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物販賣店（下一）

（23）

「當是時，王揮甲十萬，攻城掠地，十戰十盪，列兵於吳地，諸侯畢賀，號稱霸王。」

風起。

中年男子面朝江水，負手而立，身後的大旗在火里風中，凌冽捲動。

「范卿，孤不日便將揮兵而下，將吳國握於掌中，你為何不見歡顏？」

王者手握神劍，踏步而來，他意氣風發，雙眸中燃燒著熊熊火焰，那是名為權欲的火焰。

王者面色奇異地看著中年男子，出聲道：「范卿，你我共事二十二年有餘，今大業將成，全賴卿之謀略。」

中年男子默默轉身，他看著王者，目光從那張熟悉的臉龐緩緩下移，最後定格在王者手中的神劍之上。

「越國能有今日，蠡不敢居功，只是王，您的劍鞘，似是丟了。」

王者大笑道：「兵荒馬亂，不過一鞘爾，何足言之，他日孤願與愛卿共分天下，還願你我之情誼，有如此劍，光照千古！」

中年男子默默地看著王者，他的喉結微微抖動，俯身道：「固所願爾。」

（24）

陳方辰猛地睜開眼，入目是自己房間的木質頂層，他不知何時躺在房間的地板上沉沉睡去。

他皺著眉頭看向一旁的越王勾踐劍，古劍沉寂，全然沒有之前的神異。陳方辰看了下時間，還好，只過了15分鐘。

從他得到這把古劍開始，古劍一共帶他經歷了三個夢境，用劍的視角去經歷千年前的事情，而這三個夢境又是彼此連貫，似乎古劍在通過夢境告訴他什麼。

只是從春秋時期到現在，歷經兩千年的時光，縱然這把當世第一劍，上面的靈也已經瀕臨消亡的邊緣，已經沒有太多神志完整告訴陳方辰一些信息，或者說它的執念。

不過，

陳方辰輕吸一口氣，腦海中瞬間想到一個人。

王懟懟！

按照越王勾踐劍的夢境來看，古劍當年是沐浴凶禽之血而生，時隔千年，一個讓他看不清來歷的少年王懟懟，他的鮮血竟然能喚醒這把古劍的神志。

難道說這個少年體內擁有的血液，竟然和當初那頭凶禽同出一源？這個少年的家庭，到底是什麼來歷？

陳方辰心中念頭急轉，最後起身包好古劍，轉身下樓。

無論怎樣王懟懟是什麼來歷，他一定要找到這個少年，徹底喚醒古劍，弄清古劍上面的秘密，還有自己身上的鬼臉之謎！

（25）

陳方辰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失誤。

他並不知道王懟懟的聯繫方式。

這個神秘的少年，並沒有留下關於自己的任何聯繫方式。

陳方辰看著大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心思轉動間，將目光投放在周圍，在他的感官中，無論是身邊的路燈、電線杆、櫥窗、垃圾桶，甚至是馬路上，都有顏色不一的光團附生其上。

世間萬物，凡有寄託，有執念，便有靈，而陳方辰看到的光團，便是它們的靈。

陳方辰找了一個光團最亮的電線杆，溝通道：「請問你有沒有看到一個高中生，穿著一身淺藍色校服，背著一個書包從這裡路過？」

電線杆靈似乎久經風吹雨淋，反映格外遲鈍，過了好一會才慢吞吞道：「像這種高中生，我站在這裡一天能見到一百個。」

陳方辰平靜道：「他還有一個很顯眼的特徵，他的頭髮是綠色的。」

他順手指著旁邊櫥窗上的綠巨人海報，比劃道：「大概就是這麼綠。」

電線杆靈還在吃力地打量著，櫥窗上的靈突然蹦出一句：「這個小男生我剛才看到過的。」

「他每天都會來我家店裡看一個鋼鐵俠的手辦，不過剛剛拿錢來買下來了，好像要送給什麼人當禮物…」

陳方辰看著那張綠巨人海報，嘴角輕輕上揚。

（26）

「這個地方，怎麼感覺是過生用的…」

陳方辰按照一路遇到的靈的指點，進到一家氣質典雅的咖啡廳里，看著裡面張燈結綵，隱隱能聽到其中一個包房內，傳來少男少女們的生日祝福聲。

他摸了下鼻子，暗中引動體內兩個靈身，匯聚於雙眼之中。

靈身的力量如同兩條旋轉的陰陽魚，在瞳孔中銜尾而游，視線彷彿脫離身體一般，寄托在一個送菜服務員手中的碟子上，進入到包房之中。

包房裡，十幾個少男少女圍坐在一桌，綠髮少年王懟懟赫然就在其中！

陳方辰忍住心中的悸動，看著王懟懟一反常態地漲紅著臉，有些坐立不安地看著對面一個女生。

那個女生似乎是這個生日宴會的主角，膚色白皙，雖然穿著一身校服，但是明眸善睞，眉里目間自有一股媚態，看起來卓然於群。

「難道這是王懟懟中意的女生？」

陳方辰心中想著，看著包房裡的少男少女紛紛上前給那個女生送上禮物，大部分都是粉紅水晶、旋轉木馬這種少女心滿滿的禮物。

王懟懟也滿臉通紅地送上一個鋼鐵俠手辦，女生目光清淡地看著這個禮物，禮貌性的謝過，王懟懟立在原地似乎還想說什麼，張了張口，還是垂著頭回到自己座位上。

「這個傻小子…」陳方辰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這一幕，印象中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個神秘少年有這種吃癟的時候，不知怎麼的，他突然想到那個省吃儉用，斤斤計較錢財的少年。

陳方辰心中微微一暖，不動聲色地收回附在盤子上的靈身。

（27）

「事情忙完了？」

陳方辰悠閑地坐在咖啡廳外，看著一群少男少女互相揮手告別而過，王懟懟垂著頭走在最後面。

「你什麼時候來的？」王懟懟這才發現一旁的陳方辰，他臉上略微閃過一絲不自然，不過很快又重新掛上不羈的笑容：「老闆，你幹嘛跟蹤我，就200塊錢我不會欠你太久的，幾頓飯的時間啦。」

陳方辰咳咳了兩聲，看著少年燦爛的笑容，一時不知該怎麼開口。

「你知道，我能看到物品上寄託的靈，在我看來靈其實就是一種另類的感情，剛剛那麼多禮物，唯獨你的禮物上，寄託的感情是最深厚的，可能那個女生還小，不明白。」

陳方辰想了想，如是道。

王懟懟眨眨眼睛，捋了捋額頭的綠毛，洒脫道：「我不在乎她明不明白，只要禮物送到，對我就足夠了。」

陳方辰一時語塞，只是深深地看著這個少年一眼：「你能這樣想，自然是很好的了。」

「對了老闆，不要告訴我你跑到這裡來就是偷窺外加說教的。」王懟懟歪著頭，好奇地看著陳方辰。

陳方辰眼皮一抖，沉聲道：「我有一個事情，必須要你的幫助。」

（28）

「一滴夠嗎？」

王懟懟伸出手指，看著陳方辰的臉色越來越黑，道。

「如果可以，最好多滴點。」陳方辰溫聲道。

王懟懟撇撇嘴，對著越王勾踐劍的劍身小心地滴入指心血，口中道：「我以為老闆你會問為什麼我的血液和人的不一樣。」

陳方辰沉默了下：「我也以為你會問我為什麼能看到靈。」

兩人同時抬頭，目光交匯間相視一笑，將心神重新放在越王勾踐劍上。

如果，如果不算陳方辰背後，那個不知何時出現的鬼臉頭顱。

鬼臉頭顱微微傾側，同樣往前探著，目光直直地盯著越王勾踐劍，兩隻猙獰的鬼眼中，鬼火熊熊燃燒。

只是無論是陳方辰還是王懟懟，都沒有發現那個彷彿紮根陳方辰身體的鬼臉頭顱。

淡金色血液滴落在劍身上，越王勾踐劍似乎有了輕微的反應，一圈圈金色的光芒在劍身上綻放，隨著鮮血的不斷滴入，那抹金光越來越濃…

「夠了，不用再滴了。」陳方辰看了一眼旁邊臉色微微發白的王懟懟，眼中閃過一絲愧疚，連忙道。

而此時，古劍上面的金光似乎也濃郁到了一個界限，伴隨一道清越的劍鳴，一位通體籠罩在金光中的身影徐徐出現！

（29）

那是一位衣袂飄飄，古風盎然的高冠王者的身影。

他額頭寬廣，嘴唇微薄，眼眸如鷹視狼顧，舉手投足盡顯王者之氣，只是眉宇之間，始終掛著一絲揮之不去的陰霾和哀愁。

隨著這位身影的出現，一道聲音彷彿穿越千古，回蕩在陳方辰耳邊：「奈何鞘無！奈何鞘無！」

「老闆，我看到了一個大叔，難道這就是你說的靈？」王懟懟在一旁好奇道。

陳方辰心中一動，靈一般不為世人所見，即便是王懟懟來歷神秘，之前也是看不到任何靈的存在，難道說是越王勾踐劍的劍靈有感被王懟懟的血液喚醒，有意為之？

他點點頭，目光直直地看著這位王者，或者說越王勾踐劍的劍靈！它口中來回重複的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就是劍靈的執念嗎？

「可否告訴我博物館失竊那晚，你遇到的鬼臉到底是什麼？你帶我經歷的三個夢境又是什麼意思？」陳方辰問道。

劍靈沉默，此時夜色漸深，劍靈的目光遙遙地望著遠方昏暗的天邊，兩道金光自他瞳孔迸發而出，在半空中交織成一幅畫面：

那是一個寬闊的工廠，只是看模樣似乎廢棄很久了。在廠房中央，一個通體由硃砂繪成的詭異巨輪，赫然映於地上。

巨輪的三個角落分別畫有一隻豬、一隻鴿、一條蛇。這三種動物，代表著愚痴、貪染、嗔恚三毒。而幾道鮮艷如血的砂跡將整個巨輪分割成六道四層，上面密密麻麻刻畫著詭異繁瑣的花紋。

每一個區域，分別擺放著一件看上去古迹斑斑的古物，彷彿正在舉行什麼儀式，中央擺放著，是一把通體烏黑的劍鞘！

（30）

馬上就要過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