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薩爾滸之戰,明軍銀餉緊張,必須速戰速決。而一年之後,明光宗即位立即向遼東撥出了100多萬兩銀子?

1619年薩爾滸之戰的時候,明朝財政困難,給遼東的撥款很少,必須速戰速決。而1620年明光宗一即位就撥給遼東100多萬兩銀子,怎麼突然就有了這麼多錢?


這題回答倒是不難,不過借這個題目,正好來簡單理理薩爾滸前後明廷關於遼餉的派撥這個有意思的話題。

時間就從萬曆四十六年四月十五(甲辰)日,努爾哈赤攻擊撫順城開始。

北京主要儲銀機構:戶部的太倉銀庫,兵部的太僕寺常盈庫,工部的節慎庫以及皇帝私庫內承運庫

主要登場人物:暫代兵部事務的兵部尚書薛三才,太僕寺少卿趙士諤,戶部尚書李汝華,總督倉場的戶部尚書張問達,內閣獨輔方從哲,戶科給事中官應震,薊遼總督汪可受,遼東經略楊鎬以及萬曆皇帝

萬曆四十六年四月十五(甲辰)日起,明廷陸續接到了努爾哈赤誘陷撫順城的報告,其中:

時任遼東巡撫李維翰上疏奏報「建酋」(即努爾哈赤)又狡猾又殘暴,偽裝參與撫順馬市,以三萬餘騎扣關突襲守衛,撫順因而陷落。並表示遼軍缺餉嚴重,民運欠20萬,年例欠52萬,面對騎臉無可奈何,請求朝廷趕快調兵發餉,拯救遼東。

薊遼總督汪可受上疏說,我從「束髮登仕」起就知道努爾哈赤狡猾兇殘,本來已經計劃收拾他了,沒想到他「以數十年包藏之毒,發於一旦」,打了我個措手不及。現在要想剿滅他,那就要大費一番功夫了,只能先請戶部把去年、今年兩年共百餘萬的餉銀髮了,以解燃眉之急,再請朝廷像征倭征播那樣,「為一勞永逸之計」(即調大兵撻伐之)。

四月23日,兵部接到了萬曆皇帝的聖旨:形勢危急,防勦事情地方官抓緊做,拖欠的軍餉趕快發,至於調兵應援的事,兵部先拿個辦法出來。

接到聖旨的薛三纔則上疏回復:督臣(即汪可受)說得對,但徵兵需要錢啊,目前遼軍工資拖欠嚴重,戶部起碼要先把52萬(一年京運)的一半發了,我這也把十來萬馬價銀髮了,先解燃眉之急。其他的還得跟九卿科道的官員一起商量才行。還望陛下大發帑金,且命令遼東各官員,先收復陷城,做好防禦工作,等時機一到要「相機大創,用雪此恥」。

神宗回復:內庫空虛,帑金你就別想了,你們先把說好的那幾十萬發了,其餘的讓戶部想辦法。至於「大舉征剿」的事情,你們開大會先商量著吧。

看到神宗回復的戶科給事中官應震,上疏表示:昨天我去巡視太倉,一堆邊鎮催餉的堵門哀嚎,可我也沒辦法啊,太倉剩下那點錢都給遼東了,現在一毛錢都木有了(「已為之一空矣」)。這種危急的時刻,陛下又說內庫空虛,是陛下您摳呢,還是您想先看下情況再發呢?陛下可不要忘了漢靈帝當初也是好私蓄,最後是什麼結果啊。

四月27日(丙辰日),戶部上疏表示:拖欠遼東的二十來萬民運部分,已經陸續徵發了;四十五年份的52萬京運年例只差十來萬了;今年份的那52萬還「拮据無措」呢,現在兵部又要調兵議餉,我是真沒辦法了,只能請陛下您多發帑金了。

神宗掉線中...

同日,九卿科道奉命一起開大會,期間又接到了遼東奏報東州、馬根單二堡也丟了,總兵張承胤還帶了一萬人去送了一波。薛三才隨即上疏說:屬下正與九卿科道的官員開大會商量「請援兵」、「議大勦」的時候,敗報就傳來了,我們都大驚失色,沒想到遼東都慘成這樣了。

神宗回復:形勢危急,你們趕快商量,給我拿個辦法出來。

四月29日(戊午日),薛三才上奏彙報開大會的討論結果:現在戶部沒錢,調兵征勦的事還真不是一時兩刻就能搞定的。目前商量的結果是先調募兵五萬,議餉百萬。五萬人中調一萬多,募三萬多;百萬餉中太倉(戶部)拿十萬,太僕寺(兵部)拿二十萬,工部拿二十萬,剩下的五十萬隻能請陛下您發內帑解決了。另外原任總兵杜松「忠勇可用」,山海關現在需要人去鎮守,派他您看怎麼樣?

神宗回復:就是杜鬆了,讓他原官起用,趕快去山海關赴任。遼東的事情,兵部要不時派人探報。

之後官應震又上疏表示:遼東常平倉從萬曆三十七年到四十四年,七年積穀四十五萬多石,原本可以大為減輕朝廷負擔,沒成想前向時間一查,連二十萬都不到了。現在要趕緊籌集軍餉,陛下快發內帑吧。

神宗掉線中...

閏四月5(癸亥)日,神宗下諭:遼東形勢成這樣都是地方官平時疏於防範造成的,兵部與督撫要趕快制定戰守策略,等遼東經略一到,便會合援兵大張撻伐,一舉剿滅敵酋

閏四月14(壬申)日,神宗下諭旨跟內閣說:自從我看到兵部奏報缺餉後,馬上就讓人去內庫查賬了,結果戶部還欠我金花銀一百四十四萬,內庫怎麼會有錢呢,我辛辛苦苦搜了先年攢下的十萬兩,已經發給戶部了。其他不足的部分,由戶部去挪借、措處。

閏四月19日,戶部尚書李汝華上疏表示:前段時間開大會議餉,我部就出了十萬,陛下您就知道戶部都窮成啥樣了,可現在這一百萬又必須得發。陛下既然要屬下去挪借、措處,那我也只能先借南京戶部二十萬,南京兵部、工部各十五萬(《籌遼碩畫》卷4原疏十萬,據其他疏知為15萬),共足五十萬。另外措處方面,各省直以及一些衙門還欠了戶部不少錢,請讓他們抓緊上交或者歸還。

神宗回復:就這麼辦。

另一方面接到萬曆皇帝大張撻伐要求的薛三才可就有點頭疼了,這意味著四月二十七日會議後提出的那個調募五萬,議餉百萬的方案肯定是要改了。所以在查閱征播征倭的案例後,他又上疏表示:「奴酋」(即努爾哈赤)「罪逆通天、神人共憤」,前面開大會的時候大家就都說一定要「殄滅此虜」,但那時提出的調募五萬、議餉百萬隻是為了救遼瀋於危急,「為聯絡防禦之計」。現在既然有明旨要征勦撻伐,那就不得不仿照征倭征播的事例,「用兵十餘萬,欲以示壓卵之勢,收覆巢之功」。先前調募五萬,這次再調募五萬,加上葉赫、朝鮮的幾萬人,共集十餘萬,議餉三百萬。具體方案是調募加遼東堪戰之兵,約不少於十二三萬,以三萬聯絡東西,以十萬專事征勦,用四、五員大將,分進合擊,一舉成功。

神宗掉線中...

閏四月20(戊寅)日,戶科給事中官應震上疏表示:皇上您先前發的那十萬兩內帑里有五萬九不是「黑如漆」就是「脆如土」。現在邊事緊急,陛下捐發內帑那也是「無用化為有用」,要知道您那每年120萬金花銀,嘉靖年間可是專供邊區軍需的。

神宗持續掉線中...

五月7(甲午)日,薊遼總督汪可受在看到神宗對薛三才新提出的「調募十萬,議餉三百萬」方案持續沒反應後,做不住了,上疏表示:前面奉旨「一則曰共圖防禦,一則曰大張撻伐」,可現在才發60萬,還不夠兩萬人一年的軍費,讓我召三萬這不是扯嗎(「似屬空言」)。陛下先前採用的議餉百萬的方案,那是肯定不夠,兵部後面提的三百萬方案也是因為「時詘從省」,這三百萬連征朝鮮的一半都不到,您就別嫌多了。現在您要大張撻伐的旨意都發出去了,而餉、兵都不足,這會自受其害的啊。[換句話說,汪可受這是在提醒神宗,沒錢那就趁早歇著吧]

神宗還在掉線中...

而薛三才也在不斷上疏請求神宗批准:陛下特下征勦之令,我職責所在,不敢不細細謀劃。「奴酋」雖說是小丑,但「鳴鏑控弦之眾不下五六萬」,為了一舉滅之,調募十萬那是不得不為之。我想陛下您之所以還沒批准,那是您要圖謀萬全,肯定不是覺得三百萬多了!

[後面這次「調募十萬、議餉三百萬」的方案具體是何時批准的,我沒去查了,反正五月底戶部就開始按三百萬準備了]

五月24(辛亥)日,總督倉場的戶部尚書張問達上疏奏報說:太倉入不敷出,見在的只有京倉五百八十來萬石,只能供兩年支用;通倉三十六萬石,只夠半年支用;銀庫方面,老庫只有八萬八,外庫不會超過四五萬。皇上聖明,這些情況不用我說,您也一定是瞭然於心的。[換句話說,張問達這是表示家當都在這了,您老看著辦吧]

五月26(癸丑)日,戶部尚書李汝華上疏表示:督臣要300萬餉銀,還是從省說的,可這麼多錢,靠「天雨乎?抑神輸乎?」。屬下實在是沒辦法,只能按照旨意去挪借、措處。具體有以下幾款,首先各省直拖欠的稅糧要趕快補交;其次,南京倉所積糧頗多,十來年都吃不完,南糧不妨暫時改折白銀三年充遼餉;再次,太僕寺俵馬一項基本沒啥用還貴,不如也改折一年,一半給太倉充遼餉,一半給冏寺去邊區市馬;還有...[太多,只列舉了幾項後面會提到的]

神宗回復:說得好,就這麼辦。

五月27(甲寅)日,首輔方從哲表示:戶部為了措處餉銀真是焦頭爛額,又是去借南京各部的庫銀,又是去括河工用銀,提了十多項,真是不容易。先前議餉,陛下發下內帑十萬,「人心無不感激」,還望陛下再去搜搜內庫盈餘,或是批准將陸續解到的金花銀暫充遼餉,那邊鎮將士自然士氣百倍。

神宗回復:我也知道遼事緊急,但內帑前面都已經發過一次。金花銀那是祖制,為的是給典禮、節例、皇家日用、各衙門俸銀等項做花費的,本來就入不敷出,現在還被拖欠了,怎麼會有盈餘!告訴戶部錢不夠自己湊,我批准他們去挪借、措處,不要再借口請帑![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呀.jpg]

六月2(己未)日,太僕寺少卿趙士諤上疏,對前面戶部要將俵馬改折一事進行了爭辯:現在邊情緊急,到處都在要馬,如果都改折了,我怎麼辦?而且本來俵馬額數只有六千六,本折各半,折色是各邊年例,本色就是全折了,一匹30兩白銀,也就十萬兩,一半給太倉就只五萬兩而已。更何況戶部還向我寺派了20萬餉銀。倘若事情沒有結局,再有需要時,戶部再問我借,我肯定借!

對此戶部尚書李汝華跟戶科給事中官應震的反應就有意思了:

六月6(癸亥)日,官應震上疏表示:遼事緊急,挪借湊餉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怎麼各部不僅不體諒,還在嘰嘰歪歪呢。南京戶兵工三部,借五十萬,聖旨都批准了,怎麼才解一半?南京戶部奏報庫藏只有23萬,也算情有可原,南兵、南工庫藏充裕的是幾個意思,依我看除去南京戶部可酌量減少外,其他的一點都不能少!另外冏寺、水衡(即工部),也是有積銀的,趙士諤對俵馬改折的異議倒也有道理,但水衡是什麼意思。大工(修三殿三門)都停了,有啥不能借的。現在經略(即楊鎬)諸臣既然要餉三百萬,依我看水衡借50萬,冏寺借30萬,另外巡青衙門還有積余,也借20萬,共湊一百萬。

而李汝華則上疏表示:督臣、經略諸臣要餉三百萬,太倉沒錢,我只能奉旨去借。現在工部跟太僕寺有現銀,太僕寺少卿趙士諤奏疏中說再有需要一定借,我現在就是再有需要的時候啊,這是「明許臣部之再借也」,我真是太感動了。所以我建議工部借十萬,太僕寺借50萬。[趙士諤:???]

於是借錢形式就成了工部、太僕寺各借50萬,對此,太僕寺、工部都表示沒錢。其中工部說大工那一百萬是給皇上修三殿三門的,官應震馬上回懟表示大工都停了;工部又說這一百萬要給虞衡司做軍需預備的,官應震又懟說你工部前面的奏疏說大工那一百萬都封存在老庫,不許挪用,現在又說要給虞衡,騙鬼呢。

六月8(乙丑)日,神宗對此做出批示:就各借50萬,但先發20萬,其餘的以後在陸續給發。

六月14(辛未)日,太僕寺少卿趙士諤上疏表示:助餉本來是義不容辭的,但真是支持不了。

神宗回復:知道你窮,我已經讓戶部以後陸續補還了。[值得一提的是,當年八月12日,趙士諤被升任為宣府巡撫,從掏錢部門轉為了要錢部門,並被年底的宣軍鼓噪事件弄得很頭疼。不過就此劇他已殺青,不再多說]

六月20(戊寅)日,李汝華對太倉匱乏的原因以及籌集軍餉若干提議進行了陳述:太倉歲入只有389萬,而每年支出邊餉就要381萬,另外還有40萬庫局內外用度,入不敷出啊。而陛下內廷還時常取索太倉,萬曆六年提了87萬多;萬曆二十七到三十年,冊立、分封等典禮抽了255萬多;福王婚禮進40餘萬,皇太后上徽號前後四十七萬,長公主、七公主、瑞王婚禮各十來萬,萬曆六年至三十三年,每年增買辦銀20萬,共去了五百多萬;浙江龍袍借去了近30萬,蘇松織造也借了30多萬。再加上地方上形形色色的借支、題留,太倉一貧如洗啊...[換句話說,李汝華這是在提醒神宗,太倉這麼窮是為什麼,您心裡要有點X數啊]

七月29(乙卯)日,戶部上奏說:遼餉300萬,東拼西湊才弄到230萬,本部前面提出的若干項措處項目,各省直辦好的應該讓他們馬上解運...

神宗回復:就這麼辦。

九月23(戊申)日,神宗下諭戶兵二部:「黠夷肆逆」,邊鎮動蕩,我根據廷臣的意見調集了各處的援兵,就是為了剿滅這個「小丑」(指努爾哈赤)。現在「師期已近,撻伐將行」,我體念將士的辛勞,特命令你們兩個部門,再湊20萬兩給遼邊犒軍。[戶、兵二部:...]

九月26(辛亥)日,戶部尚書李汝華上疏奏請加派:國家有事,當然是政府先扛,扛不住就要借,還不夠就要搜刮。現在戶部匱乏,挪借、搜刮也沒湊到300萬,加派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還請陛下批准全國每畝地加派銀三厘五毫(0.0035兩),共計二百萬三十一兩四錢三分八毫零。

神宗回復:遼東軍餉不足,照例加派「甚非得已」,各省直現將見在庫銀解京濟急,由加派抵補,不得延誤。

[到此,遼餉第一波委派就差不多,雖說額度都分配下去,但實際執行並不樂觀,這裡也不多說,下面就只簡要敘述之後的重要情況了]

十二月7(壬戌)日,經略楊鎬表示還有調兵沒到,其中浙兵連山海關都沒到,川兵音訊全無。

轉過年來,到了萬曆四十七年的二月21(乙亥)日,楊鎬上奏彙報表示將於此日分兵四路進軍。

同日,首輔方從哲表示他昨天在內閣辦事,「忽見狂風大作,黃塵四起,赤氣橫空」,天象有異,這可不吉利啊。

三月1(甲申)日,還是方從哲彙報說接到楊鎬奏報,由於天降大雪,進兵時間推遲到了二月25日。方從哲表示,這是上天示警啊。

果不其然,此後明廷陸續接到前線敗報,並且原因都寫好了:都賴杜松輕敵冒進!

三月7(庚寅)日,神宗下諭兵部表示:我看到連日的異象,就知道前線要不好(「天象若此,邊事不可無虞」)!現在你們要尤其注意邊區防禦,以保萬全。

這個薩爾滸前後遼餉的情況介紹,這題到這也差不多了,之後以及更詳細的有時間,再說吧。

最後回到本題,首先要說的是「師老財匱」是明朝常見的催促辭彙,類似的還有什麼師老財屈、師老費財、師老財殫等等。並不一定就表示說沒錢了,也有怕消耗太多的意思。當然薩爾滸前後,明廷的財政狀況的確已經十分糟糕了,但征勦是閏四月就決定了的國策,調募十萬、議餉三百萬也是為此而來。如果只為防禦,兵部也不用修改前面調募五萬、議餉百萬的方案。

具體到征勦本身,我前面也提到了,四十六年的十二月楊鎬還上奏說有調兵沒到,這種情況下只能導致戰事的一再推遲。而一方面楊鎬自己上奏說春深不利於征勦,另一方面夏、秋正是騎兵作戰的優勢期,所謂「秋高馬肥」,這個也在明廷的奏疏中被不斷強調,冬天都過去了。換言之,時間問題可能並沒有那麼大,與其追究催促進兵,我覺得不如更多去反思從努爾哈赤進攻撫順到楊鎬進兵的這11個月里,明廷都做了啥。

而光宗為啥能撥出錢來,這個很多答主都說了,就是內庫發的。至於神宗為啥不發,你猜呀,反正過程我也都說了。


【前兩段刪掉,有空重寫】


那就正式聊這個問題。

要想解釋這個問題,我們就得看看萬曆中後期,我大明如果要頂著經常性的財政赤字打一次仗的話,一般錢從哪幾個方面來。

1.戶部、兵部。這是應該出的嘛……戶部有銀有糧,兵部一般出銀子。(比如萬曆二十年九月,薊鎮駐紮了調、募的3700防海明軍,由朝廷負責的開支就是戶部出70%,兵部出30%)

兵部的銀子,主要來自於「太僕寺馬價」。就是說相關單位每年要給太僕寺交若干匹馬,但是全都交馬又不方便,所以在夠用的前提下,多出來的部分折價交銀子(這叫「折色」)。

2.找其他單位借,比如工部經常搞樓堂館所,手裡肯定有點周轉資金。

3.地方撥款做軍費。招兵買馬積草屯糧,這些事終究要攤到各督撫、布政使頭上。(比如萬曆朝鮮戰爭的糧草,主要就是遼東、天津、山東三地分攤的,中央撥錢,三地的地方官負責籌糧征民工。)

這種情況下,地方官員一般會把各種亂七八糟的結餘撥做軍費(比如萬曆十九年八月,浙江巡撫常居敬上書增兵,就說要把「兩關商稅銀、撫按司道府縣贓罰銀、蠟茶折銀、派剩米折銀、戶部事例銀」統統留下當軍費用),或者說把原來只過一遍手(上交中央)的錢扣下(比如萬曆二十年六月,天津撫按合奏,把進京漕糧扣下了六七萬石當軍糧用)。

4.其他。比如向地方攤派田稅、鹽稅,賣國子監生員名額(《杜十娘怒沉百寶箱》的男主角李甲就是在萬曆朝鮮戰爭期間「捐」了個生員),等等。漢朝入粟拜爵、入羊為郎,宋朝給邊帥度牒當軍費,和這些都是差不多的性質——不是辦法的辦法。


從萬曆二十年到萬曆三十年,明朝打的大仗三場(寧夏,朝鮮,播州),小仗無數。而且非常要命的是這三場仗是一個接一個爆發的——萬曆二十年二月寧夏之役,四月朝鮮之役開打,而播州之役的罪魁禍首楊應龍就是借口回播州整軍援朝逃過一劫(本來是要黔蜀兩省會審他的),之後再也不聽使喚,直到萬曆二十六年正式造反。可以說這幾年裡明朝一直在大規模打仗,帶來的後果也顯而易見——軍費越來越難籌措。萬曆二十四年五月李宗城跑路,邢玠覺得封貢事不妙,十萬火急求國內調兵發餉,戶部表示東征這幾年干進去一百多萬兩外加快四十萬石米,我這一時半會也沒錢,先給你12萬兩墊墊,大頭容我們再想想辦法……


至於明光宗出的這一百萬兩,是皇上的內帑(讀tang),皇上有道德義務去動這個錢當軍費(所以之前開內帑更多的都是賞賜性質,比如班師時候犒軍),但是內帑畢竟是人家的私房錢,人家說沒錢,或者像萬曆這種聰明的,總能給錢找到去處,你有什麼辦法?總不能進宮搶去……

不過這樣的畢竟是少數,一來這大明朝都是你皇帝的,你憑啥不出錢?二來不是每個皇帝都禁得住百官的口水,你不開內帑,底下幾十位科道官正愁沒事可噴呢。第三點就很無奈了,國家沒錢,內帑往往也沒錢(萬曆這種生財有道的屬於特例)……沒錢,那就加三餉吧……

每個皇帝在面對沒錢的時候,歷史的BGM恐怕都會迴響起這麼一段:

「那棵老歪脖子樹,還站在皇宮後面,天天地盯著你們吶……」

二十一世紀,就算房奴不還按揭了,最多就是收回房子。如果自己不能按時供餉,等待自己的可不是法院的傳票和判決,等待自己的可是煤山上的那根繩子……

——雲和山的此端《百度宅男當崇禎》


謝邀

先對於題目本身做一下評價

一、明朝財政困難並不只是從1619往後,實際上甚至追溯至明中期以前,明朝一直是財政困難。

二、1620年光宗給遼東拔的銀子也不止一百萬。

三、薩爾滸之戰實際時間用的很久,從1618年就開始備戰,一直到1619年開春才打,被題主認為是速戰速決的原因大約是出征的部隊被殲滅的速度太快。

實際上,僅僅萬曆四十六年到萬曆四十八年,遼東的開銷就達到了兩千萬兩銀子——

○戶部尚書李汝華條遼餉之數,自萬曆四十六年閏四月二十五日起至泰昌元年十月十七日止,共發銀一千九百九十三萬二千五百六十兩零,自泰昌元年十月十八日起至十二月二十六日止,共發銀二十五萬五千八百六兩,總計發銀之款二千萬八千三百六十六兩。

《熹宗實錄》卷五天啟元年正月

這筆錢比未來被罵的狗血淋頭的崇禎年間的關寧錦防線維護費+關寧軍15W各類餉的花費要高得多了。

而光宗發內帑的行為是因為巨大的邊防壓力迫使的。

*諭兵部並敕護衛官兵戒嚴中外 發帑金一百萬犒九邊*

*己亥令旨再發帑銀一百萬兩與戶部充遼餉命別部不得分用並前犒賞二項共給腳價五千兩毋騷擾驛遞毋留滯太倉差官即發自遼邊軍興餉匱民間畝稅再加物力已竭尋開事例旋議摉括在廷計無所出日以內帑為請當*

前後高達兩百萬,不過和萬曆年的戰爭開銷也就是小弟弟等級的。

不過似乎用途並不僅僅如此。

*一發內帑營建宮殿書修理郊壇書*

但其實天啟先生也發了不少內帑

○癸酉發內帑一百八十萬勞邊,上諭戶兵二部:朕惟登極覃恩賞賚各邊軍士,繫纍朝舊典。但人數甚多,稽查不易。近該禮部具奏,邊軍數目恐臨期不無增減,解銀到日著各該巡按御史嚴行道將,設法清查,按名給散。務使見在者人沾實惠,逃亡事故者不得冒領。事完將用過銀兩的數報部查考,余剩的留抵戶部。年例其遼東額兵累年損傷無算,援兵出關之後逃亡更多也。著監軍御史加意嚴核,毋得盡憑將領開致滋虛冒。爾部作速通行各鎮一體遵行,故諭。

(話說黑用遼人守遼土的有沒有看到裡面一句援兵出關後逃亡更多Σ(っ °Д °;)っ)

○己卯,諭戶部:朕惟遼餉一事,該部屢奏明旨,自當講求良策,不誤軍需。何至外解中斷,動以請帑為事?況內帑自有經費,近歲給發事多,如內帑亦乏,該部又何所指借?且該部所請,前後數目參差,何從憑據?但今彼中告急,餉庫一空,軍士枵腹,深軫朕衷。姑准發帑五十萬作速解發,以救然眉。還著經略各該衙門如法給散官軍,別項不得借用。鄉部仍照屢旨集九卿科道各官作速會議,足餉、清餉、畫一之策具奏。如某處拖欠、某處冒破,即行查參治罪,該部不得仍前因循姑息,致誤軍需。故諭。

(挖坑,先寫到這。)

WAIT

話說其實我之前有一個小小的願望,就是總結下自遼事以來到崇禎初年對遼東的歷年費用,並請教了 @衛督駱思恭 和 @溫長卿 但是這個數字極其複雜,各種成分混不清,比如天啟的殿工就和軍餉有所重合,如果有搞懂這一塊的同學請教教我(//?//)


明超一直財政困難,萬曆頂住壓力收了礦稅(總計最多1000萬),內廷開支,戰爭等很多支持都是這裡開支的。明朝後期文官一要用錢:皇帝內庫,他們別的皆不會。

這就牽涉到歷史問題了,第一明朝中後期皇權受到很大削弱:文官小官吏部定,大的廷推。皇帝只是批准而已,有時皇帝調整一下廷推官員名次,科道就跟瘋狗一樣開罵。

你不能讓他們升官發財誰聽你的?強如嘉靖也是:任用嚴閣老之類忠臣:皇帝暗示:某人要用,閣老立即組織自己人馬支持,廷推通過。

嚴嵩那首詩:平生報國惟忠赤,身死從人說是非。不是虛言,徐階他們給嚴嵩定的罪有一條叫:一意媚上,聽皇帝的也是一種罪

隆慶萬曆皇權大為削弱,輿論財富都在官僚地主那邊。

歷史原因是:

朱元璋同志建國後認為:稅收,收集起來再運,來回浪費多,因此,明朝統籌單位是縣,我的天你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嗎?

第一,明朝從沒有所謂的中央財政,明初在南京,朝廷開支,主要是江浙就近交稅,開銷不大,所以存了不少錢。加之國初政治清明,各地都有結餘放在當地,並不上交,只是造個賬目給戶部,戶部管的只是數字審核:某省多少個縣,每縣統計土地是多少,人口多少,一畝地交多少稅,一個人交多少,和各地報的數字對不對得上,至於當地有沒有,只有派人下去檢查才知道(現在檢查如何,當時就如何)

永樂年間,貪污就很厲害了,遷都北京後,開支哪裡來?蘇州松江杭州常州等江浙一百多個縣,每年收的糧食,運河運到北京。假設定額400萬石糧食,到了明朝中後期,允許折銀,也就是不運糧食,按比例折成白銀送到北京。

戶部還是老規矩,算賬(土地,人口數據200年不變,每次清查,下面都造假數據報上來,等於沒有)

打仗用錢怎麼辦?明初,衛所制度,衛所有土地,平時種地,敵人來了打仗。費用不夠的部分,一般是戰區內分擔,分擔不了,戰區外,再分擔。

假設倭寇攻打上海(也就是松江府),衛所軍隊10萬,需要100萬石糧食,100萬兩白銀,各色武器,那就會,南直隸浙江等地,全部州縣,按照官府存檔的,各地土地人口稅收數據,各地分擔,各地自己送到前線。

最多設個集結點,比如在南京,那就先交到南京,然後南京派人送到上海。

武器,各縣鐵匠自己造,水平千差萬別,質量可想而知(北京南京等地兵器局,製造少量供應北京駐軍有時發給邊軍)

如果費用不夠?臨近河南山東江西,按照上述方法,一樣往前線送。

一路上有多少浪費,糊塗賬可想而知。

明朝史書記載,明朝歲入多的時候2800-3100萬,少的時候也有兩千多萬,都是按照我上面說的各省賬上的數字,戶部能調動的,一直都只有幾百萬

到底準確數字,只有天知道。

明朝中後期,商業發達了,但是商人,收買代言人,基本不交稅。誰試圖加稅都活被他們毫不留情的打擊。江南有些城市,一年收幾兩到幾百兩之間商稅。

嘉靖年間,鄢懋卿,加了鹽稅,從鹽商手裡多收了點錢,嚴家倒台後,徐階立即取消了。

遼東戰役開始後,採取了一些緊急措施:收房屋交易稅,當鋪稅,有些成效,收了幾十萬。但文官把大頭還是加在田稅里,大地主官員不交稅,全部轉嫁給自耕農,加之貪官污吏層層加碼勒索,農民破產逃走

連年水旱蝗災瘟疫,盜匪如麻,豬尾南下搶掠

崇禎,自幼在宮中境遇不好,教育不足,手段欠妥,自然就不可收拾了


第一,明光宗用的是他爹的私房錢,萬曆滿世界的派稅監,收的錢都進了內庫,皇帝的錢包挺厚實!

第二,明神宗也曾多次自掏腰包給遼東撥款。《神宗實錄》中,萬曆四十七年三月,薩爾滸之敗的消息傳來,官應震等人就申請神宗給二百萬內帑,最後給發內帑三十九萬六千一百七十三兩。七月,又發了五十萬兩。

第三,明光宗這錢發的,也有新君登基,大家一塊樂呵樂呵的意味,所以比較大方。光宗這樣大手大腳的花錢,萬曆攢那點私房錢根本經不住這麼折騰。


動用了內庫 錢是皇帝個人的私房錢 國家財政還是極度困難的


戶部沒錢,皇帝的私房錢還有一點積蓄,都是每年稅收固定給皇帝的部分和萬曆皇帝派礦監稅監收的鹽稅商稅關稅茶稅之流

光宗發的是私房錢


明朝皇帝還是太要臉,看看人家快遞員李直接北京城就扒出七千萬。


崇禎就是對自家人手太軟,隨便找幾個藩王,弄幾個罪名抄家,輕輕鬆鬆千萬兩白銀。


打個比方,你只是病了,去醫院看病,醫生說有一種治法要100萬,成功率90%,還有一種治法只要10萬,成功率20%。這個時候你大概只有50萬,並且覺得這個不是什麼大病,想著花十萬差不多了,結果沒想到病情突然惡化,會要命,你趕緊把家裡壓箱底的拿出來賣了,掏出200萬求醫生說:求求你了趕緊幫我治好吧。

大概是這個意思吧。


舉個栗子,我喜歡一個姑娘,姑娘家裡條件好,提出要北上廣深中心房一套,我才20多30歲,正經工作,無奇遇!姑娘說,有房子就結婚。父母老幼全家老少都支持我娶這姑娘,一年後給我湊了一個首付的錢!同理!


有國庫和內庫

動了內庫的錢

也就是壓箱底的棺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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