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虹：虛度是一種能力

我一直以為釣魚是這個世界上最無聊的事情，特別是那種在河邊一動不動坐上一天，最後拎著空網兜晃悠回家，我會想這一天豈不是虛度了，相當於啥也沒幹。

直到有一天朋友說，虛度也是一種能力。她說釣魚其實很好玩，魚沒咬鉤的時候你可以盡情地自由聯想，任思緒紛飛。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釣魚的目的不在魚，而是借著釣魚的殼躲在一安靜無人處，與內心鏈接，覺察、內省呢。釣魚的人表面上看起來在虛度，其實內心無比充實。這樣的虛度確實需要能力，不然你就會到處換地方，煩惱怎麼總釣不上魚來；或者乾脆找一人工養魚塘，一條接一條，根本沒功夫去虛度。看起來很忙碌，看起來收穫很多，看起來一點也沒虛度光陰，但釣魚的真正意義和魅力卻體會不到，這算不算真正的虛度呢！

生活中太多這樣看似充實其實虛度，看似虛度其實充實的例子。就說去旅遊，有的人總想著前面有更美的風景，總想多逛些景點，於是匆忙趕路，排隊拍照，當下的美景便不捨得花時間去欣賞和品味。最後收穫了一堆景點名字和一堆照片，彷彿這樣才不虛此行。也有的人旅行沒甚目標，也許會為一朵花、一棵樹、一幢建築、一個人而駐足良久，他最大的收穫是在旅途中與不同事物相遇的感受。

有的人上各種課程喜歡記下厚厚的筆記，甚至有人希望把老師講的每句話都記下來，彷彿這樣才能證明自己學到了很多東西，這學費沒白交。但當我們把注意力都放在記筆記上的時候，往往就會阻擋我們的心真正去吸收那些知識，留在紙上的知識還是老師的知識，進入你內心帶來感受的知識才真正屬於你。所以我會建議聽課的人不要記筆記，回去之後再「復盤」，那些你能記住的就是對你來說重要的，在你心裡留下了深深印記的，就會給你帶來改變的力量。

人生也是這樣，那些匆忙趕路的人，心裡惦記著目標而忘了欣賞路邊的風景，最後到達了目標才發現，原來人生真正的意義恰恰是去細緻地體驗這一路被自己忽略的感受。無論這感受是好是壞，是痛苦還是愉悅，只要體驗過，才算是真實地活過。

所以，究竟誰在虛度？

有的時候我們是在用忙碌的生活掩蓋空虛的內心，越空虛越需要忙碌來掩飾。空虛的心是不能虛度的，因為虛度會讓他看到自己的空虛，這會讓他恐懼，只有忙碌才能讓他暫時看不到恐懼。只有內心充盈的人才能全然地放下，享受虛度。虛度是一種能力，是因為虛度時我們與自己的內心最接近，那些內心裡的真實想法會如雨後春筍般爭先恐後地往外冒，能否接納自己的這些想法，決定了你敢不敢虛度，能不能虛度。

曾奇峰對精神分析有一個形容——緩慢的奢侈。這是典型的虛度，別的心理療法少的幾次、多的十幾次，精神分析最少幾十次，多的則以年來計算。因為慢，才能細細體會各種感受，接近最真實的內心世界，諮詢中的體驗才能成為生命中的一部分。諮詢師和來訪者能否虛度的能力決定了諮詢能否走得長久，如果總想著怎麼解決癥狀，想各種辦法去除癥狀，自然無法真正體會癥狀背後的感受和意義。從某種意義上說，精神分析就是教會你虛度的能力。

我記得在《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這本書中，保爾·柯察金說過一段話：我希望我死的時候，回顧一生，我可以自豪地說我沒有虛度。我想說，虛度or 不虛度，取決於你想要怎樣虛度。

作者：余虹 轉載請註明出處 江西點撥心理諮詢中心微信平台jxdbxl

2015年3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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