸性）的吃貨本能。

那人類奇特的手指指示功能是怎麼來的呢？

許多科學家們認為，明白手指指示的意思是因為人類比其他動物更懂得合作交流。也有人說，人類的語言就是從這一根伸出的手指中發展出來的。

那麼一直和人類住在一起，被人類馴化的動物，有沒有可能也能學會人類手指指示的意思呢？

一開始科學家們認為這樣的動物是不存在的，但是後來他們發現自己錯了。有一種動物居然超越了黑猩猩和其他靈長目動物，懂得人類手指指示的意思。

沒錯，這種動物就是狗狗。狗狗能夠通過人類的手指指示成功找到隱藏的食物。狗狗的表親——狼卻沒辦法做到。

這也能夠說明，狗狗對人類的信任是動物世界中獨有的。

那麼喵星人呢？除了一小部分喵星人以外，大部分喵星人對人類手指的動作無動於衷。各位鏟屎官應該對這點應該已經習慣了吧。

當然了，沒事最好別豎起食指亂戳，這是很不禮貌的。

不僅在中國是這樣，在全世界大多數國家，比如美國、法國、日本、印度、印度尼西亞、泰國、柬埔寨、中東、阿根廷、東非都認為手指亂戳是不好的行為。

這大概是因為，人類天生對手指指示非常敏感，特別是命令性的手指指示，比如伸出食指。

所以也難怪，伸出食指朝天指是顯示自己權威、厲害的意思——因為居然可以命令老天爺嘛。

▲ 拉斐爾筆下的柏拉圖以手指天，象徵柏拉圖的智慧至高無上

給大朋友的小故事——得指忘月

▲ 布袋和尚指月

在《六祖壇經》中有這樣的一個故事。

無盡藏尼問六祖慧能說：

「我研讀《涅盤經》多年，還是有很多地方不明白，希望能得到你的指教。」

六祖慧能伸出了一根手指指著天。

無盡藏尼懵了，問他這根手指是什麼意思？

六祖慧能說：「這叫得指忘月。你問我月亮的真諦，我並不能給你，所以用手指指著月亮示意。而你，竟然執著於手指，忘了月亮。」

六祖慧能是想表達，真理不必拘泥於表達形式的道理。但其實用手指指示理論就能輕鬆解釋了。

連12個月大的小朋友都明白要看手指指的方向而不要傻傻盯著手指看，無盡藏尼卻不懂，難怪六祖慧能有點心累。

後來李小龍在《龍爭虎鬥》這本電影里就用手指指著月亮，用來表示截拳道的奧義。

伸出你的食指放在鼻子前面好好用兩個眼睛定睛看一下吧

人類的智慧就蘊藏在這一指手指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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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Tomasello, Michael. Origins of human communication. MIT press, 2010.

Leavens, David A., William D. Hopkins, and Kim A. Bard. "Understanding the point of chimpanzee pointing: epigenesis and ecological validity." Current directions in psychological science 14.4 (2005): 185-189.

Herrmann, Esther, and Michael Tomasello. "Apes and childrens understanding of cooperative and competitive motives in a communicative situation." Developmental Science 9.5 (2006): 518-529.

Tiny Genetic Differences between Humans and Other Primates Pervade the Genome

wikipedia等

圖片來源：Chimpanzee Information, Junior Explorers, News - Yahoo, BBC, Wondergressive, metro, Wisetrail, awakeblogger, imgur, pinterest, wikipedia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