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記行(一)台北篇

物種是可變的,現有的物種是從別的物種變來的,一個物種可以變成新的物種。動物的變形,如由蝌蚪到蛙的變化,耀龍到始祖鳥。又如寫作的我變成竟多久未寫作的我,處處證實著那位名為查爾斯羅伯特的英國老人所著理論是多麼正確和先進。

今年的一月份到過寶島。飛機降落在台北的時候,並不覺得有多時髦。當然因為某些規則,前往台灣幾乎等同於出國。中午和同伴降落在桃園機場,商家店面和提示牌上都是老派而好看的繁體字,我對繁體字大概一直有著莫名的好感,且絕不認同只是多了幾個筆畫這類言論。台灣人不多,周圍疏落的走動著人群。他們穿著上多是簡約的質樸,感覺像來自霓虹,甚至連面容都和日本人相近。但走上前隨便詢問小哥我該去哪裡取在大陸提前買好的電話卡,就將那些最早的印象通通覆滅——這跟我所習慣的,分明是同一種語言。

青旅和快捷酒店是出行時最常用的落腳。見識短淺如我,在之前竟從未嘗試過入住民宿。這回在台北我卻破天荒的擁有了一次自己的房子。它在信義區的忠孝東路上一棟老舊的樓里。八層,裡面的電梯只能到七層,所以坐到七層還得自己往上走一段樓梯。打開密碼鎖進去是一個寬敞的陽台,中間是乾淨的沙發和茶几,邊緣種著一圈我叫不出名字的植物,角落裡擺著兩輛年輕的自行車和一個略丑的玩具馬。房間比我想像的要大很多,心心念念的大廚房和大電視也都有了。出行很便捷,下了樓往右走上幾百米就有捷運,捷運即地鐵在台灣的叫法。站頭叫後山埤,這個名字也總令我遐想,大概是老城後山的石牆的意思。加之同行的女生剛來讀不對「埤」字的讀音,便更恆久的加深了我的記憶。

在台北的幾天節奏很慢,很舒服。我的旅途常常這樣充滿丟失,從不急迫於趕往下個景點,偶爾的錯失也絲毫不以為意。當然在旅行結束後,有時也會突然一拍腦門兒:哎,這地方我怎麼沒去?但這都不重要了,我永遠認為自己會再度前往。

有些地方,諸如正宗的誠品書店自然要作為重大議程,前去朝聖。在大陸,我去過蘇州的那家,門庭若市,宛如地標,攜自拍桿前往的顧客數不勝數。誠品的台北敦南店是一座大廈的其中幾層,由於文化環境更加寬容,其中書的種類自然更加繁複和豐碩。很多作品毫不避諱的談論政治,縱情的表達情色里的藝術,讚美《論語》,也讚美女人的乳房。或許有些寶島的月亮更圓的意味,我始終篤定的覺得,敦南店更符合我對大型書店的期許。眾人有的席地而坐,有的背靠書櫥,進行閱讀。周遭都很安靜,既有少年,也有老人,那是種像極了文藝電影的氛圍。終於也沒有什麼人要炫耀自己終於到誠品書店了,畢竟台灣到處是誠品書店。我隱藏不了這不屬於這裡的該死的快門聲,始終像賊般。所幸諸位讀者都沉浸在各自迷醉的世界裡,無人有空來研究這位大陸仔如何暗暗羞愧。

我並不領會如何寫遊記,且也寫的不好。大概到此有些我並無特別感觸的行程也得交代。在台北還有兩個重要的地方,國父紀念館與台北故宮。如人所言,台北故宮的藏物品目琳琅。然而對於不懂如何欣賞這些寶物的我來說,藏品多帶來的唯一影響只是讓我的腿更酸罷了。其中,見到赫赫有名的「翠玉白菜」的真容,也不能使愚鈍的我感知到歷史上那些工匠的心意和技巧,實在可惜。

倒是在承接各種社會活動的國父紀念館,反而使我有些打動。國父紀念館中位於中央的空間,用於以各種形式講述孫文的生平和思想論著。四周的幾個房間,被台灣新銳的畫家用以展覽作品,有的畫幅巨大,有的小而精緻。有些寫實,有些莫名其妙。二三樓的中央是個表演大廳,我與同伴前往的那天那裡正在進行給兒童觀看的表演,四周的房間依然是畫作和書法作品的展覽,穿著校服的年輕人和拄著拐的老頭,坐在同一張公共座椅上。底樓的大堂正當中是個巨大的孫中山像,大家圍在他的腳旁看閱兵儀式。國父紀念館戒備不嚴,像個鄉下的小劇院,它包容著來此的所有人,無論是來此表達,還是來此傾聽。我無來由的想起那句「歡迎來到自由民主之台灣」,而這裡的牆壁上印有「我認為一個國家的偉大,不在於它的人民富有,而在於它的人民幸福。」這是多麼美好的願景啊,讀到這句話時,我真的想要流淚。

台北最熱鬧的地方叫做西門町,有很多聞名遐邇的美食。在谷歌和曾在台灣留學的同學的推薦下,品嘗到了許多的美味。之後還抽空前往了拍攝《艋舺》的剝皮寮老街,鈕導的這部電影使我的高中也充滿了義氣。然而真當置身於該地,卻全然不能感到電影中江湖的感覺了。那天下著雨,沿路沒有什麼人,街邊是一些不新式的五金或調理店,裡面往往會坐著幾個失神的大伯。門口趴著幾隻懶惰的狗,前爪都被雨水打濕也不願從美夢中醒來。

在台北居住的五天,每日最愜意的都是夜晚。旅伴在屋中洗澡,而我一個人拿幾聽台灣啤酒,再跑到樓下便利店象徵性的買一盒長壽煙,然後搬了電腦到陽台處理當天的照片。如果沒有記錄,人是會身不由己的遺忘的,所以我們才用盡了辦法去不忘記:坐了很久的車,去北投爬山和泡溫泉,尋找張學良的故居,路上又吃了怎樣好吃的面;托同行的女生的福,歸途中還找到了周杰倫和昆凌開的咖啡店。在某條小路上自拍,想要低頭走過去時恰好有輛車駛過,留下一道長長的尾燈,好不容易等來了一輛車,車主看到路的兩邊分別是人和架在三腳架上的相機,立刻停下等我拍照。我焦急的揮手示意「你丫趕緊開過去吧我就是要你開過去啊」,司機躊躇了會兒,終於恍然大悟般的關掉所有車燈,慢慢的開了過去……自此我才知道平時在大陸自拍的優越性。

在這樣悠長又短暫的時光里,我往往會自我沉醉的播放幾首老歌。沙發旁邊外置熱水器嗚嗚嗡鳴,蒸騰著從小窗里散發白色的霧氣。「啪」,我打開其中一罐,並不是很想喝。而陽台外面淅淅瀝瀝的下著小雨,遠處是市區若現若失的閃爍燈火。是年三月二十二日夜。

*筆者不給任何人以旅遊的建議。且轉載須徵得本人同意,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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