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是什麼顏色?
只是忽然想到這個問題,好幾個也好,一個也好。希望能得到大家的發散性分析
《靈魂的顏色》
我能看見每個人靈魂的顏色。
這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天賦,從我記事起就已顯現。無論任何人出現在我的視野里,我都能馬上分清對方的靈魂是哪種顏色。
我不知道該怎麼描述自己所看到的畫面,從小到大也從來沒遇到過跟自己能力相同者可以探討。硬要說的話,靈魂的顏色跟普通物件不太一樣,更像是一種額外的光源,不僅僅依附於某人驅殼表面,還會向外傳播,傾灑在周圍所有人和事物上。
然後便構成了那個人身處的小小世界。
既是那個人靈魂的顏色,也是對方整個生活的顏色。
大概就是這樣。
當我還是個小男孩時,曾試圖告訴父母自己所見的奇妙景象,可滿嘴謊言的大人總是以為小孩子也跟他們一樣愛作假,從不將我的說法認真看待。在挨了好幾頓無謂的痛揍之後,我便放棄了跟別人交流這種異能的想法。
不過我猜即使有人願意相信,也很難想像我所看到的景象。
他們一定會以為我眼中的世界要比普通人看到的更加色彩斑斕。
其實並沒有。
大部分時間裡,我看到的世界,同全色盲患者類似,被不同深淺的灰色佔據著。
因為人類靈魂只有很短暫的時間會是彩色。
根據我的觀察,靈魂的顏色跟人的性別、貧富、學歷、性格都沒什麼關係,倒是跟年齡關係很大,每個嬰兒剛出生時,靈魂都是一種純凈的彩色。有的是溫暖的明黃色,像還熱乎乎淌著汁的單面煎蛋,有的是生機勃勃的淺綠色,同承載靈魂的軀殼一樣,都是春天到來時,樹枝上萌發出的新芽。
但從他們第一次呼吸開始,顏色就可能隨之變化。
變化的原因十分複雜,我到現在都沒完全搞明白,只知道一場慘重的失敗、一段膽怯的退縮、一次痛苦的別離,都有很大幾率削弱那些色彩的鮮艷,而那些令人動容的成功、探尋、重逢,則能將失去的顏色多多少少補回一些。
可有的時候,它們又是完全反過來的,一個滿臉堆笑者靈魂可能像湖底淤泥一樣死氣沉沉,一個失聲痛哭者靈魂卻如絢爛如荒野上的烈火燃燒,根本毫無規律可循。
只有一點是不怎麼變的,對於絕大部分人而言,那些顏色總是失去的多,補回來的少,漸漸的,越來越多靈魂褪了色,變成了或深或淺的灰色,像沒有風的冬天,籠罩在城市上方的霧霾,怎麼都散不開。
還有些時候,我會看見兩個靠的很近的人,靈魂的顏色互相侵染,變得都和原先不一樣。
只可惜,兩種本來就已經渾濁發灰的顏色,混在一起,要變回漂亮的彩色很難,倒是變成更髒的灰色更簡單。
比如我的父母。
我只能在幼年記憶的最末端才能勉強找回一點點有關他們靈魂的亮色,斑駁地夾雜在連片的灰色中,微弱閃爍著,很快也混成濃的化不開的灰色。不過等兩人的靈魂顏色深到一定程度,倒是穩定起來,即使是之後長年累月的的爭吵、辱罵、推搡、算計,也都對顏色的變化沒太多影響了。
那種穩定的深灰色,就是我記憶中家的顏色。
有股暴雨將至的壓抑,雨隨時可能下,也可能不下,讓人心中焦躁不已。
當那股焦躁超過一定程度,還是個孩子的我會獨自跑出家門去,去看看這個世界本來的顏色。天是藍的,水是青的,遠山頂上那座古塔的塔尖是讓人心安的赭石色。
然後我就又能自在呼吸了。
可惜,這座城市的生長速度比我自己還要快上許多,人越聚越密。未等我真正長大,鋼筋水泥的大樓便一座連著一座,藍色的天空只留仰頭時的一條窄縫,碧青的河流成了腳底地磚下的暗涌,遠方的古塔,任憑自己再怎麼踮起腳尖,也看不到了。
目之所及,只有很多很多的人,很多很多的灰色。
讓我透不過氣的灰色。
純凈的彩色靈魂,還是有,不過很難得。通常是在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灰色靈魂中間,混著一兩個,是珍貴的光源,那麼奢侈,那麼耀眼,在我貪婪目光的緊追下,拐過街角,乘上汽車,走進電梯,消失不見。
像綴在夜空的流星,一閃而過。
而我就是那個在蒼穹之下拚命奔跑,想要接住一顆流星的傻孩子。
大概就是從那時起,我開始厭惡人太多的地方。我喜歡這個世界原本的色彩,不想看到那些美好的事物都被數不清的灰色掩蓋。
可年少的我依然得混在這擁擠的人群中過活,念書,兼職,跟一幫靈魂顏色並不吸引我的同學稱兄道弟,沉默地注視著他們靈魂日益褪色同時,卻為所謂的成長沾沾自喜。只有實在喘不上氣的時候,我才會找個借口從位於市中心的學校逃開,不管不顧的騎著腳踏車,騎到自己精疲力竭前所能抵達的城市最邊緣處,那些人跡罕至的田野與山林。
去看那些沒有靈魂的顏色。
看楓葉由綠轉紅,看橘子由青變橙,看稻穗由澀泛黃,雖然它們也會變化,但不至於淪為低沉的灰暗,能讓我喘得過氣。
在讓我賴以為生的同時,卻感到更加寂寞。
然後我就得趕在天徹底黑下來之前騎車回到市中心,漆黑一片的野外讓我很不習慣,反而是燈火通明的灰色都市更能讓我忍耐。
因為我自己靈魂的顏色。
是的,我也能看見自己靈魂的顏色,跟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樣。
是純粹的黑色。
或者說,我的靈魂當中,根本沒有光源的存在,也無法給予身邊任何事物自己的顏色。一旦有人靠近,我的世界就會被對方的顏色徹底佔據,既不能侵染,也不能抵禦。
我是那麼羨慕能讓自己身處斑斕世界的,一直擁有彩色靈魂不會變的人。
所以,如果以後註定有人要跟我親密的生活在一起,我希望對方能把這個世界染成我最喜歡的顏色。
可那時的我還沒想好自己最喜歡的顏色是什麼。
也許根本就不會有那種顏色的存在。
這種困惑一直持續到我十六歲那年夏天,某天傍晚,當我推車停在一個人潮湧動的紅綠燈前時,突然感覺一縷久違的朝霞照到了自己身上。
這令我想起自己六歲那年,有一次趁父母爭執不休時跑到家後面的一座小山包上,看見火紅的夕陽正落在遠處透藍的湖面上,然後渲染出紫色的晚霞,橫隔在天地之間,覆蓋了群山,包裹了城鎮,整個視野里,都瀰漫著一團神秘又漂亮的紫光。
紅燈亮了,我在跟隨人潮往前時感到霞光漸甚,於是錯愕的抬起頭,沒想到這種記憶里的紫色會在這個平凡路口重逢。
哦,原來這顏色不單單是來自晚霞,還來自一個人的靈魂。
明明對方周圍站的滿滿的都是人,一層又一層灰色的靈魂,可再厚實的灰牆都擋不住那抹紫色從人群縫隙中穿出,漫過斑馬線,蔓延過街邊商店,再沿著一棟棟摩天大樓直衝雲霄,驅散了所有晦暗,將整個街區,不,是我所能感知到的全部世界都籠罩其中,瑰麗而親切。
我才意識到,這是自己有生以來,見到的第一個紫色靈魂。
而這個有著紫色靈魂的陌生人,就這麼混在人流中,措不及防地從街道對面朝我走近,在斑馬線中央交匯,再逐漸遠離。
在離對方最近的那一瞬間,我整個人沐浴在那股純凈的紫光中,感到了能讓人忘乎所以的微醺,遊走著些許酸澀的欣喜,甚至胸口還有夾雜著莫名疼痛的感動。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種複雜滋味,只知道直到太陽徹底沉入地平線,路口的人流換了一波又一波,而自己還推著車痴痴停在街邊,望著對方消失的方向,只覺得麻木已久的心臟在砰砰直跳。
原來,我最喜歡的顏色是紫色。
大概紫色確實是人類靈魂中最罕見的顏色,在之後從少年長為成年人的十年里,我都沒有再發現過任何擁有紫色靈魂的人,而完成學業,入職工作,離家獨居,這些平淡的經歷也沒能給我的黑色靈魂增添什麼亮點。
我開始相信,自己跟那些灰色靈魂的人,本質上也沒什麼差別,都不過是這芸芸眾生中註定要湮滅的一員。
甚至還不如他們,擁有過短暫卻燦爛的一瞬。
於是我開始習慣。
習慣在這個處處人潮湧動的大都市裡,公寓是灰色的,街道是灰色的,地鐵是灰色的,更別提自己所工作的醫院,這個總是被病痛與絕望填滿的地方,也是最濃最沉的灰色。
不過,縱使醫院是這個城市裡灰色靈魂聚集最多的場所之一,但有一個地方,卻總有機會看到五彩斑斕的靈魂。
就是我所工作的產科。
其實男性罕有選擇成為專職產科醫師的,可我對這個選擇從未猶豫動搖過。其他同事時常調侃我是不知疲憊的加班狂,因為他們不知道,每當一個嬰兒出生,整個產房裡迸發出的那種色彩繽紛,連帶著嬰兒父母本已泛灰的靈魂也在那一刻被浸染著色的場景,能給我一潭死水的人生帶來多大快樂。
只屬於我一個人的,無法與他人分享的快樂。
小時候是怕說出去挨大人揍,長大之後,雖然不再擔心挨揍,卻是找不到合適的人說。對於那些日夜奔波於繁雜生活的灰色靈魂者而言,彩色的靈魂,是距離他們生活太遠、難以理解的陌生事物。
我想,在自己身邊能理解並願意相信這種事的人,應該只有一個。
阿藍。
她本名不叫阿藍,這是我上中學時給她起的綽號,十來年了,從來沒變過。以前她老追著我問為什麼會給她起這麼一個不搭邊的綽號,我曾找過各種理由搪塞,但都不是真正的那個。
真正的理由,是因為她的靈魂,一直是漂亮的藍色。
在我所有熟識的人中,獨一無二。
還在中學時,我就留意過她在課本邊緣塗鴉時的神情,是滑過藍寶石邊緣的鋒芒,聚焦而專註;大學時也聽過她在電話那頭一邊抱怨美術學院的種種一邊爽朗大笑,像是有碧藍的海浪順著電話線陣陣拍過;剛畢業那段時間,更是見過她因為交不出房租被房東掃地出門後,扛著一堆畫板紙筆來求我收留時,靈魂中躍動的樂觀與執著,如萬里無雲的晴天一般清澈。
所以等到後來她的畫冊熱銷,另找房子搬出去時,我還有點遺憾。
遺憾每次下了夜班的清晨,一推開公寓門,不能再在一片灰暗中看見她畫筆下那個色彩紛呈的大世界,還有她自己所生活著的,彩色的小世界。
我喜歡阿藍,好朋友那樣的喜歡。
阿藍也喜歡我,想成為戀人那樣的喜歡。
這是阿藍的秘密,雖然這麼多年,她都掩飾的很好,換成別人肯定難以發現。但我一開始就知道,靈魂的顏色是不會騙人的。
有許多次,當她凝望我時,我都能看見她身後那片望不到邊界的藍色風信子花田,每一朵在微風中盛開的花蕾,都綻放著難以言說的期冀。
然後又在我故意別開目光時迅速凋零。
花兒開了又謝,年復一年,站在風信子花田裡耐心等待的阿藍,始終是我無話不談的好朋友,除了我能看見靈魂顏色這件事。
即使她是唯一可能理解的人,我也無法告訴她這個秘密。
因為孤單而自私的自己,努力想要抓緊身邊這唯一有著彩色靈魂的朋友的自己,不想讓她知道,我早已看穿了她的秘密。
有一天,我遇到了第二個紫色靈魂的人。
這個人來自哪裡,什麼樣貌,做著什麼,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對方就這樣毫無預兆地闖進了我的視野,帶著無窮無盡的紫色光波席捲而來,滲入每一處微小縫隙,喚醒了我童年時的回憶,少年時的憧憬,以及成年後的愛情。
整個世界都被那炫目的光源點亮了,熱烈的紫色是燎原的野火,引燃了每一個物件,包括我自己。火光照耀的邊界之外,再看不到其他,再也沒有其他。
只有她了。
被喜悅沖昏了頭腦的我,恨不得向全世界大聲宣告,自己要窮盡一生去追逐那道紫色的靈魂,卻在第一眼見到阿藍時徹底冷靜。
我什麼都沒說。
但阿藍卻好像什麼都知道了,我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的,或許是因為傳說中女人的直覺。
我看見她靈魂的光芒在劇烈搖曳,脆弱如黑夜中即將被冷風吹滅的燭火。向來健談的她這回只拉著我沉默的灌酒,沒有多餘的調侃和打探,偶爾一句搭話也是言不由衷的虛浮,風一吹便散了。
我好像不認識這樣的阿藍了。
她腳下的風信子花全部枯萎消融,露出結了褐青色霜層的凍土,而頭頂天幕有灰藍的雲朵堆疊翻湧,醞釀出鋼藍色的電光在天地間掠過,是暴雨將至的前兆。那晦暗的色調,令我擔憂而畏懼,只怕阿藍的靈魂從此也被那般灰霾籠罩,再回不到澄藍通透的過去。
為什麼我不行。她醉了,說這話時沒有看我,更像是自言自語。
是啊,為什麼不行。我也曾一千次問過自己。藍色靈魂也是很好,很美的。
可我最喜歡的偏偏是紫色。
這就跟每個人出生時的靈魂顏色已經被決定了一樣,是沒有理由,也沒有借口的。這個世界上總有那麼多莫可奈何的事情,即使我看清了她所有的失落與傷心,也只能回答一句誠實又沒用的對不起。
酒醒後的阿藍假裝出無所謂的樣子,可我卻看見在她的世界裡,漫天暴雨終日不停,水滴澆在每一處青藍色的湖泊里,流進每一條鈷藍色的河川里,縈迴曲折,劈開黛青群山,深切蒼藍原野,最終匯進靛藍色的大洋,在陸地望不到的遠洋盪起巨浪,散成灰藍色的泡沫,最後沉進連光都透不進去的深海,結成銀藍色的冰晶。
然後,雨過天晴,阿藍又變回我熟悉的樣子。
笨蛋。她努力笑了出來。喜歡一個人就該說出口啊。
笑聲中還藏著幾分酸澀的味道,像是來不及成熟便被摘下的藍莓果實,但她的目光里有薄荷藍的爽朗和堅定。這就是我所認識的阿藍,在這個填滿灰色的世界裡,不甘也罷,傷心也罷,沒有什麼事能褪去她靈魂的顏色。
或許這就是那些彩色靈魂能長存於世的共性。
不久後,我循著霞光的餘韻,找到了那位紫色靈魂的擁有者,那是位溫和沉穩的女性,對我有些貿然的出現,並沒有表現得太過吃驚,相反的,我在她靈魂躍動的光華中,還察覺到一絲善意的好奇。
我與她,就算是這樣認識了。
通常我能看見一對戀人靠近時,彼此靈魂顏色縈繞浸染的景象。但對於只擁有純黑色靈魂的我自己而言,這樣的互動是不存在的,身邊人的靈魂是什麼顏色,我的世界也就只能被動接受那樣的色澤。
這樣的我跟隨著她,有時去到植物園裡,穿過一段爬滿紫藤花的花架,嗅到隱秘的香薰;有時進到博物館裡,鑒賞莫奈晚年所畫睡蓮上那層玫色光暈;更多的時候,什麼都不做,只是一同站在這座城市的某個角落,仰頭看日頭西落,感受整座城市每一道筆挺的建築輪廓,都沐浴在那片緋色霞光里的和煦。
彷彿自己正和她一起分享著這個世界。
可等太陽沉入地平線,夜晚來臨,我與她互道再見,各自折返,我的世界便又和從前一樣,全是由不相干的人構成的那片灰暗。
我躺在公寓的床上,看見自己的靈魂與從窗外流入的黑暗連成一片,突然意識到,所謂的分享只是種可笑的錯覺,事實上,什麼都沒有改變。
那個流光溢彩的世界,終究只屬於她自己。
而成年的我,同二十年前那個坐在山頭的小男孩,以及十年前那個推著車經過路口的少年其實是一樣的,只是個有幸偶遇這番盛景的旁觀者,為其驚嘆,為其沉迷,卻完全沒有回應的能力。
在那之後有許多次,我都站在道別時的原地,注視著她轉身的背影,跟耀目的光源一起,離我越來越遠時,居然又像過去那般,只覺得喘不過氣。
最後一次,她停在在光芒的界線正好將我阻隔在外的地方,轉回身來,注視著我,臉上的微笑像是什麼都明白了。
我看見她的靈魂在自內而外地熊熊灼燒,銳利的光芒與風摩擦,獵獵作響,高揚激昂,卻又突然急轉直下,化為和緩的歌謠,每一句,都是叮囑我珍重的聲音。
然後她不再回頭,就這樣一步一步,走出我的生命。
或許流星能聽到每個人對著它許下的願望,但不是每個許願的人,都能接到那顆墜下的流星。而曾為那種靈魂的色彩心悸不已,奮不顧身朝它靠近的我,在失去它時,卻只感到了由衷的平靜。
我又能自在呼吸了。
晚上回到公寓,我發現客廳里多了一幅畫,還有畫旁邊擺著的鑰匙和信。
是很久沒跟我聯繫的阿藍畫的,很大一幅畫,幾乎佔了整面牆壁。色調特別豐富,五光十色交織在一起,明暗變化,深淺過度,彷彿要把這個世界上所有的顏色都用盡。它們自外而內地匯聚,在畫中央凝結成一塊純黑的印記,但反過來看,又像是繽紛色彩自那黑點噴薄而出,鋪滿了整張畫布。
我從未見過這樣動人心弦的畫,好像能將我整個人,整個世界都容納進去。
信上也是阿藍的筆跡,說她已經決定離開這座城市,為了感謝我曾經的借宿,送我這副畫。
信的最後一句話是這樣寫的:這副畫,就是我看見的你,靈魂的顏色。
信紙掉在了地上,我轉身往阿藍的住處奔跑。
外面的世界仍然是灰色的,但我看見自己的靈魂在奔跑的路途中,不斷迸發出各種各樣的顏色。藍的,綠的,黃的,紫的,青的,橙的,從出生到現在,所有曾被我喜愛過的,沒有靈魂的顏色,有靈魂的顏色,都被融在我的靈魂裡面了,太過飽滿,太過繁複,以至於互相疊加,凝在一起,積成了黑色。
如今它們全部一涌而出,分散歸位,將我的世界重新還原成它本來應該有的顏色。
被阿藍蹭飯的街邊小飯館,是老舊燈罩散發的昏黃色;同阿藍一起晨跑經過的河岸,是被野草覆蓋的嫩綠色;與阿藍一起在露台上觀測過的星空,是朦朦朧朧的群青色;還有,還有,很多,很多……
跑到最後,我看見自己的靈魂只剩下一種無法再分割的顏色,紅色。
那是我心臟的顏色,血液的顏色,愛的顏色。
而前方公寓樓門口,提著行李箱要往計程車上放的阿藍終於出現在我視野中。我大聲呼喊著她的名字,她也抬起頭,眼眶紅腫地看著我。
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這個世界的顏色又改變了。
紅與藍交匯融合,如灼熱岩漿撞上涼爽海浪,糅合摻雜,混合成瑰麗的紫色,光芒交織變幻,向外無限延生,連綿成未來無窮無盡的可能性。身處其中,我看見掛著露珠的玫瑰花朵鋪滿了每一個雨後清晨,我看見緋色朝霞瀰漫了每一個晴朗傍晚,我看見紫羅蘭一樣的焰火綴滿了每一個夏日星空。
而每一幀紫色調畫面里的中央,都站著她和我。
眼淚涌了上來,卻被我笑著抹掉,奮力朝著對方跑去。
END是鍋包肉的顏色,
是豬肘子的顏色,是紅燒肉的顏色,是酸辣粉的顏色,是烤雞燒鴨的顏色。是棉花糖的顏色,
是甜牛奶的顏色,是小蛋糕的顏色,是柚子茶的顏色,是牛肉乾的顏色。這要看你的眼睛可以感知到幾種顏色。
檸檬黃。
人間是光的顏色。
赤橙黃綠青藍紫。從白到黑,分成五十份第四十九種顏色,就是人間。
人間鮮活,色彩斑斕
人間是無色,而人是有色的。怨憎恨、愛別離、生老病死、愁歡合。
謝邀。我見人間如潭,是一抹粼粼的墨色。
人民幣的顏色
世界的顏色取決於看到它的人,人的思想會改變世界的顏色。
大概八九歲的時候,我明白了人都會死。
忘記是怎麼知道的了,可能是看到電視劇里的老人死亡,也可能是聽到大人的聊天,或者是經歷了我老奶奶(爺爺的母親)的喪葬禮。之後,我詢問了父母和老師,知道了人死是怎麼回事。
並沒有誰告訴我死亡是進入另一個世界繼續生活,也沒有人告訴我人死了還有靈魂,仙俠劇里的人死後可以輪迴轉生我也完全不信。是的,我從小就信科學。
我很害怕,怕死。儘管我知道我才不到10歲,死亡離我還很遠很遠,但那終將到來不是嗎。人死了就是什麼都沒了,肉體、感覺、喜怒哀樂、甚至思考的能力都沒了。
天哪,我一想到可怕的死亡遲早會降臨,就害怕的不行,甚至一度懷疑自己有抑鬱症。生死之間有大恐怖,不是嗎?那段時間我的世界是黑色的。
於是從那時起,我時時刻刻都思考著剩下的不多的生命該如何使用。
我還應該聽父母和老師的話認真學習嗎?學習的意義只能作用在活著的時候,一旦我死亡,那之前的努力學習對我還有什麼用呢?別說什麼改造世界,名流千古,我從始至終沒有在乎過這個世界會怎麼樣,就好像這個世界很在乎我似的,呵呵。而且,雖說我百年一定會死,但是提前因為意外而死亡也是有可能的啊,如果我努力了、奮鬥了,卻突然死亡了,一點點好處都沒撈著,那真真是浪費到了極點啊。
全然放棄是不可取的,那會把我剩下的為數不多的生命搞得一團糟,要知道,我還很珍視我剩下的生命呢。
或者我應該甘於平庸,不認真也不放棄的學習,邊學習邊娛樂,做一個平庸的學生,畢業以後繼續做一個平庸的人?這樣子生活不至於一團糟,同樣在我死亡之後也不會浪費我活著時候的拚命奮鬥(我根本沒有拚命,也沒奮鬥,當然就不會浪費了)。看起來這似乎是最優解。
於是接下來的好些年,我就過著十分平凡的生活,普通成績、普通高中、普通大學。這一段時間我的世界是灰色的。
直到我遇到了一個人,一個同樣具有大智慧的人。對,我就是這麼自戀,我一直認為活了這麼些年還沒看透人終將死亡這一事實的人,全都蠢笨至極。
剛遇到這個人的時候,我以為他和其他看似精明實則蠢笨的人一樣。他們努力著、奮鬥著、付出十二分的努力、願意吃十八分的苦,卻只是為了提高自己的社會地位,為了所剩不多的幾十年生命能過的更好一些。卻全然沒想過自身死亡之後,這些努力都是無用的。
後來,我們關係漸熟,我終於忍不住了,於是問他,你努力提高社會地位有用嗎,你沒想過終有一天你會死的嗎,你不怕你這些努力都浪費掉嗎?
他當時是這麼說的,原話我已記不清,這些是我的理解。
他說,知道啊,從小就知道,人死了就全沒了嘛。社會地位是什麼東西,愚人的把戲而已。我奮鬥是為了讓我的生活更精彩,我要體驗更多的生活方式,世界這麼大,換個城市生活會很有趣,我還要努力去國外看一看。而且,我明白無論我經歷過多少種不同的生活,一定還有更奇特、更有趣、更能激動人心的景色在我的人生道路上等著我,每每想到這一點,我就高興地不能自已。我還沒有遇到我的人生摯友,我還沒有遇到我的愛人,我身為北方人還沒有去過南方生活,我還沒有養過自己的貓,我還沒有爬過雪山,我還沒有學會游泳,等等等等,還有太多有趣的事情。人生這麼短,有趣的事卻這麼多,這一切的一切,我不努力是永遠也無法企及的。你說我還有什麼理由不努力,不奮鬥呢?
我被他說服了,原來真正有大智慧的人不是我啊。
我對他說,謝謝你,改變了我的人生觀。你剛才說還沒有遇到人生摯友,你覺得我怎麼樣。哎,你這是什麼眼神啊,我還可以向你學習嘛,我的學習態度還是蠻好的,哎,你別走啊,為表感謝我請你吃飯啊。
從此,我的世界什麼顏色都有。
本文系原創,寫於2017.11.03
時而透明不可觸摸,時而深灰至無法看清
天下從來都是一缸純凈無雜的透明染料。而天下人紛紛擾擾,無論彩色黑白,最後都終會染為黑色。但純黑之後又會有純白潔凈人間。黑黑白白,輪輪迴回。灰色才是終極。
天使的世界黑白而精緻,凡人的世界多彩而粗糙。
分人。有的人覺得是白色,容TA描繪,底色不變。有的人覺得是彩色,被TA感知,包羅萬象。有的人覺得是黑灰,深刻雋永,凝聚著混沌與秩序。有的人覺得是紅色,煙火塵埃,喧囂熱烈。有的人覺得是無色,心外無物,無中生有。有的人覺得是流動的顏色,是色調、明度、飽和度的相互成全和突破,可見的是生活,不可見的才是人間。…我覺得是透明的顏色,是我們心靈的折射,是大自然的鏡子,是萬物靈魂的模樣。
灰藍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