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與語言3】外語人名音譯轉寫的規範化討論——母音篇
總論 宋寧世:【體育與語言3】外語人名音譯轉寫的規範化討論——總論
分論輔音篇【體育與語言3】外語人名音譯轉寫的規範化討論——輔音篇
輔音一篇里,我們已經看到了一些外語人名轉寫中會遇到的母音問題,比如前鼻音on不存在,母音i與聲母結合產生齶化現象等。所以母音這一章我不會說得很詳細,主要以介紹普通話中韻母與實際母音的關係,並簡單討論一下在音譯外來語過程中,如何處理普通話中有但使用起來不方便,或者普通話里完全沒有的母音這兩個問題。
我們首先看一些語言學上的「母音」的基本概念,這裡我們先引進「母音圖」:
僅對於這篇文章的話題而言,這幅圖的細節我們不會涉及太多,從理解此圖的角度考慮,我們只需要知道橫縱兩個方向是什麼意思。縱方向表示開口的大小,橫方向表示發音時舌頭的位置。圖中多數點有成對的兩個音,這表示發音時嘴唇要擠成圓形。圓唇跟舌位通常是連帶的,自然狀態開口最大時發出a,開口最小,嘴唇平放會發出i、嘴唇聚攏則發出u,開口度適中,根據不圓唇和圓唇動作,則會分別發出e和o,這就是人類語言最基本的五個母音的產生原理,即拉丁字母中的五個標準母音字母a、e、i、o、u,對應這幅圖的頂點和側邊。像日語、西班牙語等語言,就保持著標準的五母音構造。
在口語中,由於重音和語調的存在,非重讀位置的母音會出現「弱化」,口形和唇形達不到標準母音的程度,這時的發音位於中間的位置。位於最中間的稱為「中央母音」,一般標為倒過來的e(?)。普通話中的虛詞「的」「了」就是母音弱化的體現,它們的韻母為?,且聲調為輕聲。雖然這個音的產生原理是母音的弱化,但漢語及很多語言中,因為語音演變,它仍然可能出現在重讀音節中。上圖中間位置的很多母音的原理和中央母音類似,本文近似為「中央類」母音。
人類語言的其他母音,則是開口、舌位、圓唇三者的重組,後面我們會簡單介紹一些特殊的母音。
普通話的母音
普通話的韻母系統,可以理解為兩個核心母音a和?和兩個輔助母音i和u組成的框架。在單獨韻母中,核心母音和輔助母音都可以和聲母單拼。而複合韻母中,核心母音的前後,可以再接上輔助母音i和u,某些情況下前方位還可以是i+u,即ü,後方位除了i和u,還可以為前鼻音和後鼻音韻尾。另外,y和w不視為聲母(雖然它們是輔音),而視為零聲母字的韻母開頭。
不過在現實中,有一些組合不會出現,比如前後不能都是i或u,即沒有iai或uau(注意拼音的ao實際是au)。a相關的組合很容易列舉,這裡我們主要關注?,這個核心母音跟任何介音搭配,幾乎都要產生變化,我把它的組合形式和拼音的形式列舉如下:
?-e、?i-ei、?u-ou、?n-en、?ng-eng
i?-ie、iu?-üe、i?u-iu、i?n-in、iu?n-ün、i?ng-ing
u?-uo、u?i-ui、u?n-un、u?ng-ong
需要注意的是,一些聲母本身被認為附帶了一個母音,最自然的是齶化音j/q/x三者自帶了介音i,另外,唇聲母b/p/m/f有時可被認為附帶有介音u,所以不存在bui、buan、bong這樣的組合,bo也不寫成buo。
可以看到,普通話有完整的五大基本母音,但世界其他語言的e和o在普通話中並非「原生」的,而是跟在i和u之後的?的變形。如果我們要轉寫外國語言,找到的字的輔音和母音之間,可能會多出一個i或u,讀起來會和實際產生很大偏差。後面的內容里,我們會對e和o的情況分別討論。
考察母音的規律,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找到新華社的人名譯音表,裡面已經把輔音與母音的組合詳細列了出來。這裡我選用英語的譯音表,由於英語拼寫複雜,官方譯音是按音標給出,很適合本文的討論。
E類母音
世界語言中一般有次閉和次開兩種常見的e類母音,國際音標里寫成? e ?和? ? ?,普通話中兩者皆有,ie中的e是前者,ian中的a是後者,可以看出兩者都是核心母音在i影響下的變形,不過實際轉寫時,外語中的這兩者都視為e類母音不做區分。
但可以看到,目前的官方轉寫方案中,只有sh、ch、?和y之後的e推薦使用ie韻母,其餘場合則完全不用。我們在人名譯名中看到的別、涅、列等字,幾乎都來自斯拉夫語人名,它們的音系裡有齶化的e,即ie或ye,但其他場合裡帶i介音都不推薦出現。
新華社的推薦用字在原則上將e類母音全部處理為拼音的ei,實際上是把單母音處理成了雙母音,而外語中真正的雙母音在新華社用字里並不區別,所以Messi和Neymar這兩個人名中的e和ey,在目前的方案里是一樣的。
但另一個問題是,很多聲母儘管有帶ei的字,但字太少或太生僻,比如單獨的ei,以及dei、tei、kei、gei、zei、sei、rei等拼讀里的字都不太理想,此時產生了兩條路線,一是轉成ai韻母,二是轉成e韻母。但e韻母在轉寫體系中大多用作單輔音的表示,這裡不適合混淆,方案中基本選用了ai,只有dei、rei推薦德、熱音,te和he作為備選,不過實踐中這兩者還是以e韻母為主,如Terry - 特里、Heskey – 赫斯基。
帶鼻音尾的韻母則清一色被推薦為了en/eng韻母,除了chen推薦用「琴」,此音常見於斯拉夫人名的chenko -琴科,過去有Chennault – 陳納德這樣的轉法,不過陳這樣的大姓氏官方還是不建議使用。上一章曾討論過前鼻音和後鼻音的問題,但在新華社方案里這兩者並不區分。
對於現行這套方案,單母音被處理成雙母音,以及ei又被處理成ai或?的問題,問題根源還是在?韻母需要用於單輔音。對比中、日、韓三國,零母音、短母音、長母音都只能區分出其二,但相比於日語只能摳母音長短,漢語起碼可以分出單個輔音和一個完整音節,這個區分顯然重要得多,像dead這樣的音節,轉成「德德」就有些不知所云了。
O類母音
O類母音與E類母音類似,一般也存在開口度不同的兩個音?和o,普通話中只有後者。普通話中的o與聲母單拼時的形式都是uo,只是b/p/m/f聲母后可以省略u。在複合韻母中,ou和ong可以作為o的轉寫使用,但iou(iu)這個韻母實際只用於yu,而前鼻音on在普通話中不存在。
從新華社推薦字能看到,除了單母音可以選擇「歐」,其餘轉寫字的韻母只用uo而不用ou,而且新華社方案並不區別o的短音、長音和雙母音ou。帶ou韻母的字,如寇、勾、竇、宙、柔等字都比較適合於音譯用字,但目前的方案完全不考慮。部分的用字,比如go和ko,可能為了區別類似英語qu的情況,不用guo、kuo字而轉用了ge、ke字(但即便如此也沒考慮gou、kou)。另外,cho、jo轉成了ao韻母字,而yo轉成了yue聲(you聲用於yu)。Fo聲本可以使用「佛」,可能考慮到作為多音字,fo這個音與「佛教」語境綁定效應過大,最後用的是fu聲的「福」。
鼻韻尾上,新華社方案對部分聲母的前鼻音和後鼻音進行區分,並且規定前鼻音使用uen (un)而後鼻音用ueng (ong)。這個現象有一個直觀的例證:大概十年前,人名、地名譯音中son音原先的常用字「遜」被修改為了「孫」,但實用中人們可能覺得「孫」字不好聽,甚至帶有不文雅的色彩,最後選擇了後鼻音字「松」。
對於新華社譯音不用ou韻母字這個現象,推測可能是官方對於母音長短的標準是一律不區別的規定,前面的e類母音里,短母音e也被處理成了雙母音ei,而在o類母音中,新華社官方不希望人名翻譯中拘泥於母音長短判斷導致譯名不統一,所以一刀切砍掉了ou韻母。而實際拼寫成ou或ow的,官方標準是處理成ao韻母。
零母音與中央類母音
在很多語言中,中央母音來自母音的弱化,如果把帶中央母音的音節發得更弱,典型如普通話中的輕聲虛詞的、了、著、么以及兒化音,此時聽起來就像一個沒有母音的單輔音,所以這個母音是一個口語中產生的音。不過一些語言中因為母音的演變,最典型的是r類音的介入,會使重讀音節中的母音變形出?類音,以至它的長母音。比如英語中的er、ir等音節,就是長的央母音。
對於不帶母音的單輔音,官方標準基本等效於漢語拼音中各聲母的讀音,而唇聲母b/p/m/f可以看成自帶有u介音,所以使用韻母u的字。在e類母音一節提到過,譯音標準的一個重要準則是儘可能區別出單輔音和完整音節,對於完整音節中的?,原則上應該盡量與零母音劃分開。我們看到, d/t/g/k/h五者沒有區分,德特兩者是普通話里的難題,d/de/der三者皆無法區別(理論上可以把de音分配到dai,但實際不太用)。g/k/h與e韻母拼的字有兩組,一組用於ko類,另一組用於k /ker。可以看到,新華社譯音的一個底線是,一個漢字表達的音盡量不多於兩個,超過的話就換一個字,但不同漢字同音這個問題倒並不是很大。
特殊母音
近a母音(? ?)
這兩者都是英語的音系中演變出來的音節,主要出現於英語人名的翻譯。它們分別是英語閉音節,即cat和buck中的a和u。從發音的角度,這兩者都接近於a,?本身類似於齶化後的ia音節,而?常被稱為「小口a」,它可以看成不靠刻意圓唇擠氣流發出的o,聽起來介於a、o和?之間。目前的官方方案將兩者都處理為a。
然而在英語的拼寫中,?對應的字母是a這沒有多大問題,但?對應的字母基本是u,少數是oo或ou這些類u的組合,這使得這個音在很多場合都容易被遺漏。翻譯者往往直接以母音u來處理,像Curry – 庫里、Sturridge – 斯圖裡奇、Murray – 穆雷、Douglas – 道格拉斯這樣的譯法比比皆是,但同時也有Butler – 巴特勒、Russel – 拉塞爾這種處理成a韻母的情況。我個人並不太認可把閉音節的?處理成a的做法,從u拐到a確實繞得比較大,從辨別的角度,這個音更適合處理為?,只要在d/t這種易混淆的聲母,以及後帶鼻韻尾處規定為a就可以了。
圓唇母音(? ? y)
法語、德語人名中都存在有通常不圓唇的e和i所對應的圓唇母音,法語的oe、德語的?對應於e的圓唇音?或?,法語的u、德語的ü對應i的圓唇音y。後一個音在普通話里有,就是拼音中的ü,和德語完全一樣。這裡我們直接引進德語的譯音表:
oe類圓唇音在目前方案里等同於中央母音(這個音常被稱為「嘔吐音」,因為聽起來像要吐的狀態),這種完全沒法對應的其實反倒還容易統一標準。ü韻母在拼音中是iu介音的結合,只存在於齶化聲母j/q/x和零聲母y後的u、ue、un,以及n和l後的ü和üe。可以看到,方案里對於ü類母音可以說是盡一切可能來對上ü韻母,畢竟拼音里好不容易有這麼一個小眾發音,不用上似乎都對不起自己說的話。
在德國人名中,由於ü字母明確對應了圓唇音,處理起來沒有什麼難度,像Schürrle –
許爾勒這樣的處理就很好。法國人名中這個音寫成u,老譯名中有Hugo - 雨果、Luc Besson - 呂克·貝松等實例,但現在的法國人名似乎不太特別關注。拼音中沒有對應的音節的情況,新華社方案大體是處理成i韻母,這可能和ü來自iu有關,但實踐中基本都按u處理,如德國的高頻人名Müller – 穆勒。複合母音
從前幾章里我們已經看到,新華社的官方方案對於母音的長度不敏感,除了帶鼻音韻尾的情況會對長做簡單區別,其餘大多數場合,如前面看到的e與ei等同,o與ou等同的處理,官方方案都傾向於把外語中每個音節的母音都歸併到同一個韻母,無論母音是單個母音、一個母音的延長還是兩個母音的組合。將一個音節拆成兩個字的情況,通常出現在人名翻譯出來只有一個漢字的場合,官方翻譯不太喜歡外國人名只有一個字,像Gay這樣的名字,翻譯就還要添上一個「伊」。
普通話的韻母最長可以允許三個母音疊合,比如iao=i+a+u,其中位於第一位的i和u介音在語言中被視為「近音」或「半母音」,它們帶有一定的輔音特性,緊貼在前面的輔音後時常被併入輔音中,比如輔音+i叫做「顎化」,輔音+u叫做「唇化」。在世界語言中,儘管音節中的母音字母可能超過兩個(比如法語的eau),但像普通話這樣三個母音疊合在一個音節內的情況很少見,一般超過兩個母音的長度,這個母音串就要分裂成不同的音節,中間會有明顯的停頓。
世界語言中的大多數複合母音里都含有i或u之一,而像ae、oe這樣的組合往往會歸併成一個母音或變化成i或u,另一種情況則是一個母音+一個弱化的中央母音,這種情況常見於英語的air這種母音+r的情況。普通話對於複合母音的處理能力還是比較強的,稍微不好處理的是ia、ua這兩個韻母,這兩者跟唇、舌聲母都不能拼(沒有bia/bua/tia/tua等),前者常見於斯拉夫語言中顎化的母音a(俄語中的я),後者常見於法語的字母組合oi。另外由於普通話的o必須帶u,外語中o與i的組合io/oi普通話中也只能拆分。
新華社方案對母音a、e、i、o、u、?各自單獨的推薦用字是阿、埃、伊、歐/奧、烏、厄。在被拆分的母音組合中, i/u在前面時,後一個字是用y、w系的字還是用單獨的字,在實踐中並不統一,尤其在義大利語人名中,兩個並排的母音讀起來需要拆分,但譯名中時常有附帶介音的不一致,比如Vieri – 維埃里/維耶里、Piero – 皮埃羅/皮耶羅等。看起來「埃」強調後母音是獨立的音節,「耶」則感覺是連起來的ie沒有字時的替代,但現實中「耶」的做法還是佔了上風。i/u在後面時,也有前音是否要帶上尾音的問題,實踐中a+i時前音會用ai,ei本來就和e一樣,而ui、oi(常見於德語的eu)組合,前音不適合帶i,所以都直接用韻母+伊,u尾拆分的情況很少見,此處不細談。
結語
本文從外來語音譯的大問題的出發,討論了音譯外來語專有名字的總體準則,隨後對於一些容易引起混淆的輔音和母音進行了分別的討論。在前面的討論中我們已經看到,由於漢字並不是一個自由拼讀的系統,語音學上的讀音,與書面上文字的讀音之間的隔閡,是漢字應用於外來語轉寫的主要矛盾。聲調標註、用字的選取、合併或拆分音節、是否區分聽感近似的讀音等,都是用漢字標註讀音的表示方式所帶來的問題。
從總論的統計里可以看出,經過新華社的外語人名規範譯音表的努力,目前中國官方的音譯用漢字已經壓縮到了200個出頭,而常用的更只有100來個,這已經接近了日語平假名+片假名的字元總數。我們要知道,規範音譯用字的主要動力,終究是讓不同的漢語母語者能夠認識到相同的外語事物,所以一個統一、簡便的規則才是最根本的,本文也只是從實踐角度剖析了一些具體的案例,但對於目前已經廣泛推廣的這套規則來說,本文並不意在修改其中的細節。
最後我們簡單探討一個問題,能否用當今台灣地區使用的注音符號來音譯和轉寫外來語?注音符號本身屬於方塊字體系,至少在屏幕顯示、印刷等場合與漢字更協調。注音符號採用的是聲母/介音/韻母三組符號的模式,聲母基本對應於拼音,韻母中ai/ao/an/ang各者皆使用不同符號。另外單韻母的e、o、?三者在注音中都被列為獨立的符號,比拼音的區分更清楚。理論上,注音符號可以解決拼音能拼、但沒有可用字的問題,比如尖團音合流前的ki,或是dei、tua這種不易處理的音節,對e和o的處理也能更自由,同時可以通過自由標調來表達重音,但仍然解決不了前面提到的m鼻音尾和長短母音問題。不過在現在的unicode系統里,注音跟漢字佔用同等的空間,而一個注音符號通常表示一個字母,這使得注音的空間利用效率偏低。而且注音符號應該標能用普通話讀出來的音還是按原語言處理,這一點還很難統一,前者還不如直接用字,後者不如直接給拉丁字母的原文。注音符號比較適合表達非專名但不好完全翻譯的音譯詞,但用來大規模轉寫專有名詞的實用性不強。
附一個注音符號轉寫的例子(字母直接對應符號,單輔音不添加韻母):Lionel Andrés Messi ㄌㄧㄛㄋㄝㄦ·ㄢㄉㄌㄝㄙ·ㄇㄝㄙㄧ 利奧內爾·安德烈斯·梅西。
推薦閱讀:
※特里·羅齊爾:我想成為一名首發
※將人物 | 張晴雪——晴時笑語,雪消門外
※平昌冬奧會花滑奪冠的小姐姐,顏美可愛還熱愛動漫,太喜歡了!
※萬元現金大獎 | 這可能是中國健身史上最不正經的一場賽事
※健身過程中如何避免運動損傷丨8個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