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判你的，我辯我的

　　近期，我辦了一起販賣、運輸毒品案。這起案件應該說還是比較複雜的，一審法院給被告人判了死緩，二審法院裁定撤銷原判，發回重審。我承辦的正是案件重審階段的辯護。我花了相當多的精力辦理本案。在審前，我向法官提出四份申請，包括申請法院向檢察機關調取證據、申請排除非法證據和申請法院向某些證人取證等。我還向法官提出申請，要求複製或者觀看偵查階段對訊問的錄音錄像資料。然後，我詳細地寫了質證意見和辯護詞，從實體與程序兩個方面提出辯護意見。

　　本案的法官很不錯，給我們辯護人提供了充分的辯護空間。承辦法官允許我觀看錄音錄像資料，沒有任何的推拖。審判長主持庭審，不急不躁，耐心聽取我們辯護人的長篇大論，絲毫沒有不耐煩的神色。庭審合法、公正，這是毫無疑問的。

　　有朋友問我，你提出這麼多的意見，有的只是涉及到偵查程序的瑕疵，這些有用嗎？這句話引起我的思考，我當時的回應是，不管我們的辯護是不是「有用」，但是我們作為律師必須得提啊。什麼是律師呢？這就是律師。以前，在司法環境還不是很好的時候，一些法官對律師的辯護的確不能正確對待，把律師當作點綴與花瓶。有些法官存在「你辯你的，我判我的」的想法。也就是說，不管你律師說什麼，我只是聽聽而已，有時連聽都不願意聽，最後如何下判是我法官的事，不會受到你律師的影響。現在，雖然司法環境大為改善，但是在事實上某些司法人員還是有著一定程度的「你辯你的，我判我的」的心態。

　　我的態度是，我們作為辯護律師，要一心對事實負責，對法律負責，對當事人負責。案子到手之後，無論複雜與否，無論是否為法律援助案件，無論我們律師對當事人本人是否厭惡，都要依據辦案常規做好閱卷、會見、案件研究與審判準備等工作，我們不要先想我們的意見法官會不會聽，在法官的實體處理上是不是有用。就是法官不聽又如何？法官認為我們的辯護意見「羅嗦」、「冗長」、「無用」，我們律師就不必在事實認定與法律適用上全面地提出異議了嗎？雖然我們的辯護意見是說給法官聽的，但是我們的對話對象不限於法官本人，聽取我們意見的還有我們的良知，還有以後查看本案案卷的其他司法人員、律師等人員。就算我知道我的辯護意見不會使法官改變心證與案件的實體處理，我也不會放棄辯護的機會，這就是「你判你的，我辯我的」。

　　就算我的辯護意見沒有被當下審理案件的法官所重視和採納，我也期望有一天我的辯護詞被別的法官、律師在閱卷時看到，他們點點頭，說：「嗯，這個律師還是很仔細、認真，提的意見還是有些道理的嘛。」不過，這個期待，或許也不太符合「你判你的，我辯我的」的精神。「你判你的，我辯我的」的理念，如果推而廣之，就是辯護律師不過分重視法官、公訴人、其他律師的評價，而是基於辦理案件的常規、辯護律師應有的勤勉與謹慎、對當事人的忠誠負責而依法履行辯護職責。用另外一句話來說，就是不管別人怎麼想怎麼看，我們辯護律師該怎麼辯就怎麼辯。

　　我們律師持「你判你的，我辯我的」的理念，會使律師執業更為獨立、更為職業。我們律師的介入，雖然要有委託人的委託或者法律援助中心的指派作為基礎，但是到了法庭，身著律師袍，我們負責的對象就不僅包括當事人，還包括良知與歷史。我們可以從「超出」一案一事而執業的意義上，來理解律師執業獨立性的神聖意義。我們也可以從律師辦案的嚴謹、勤勉與細緻，甚至從「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悲壯，來理解律師作為一名職業人員執業的美感。

　　附：這是我剛執業不久時寫的一個帖子。我仍然堅持「你判你的，我辯我的」的理念。當然，我們律師在執業時，除了為當事人進行積極、勤勉的辯護，還要尊重審判人員在指揮法庭審理、提高訴訟效率等方面的合理關切。「你判你的，我辯我的」，只是律師執業的一種理念，絲毫不含有對審判人員的不敬。

　　（作者：蔣鵬飛，安徽樂業律師事務所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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