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經歷一星半點兒這樣的原生家庭,都不會站在高處指責那個萬字控訴父母的北大博士。

有一種孩子,是有父有母有家人的孤兒

重男輕女的家庭,而我是姐姐。

早熟的厲害從五六年級開始每天都想死掉,抑鬱症傾向明顯,因為不敢傷害家人,而不斷不斷的傷害自己,這個故事好長啊,你願意聽么。

前段時間北大博士控訴父母的萬字書我看完了,一個人在書店裡哭成傻逼。其中的每一條,我都在經歷。17年10月,我第一次和我媽動手,因為她把我逼到死角里一直不停地捶我腦袋。事後一個人跑出去了,給我姐打電話,哭著說姐我剛打了我媽,我是不是做錯了?對,第一次,我全部都是愧疚,覺得自己為人女不應該如此。我姐也教育了我,說我不應該對她動手,因為她會告訴全世界,我身為女兒打了她。是的,我媽說了。所有鄰居親戚說三道四甚至當著我的面把我說的很難聽,他們才不會顧及我當時被打的腦袋發昏冒金星。

之後我實習結束,換了新的實習,老闆說提供住宿和伙食,想都沒想直接過來了。能離開家怎麼樣都好。

我小時候,常常半夜兩三點還被罰跪不能睡,或者凌晨三四點被忽然掀了被子從床上提起來一頓打。很多年我睡覺都害怕不敢關燈,我媽一直以為我是怕鬼。我只是害怕夜裡忽然有人站在我床頭,目露凶光看著我。我失眠十多年了,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我媽從小把我打到大,因為成績(這一點我已經說服自己去覺得正常了),100的卷子全年級就我一個99最高分,第二名80,但我回去被我媽打了四個小時,打到手指出血——我伸手擋,她就對著我擋的那隻手一直持續打二十分鐘,她才不會管會不會壞掉。

如果僅僅因為成績挨打我會這麼恐懼到夜裡做噩夢醒來么?

我是姐姐,我弟小時候亂動,挨打的都是我,他的鞋子踩了水,我回家被打。我們明明沒在一起玩我媽問我你怎麼不看著他。我媽心情不好,會對我撒氣,我會被打。她還特別容易心情不好,我們家小輩都不願意跟我媽玩因為她「禁忌太多」,說什麼都踩她雷點。而且她的打從來都是毫無徵兆,並且不是打一下給個耳光,是一頓痛揍。

我沒做錯任何事,我只是因為存在在這個家裡,我媽想起了我,所以我要挨打。

小時候因為她和我爸吵架,因為她工作不順,因為她和老家奶奶拌嘴,因為我弟弟成績不好,因為我弟弟闖禍,我被打了上百上千次,一周里有哪天沒有挨打,我就謝天謝地了。

知道么,我媽會把弟弟的一切不好,都歸咎於我。

弟弟考試差,是我不教他。我讀大學去了外省,我弟中考爛,我媽半夜三點打電話用一種鬼一樣的聲音在電話里說,「都是你害了你弟弟。」

我弟高考差想讀藝術生,來問我的意見,我給他分析完,我弟依然我行我素想讀,並且威脅我媽「不給我讀我就出去打工好了」,我媽又給我打電話鬼哭狼嚎,「你是不是恨不得你弟弟去死啊你這麼害他?」我害他什麼了?到底害他什麼了?

我對我弟,真的問心無愧,並且經常覺得自己就是聖母心泛濫傻逼了才去管他,他被人欺負了,我擼袖子就上去干,他在我面前哭訴家裡有問題了,我偷偷給他打錢,拿我一個月也沒多少錢的生活費,我拿了第一筆工資給他買了禮物帶他吃飯,但他迴轉頭就這麼對我,呵呵。可能在他心裡,媽媽是最好的,吵架的時候拿我當避風港,吵完架把我和他說的話全都一字不差的告訴媽媽。

對哦,我怎麼忘了,他十一歲時偷錢栽贓給我,看我被打的躺在地上動彈不得忽然把錢丟在我身邊,並且叫來了媽媽說,錢在這,別打了。好像錢是他從我這裡找到的一樣,事後告訴我:「你是我姐姐,為我背黑鍋有什麼不對么?」

呵。這事兒他前幾天跟我吵架的時候道歉了,很委屈的說那是我小不懂事,可隨之就幹了那件讓我媽覺得我在害他的事。

還是偷錢,錢是我弟偷得。我媽卻從頭到尾都把這個屎盆子扣在我頭上,告訴我們家所有親戚,說我手腳不幹凈。

她描繪的可形象了,「我在廚房做飯,聽到她在我們房間里一直有動靜,我偷偷摸到房門口看著她拿的錢,」我媽的描述比我這個精彩多了,我要不是當事人,我就信了是我偷得錢!呵呵呵呵呵呵。

那些都是童年裡的事了,我的童年,永遠在家庭的爭吵里度過,在挨打里熬過,在無數個被嚇醒的黑夜裡抱著腿縮在牆角發抖。

也許你看到這裡都覺得沒什麼,不就是家裡吵架嗎,不就是家裡讓你受委屈了嗎。

可那時候我才幾歲啊,我第一次覺得害怕的時候,我十歲,他們吵架,見了血,我當時去勸他們,眼睜睜看著血噴了一整個牆面,還有我身上,我臉上。

之後救護車到,他們全部去醫院了,媽把弟弟帶上了,我一個人被留在家裡。

那個時候,我有多害怕啊。

我有多害怕啊。

沒有親戚朋友,沒有任何人,只有我自己被反鎖在家裡。

而每一次我媽打我的時候,我都在她眼睛裡看到一種情緒,「她想讓我死。」

是,她也許只是當時情緒在制高點,但她從未想過控制自己的情緒。我認真的懷疑,她精神有問題了。

我媽小時候不讓我和家裡親戚溝通接觸,我們一家在外地打工寄居,本來聯繫就少。她也切斷我所有的朋友圈子,我到初中後性格大變,不敢和人講一個字,因為說了,就傳到媽耳朵里,那我那一個月都別想好過。我不知道該找誰,我不知道該告訴誰我每天晚上都害怕的睡不著覺,我每天晚上都被噩夢嚇醒。我不知道該如何和我那些被家裡寵成小寶貝的同學們解釋「我不想那麼早回家」這件事。我用圓規在自己的手臂上一次一次的刻畫,最終描了個『死』字。但我沒死,我怕死。

你看,我多麼懦弱。

這些年我受過很多挫折,也吃過很多虧。

因為我媽從未教我任何為人處世的禮數,因為長時間的與他人斷聯,我甚至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與人講話。

我現在依然害怕黑夜,害怕任何讓我身處黑暗的環境,害怕一個人坐幽閉電梯,害怕一個人住在酒店,我依然敏感不安,依然自卑怯懦,但是在努力讓自己好好活著了,也不會傻乎乎的傷害自己了。

高中碰到了很好的人,我開始慢慢變開朗,也有意識地讓自己朝著陽光處走。

有些傷痕在身上,是會消失的。

可那些在心裡的恐懼,害怕,深刻的烙印著,永遠無法消失。

那些都是我大學前。

我現在大四,在實習。依然深深地被家庭道德綁架著。

我這個人真的挺懦弱也傻逼的,可能就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吧。我好羨慕那些有溫暖的家的朋友,他們樂觀,積極,溫暖。

我內心深處無時無刻不在期盼著,我能擁有一個溫暖的家。

所以長大後,我開始懂得生活的艱辛,家庭的艱辛,我也開始告訴我自己,媽媽也很不容易,也是這麼多年的苦日子讓她變成這樣的。我會心疼她身體不好不願意去醫院,我會省下來很多錢給她買吃的用的補品衣服,出去玩看到什麼好吃的都給她帶。但是她轉頭就給了弟弟,並且嫌棄我買的不好。跟我開了好多次「玩笑」,說讓我貸款給弟弟買房子,上他的名,我自己還貸款。上大學的時候明明有錢讓我去辦了助學貸款,現在我還沒畢業,先背了債。

一次次在我在外地讀書的時候,莫名其妙深夜給我打電話,不是嚎叫就是辱罵,說我沒用,說我害了弟弟,稍加問問就知道不是和我爸吵架了就是我弟考試考差了。

我以為這樣我們家就會溫暖的,我以為我媽年紀大了會變得,都是我太天真了。

除了每天在我面前說誰誰誰是公務員,律師,醫生,老師之外。每天都要罵我,說我沒用,說我垃圾都不如,諷刺我的學校我的老師我的工作我的每一分努力每一份堅持。

我真的很累很累了。有一天我在自己的日記本里寫,死心吧,好不好,這不是你的家。

死心吧,到死什麼時候才能死心,才能放棄這份所謂的血緣親情去過自己的日子呢?

這麼多年給我留下的陰影是什麼呢,是我在外出了任何事都告訴自己,你只有自己,不可以倒下去,是我很容易沒有安全感,像個浮萍,見到誰給我一點安全感都想要死死抓住,太容易被騙,太容易被欺騙感情,吃過很大的虧。

但凡有一個人對我表現出丁點的喜歡,我就開心的丟掉大腦智商,這很危險吧,我知道。

沒有人教我世道險惡花言巧語不可信,都是我在吃虧里一點點充實的,在大學裡一點點摸索的,在我的同齡人能夠自如的應付很多事的時候,我卻像什麼都不懂的白痴,在忐忑的摸索著。

我總是出錯,沒有人來告訴我應該如何才能變好。

於是自己摸索。

我太想有個人能給我一點安心感了,但這世界的人,給自己安全感都不夠。

前段時間和男朋友提了分手,因為惶恐不安。我在和室友說的時候,她問,是不是因為你在家裡受欺負太多了,很害怕在他那裡也是如此?

是,我真的很害怕很害怕,在他告訴我家裡每天都在大吵大鬧,在我說如果你媽媽和我爭執,你會護著我嗎,他沉默的時候。

我可以一個人很堅強或者說,很玻璃心的活著,沒關係這顆心已經破破爛爛的了我能補起來。

但我不接受,另一個人不能照顧我反而要我罩著他,我不想當媽媽,我想被寵成小女孩,

也不是沒了誰不能過,我一個人的時候也活的很好啊。

我現在有值得信任託付的朋友,也有想要做得事情,只是源自家庭的道德綁架變本加厲了,只是我還是不會和自己好好相處,還是沒有辦法給自己足夠的愛和安全感,只是我還沒學會平淡的對待家人,沒有徹徹底底的死心,還是會很敏感,很不安,很害怕和人接觸。

但我在慢慢變好,感謝這個世界上的溫柔,真的,溫柔太好了。每一次碰到一個人溫柔的對我,我都想把自己的全部的好都給他。

最後,我今年會回家過年。即使我不想,但我沒有能力說不。

望我終有一日可自給自足,再給老父老母經濟補助,但再無情感的付出吧。

我真的被傷透了。

精神的缺失遠比物質的匱乏來的可怕。

過去存在的,現在發生的,以愛為名的傷害,什麼時候才能痊癒呢?

那個北大博士以自己為最低資本,以學習為方式,以知識為武器,捍衛自己的人生。可他走了這麼久了,依然被原生家庭禁錮著,他為什麼那麼久那麼久還是沒從裡面走出來,還會寫出來萬字控訴書呢。

因為他痛苦,他從未解放過。

善良點吧,放過那些處在黑暗裡的人吧,少說一句,又能怎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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