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矯情,還是母親跋扈?
卧室里鋼琴上的破布無精打采地垂著,徹底蓋住了漆黑但反光的鋼琴面板。面板上應該能照映出他不算帥氣但是還算乾淨的面龐。他很喜歡看。他有點自戀。他把布掀了下來。他犯下了滔天大錯。
母親看到了。她不幹,他堅持。她覺得這樣會增加打掃房間的難度,他卻說,他的房間不需要她來打掃。這樣的要求是及其粗魯的、是及其不孝順的、是及其不考慮母親感受的、是及其操蛋的。一個人要混蛋到什麼程度才會提出不讓母親為他打掃房間的要求呢。這樣不合理,這樣混蛋的要求當然會激怒生他養他,為他操心這麼多年的母親。
她佔領了道德的高地。自然不會輕易放過他。
·現在就想當家做主了?你先把自己管理好行不行
·你拉完屎都不知道把馬桶弄乾凈
·你什麼時候聽過我說話
他傻了。他想到自己也經常收拾自己的房間。他想到她肺炎住院的時候他去看她。他想到自己也會在她忙的時候去買吃的東西,做飯。他想到,在他看到淋浴間下水道堵著的一群頭髮時,他去把它們掏出來扔了。他想到,在他看到馬桶里沒衝下去的廁紙時,他把它們衝下去了。他想到,今天早上他剛清理了粘在馬桶壁上的屎。他想到,在商場門前他會給她打開沉重的門帘和門。他想到,她回家的時候他會接下她手中的重物,或者至少問候她一聲。他想到,即使在吵架的時候,他也盡量忍住最難聽的話。
他想到,堵住下水道的頭髮和沒衝下去的廁紙永遠都出現在她淋浴如廁後。或許頭髮和紙是憑空出現的吧。他想到,她在商場門口從沒對他表示過謝意,也沒有為他開過們。他想到,自己進到家門之後她從來不會問候他。
他想到…
他想大喊大叫,他想把自己身邊的一切砸的粉碎,他想要想一個精神病人一般和她大戰一番,用勝利伸張自己的正義。可是,這註定是一場贏不了的戰爭。大喊大叫、拍桌子、砸東西、搏鬥…這些都是他不敢萌生的想法。母親是女的、男的不能欺負女的。母親是長輩,晚輩不能不尊敬長輩。母親可以大喊大叫、拍桌子、砸東西,甚至像一個癲狂的人一樣,對他說出各種刺耳難聽的話語。但是,他不能還擊,不能為自己伸冤,更別提什麼維持正義了。因為這樣,他就成了母親。他不想這樣。
他的滿腔委屈和怒火最終化成了一句軟弱無力的:你能不能好好跟我說話。這一腔火焰,被母親的一泡尿澆得連一絲微弱的青煙都不剩了。這泡尿,很黃、很澀,苦。是濃縮了四十餘年的陳年老釀。這正是不到二十歲的烈焰最怕的東西。
聽著Buddy Holly的美國鄉村音樂,他有些困了。想著加州的夕陽,想著未來可能會屬於自己的自由天地,他笑出了聲。他哭了,靜靜地,怕她知道。
一個感情細膩這麼細膩的人,竟然察覺不到別人的細膩感情。他需要的只是一個認可。他覺得自己雖不算孝子,但怎麼著也能算得上是個懂事的晚輩。他需要的真的只是一個認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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