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德小姐》:犯賤是青春的權力
她和媽媽並排著躺在床上,相似的姿勢,相似的髮型,像一對鏡像。
不睜眼時情意綿綿,睜眼後面面相覷。
她開口的第一句話問媽媽「你覺得我像是薩拉門託人嗎?」
媽媽的回答「你就是薩拉門託人」
她不信,她自稱鳥女士,對,不是麻雀、烏鴉那種鳥
是那種要高飛的鳥。
在此之前,她一定暗暗觀察過很多高飛的鳥
它們從不會停留在農田裡,它們棲息在無人訪問的河津,寄居在湖泊山野。
孤單影只、鶴嘯九天。
這可能是陸地對鳥最美好的想像。
所以,當一隻鳥還在陸地的時候,比起它嚮往的天空和翅膀,它更痛恨身處的農田。
東北四平的賈宏聲問過自己的父親「我有沒有英國血統,是不是列儂的兒子」;
山西汾陽的崔明亮,因為收到一張來自廣州的明信片,從小鎮青年變成了「文藝工作者」;
王彩玲在某個立春過後的躁動中,確認了自己即將前往北京,成為北京、甚至巴黎歌劇院的女歌手。
當你有了這個夢想的時候
眼前的一切,都變成了拖累你,阻攔你的障礙物。
影片開頭,用了美國時尚圈裡文字最好的專欄作家兼酷老太瓊·狄迪恩的話「那些將加利福利亞比作伊甸園的人,一定沒有在薩克拉門托度過聖誕節 」,把地名換一下,替代成任何一個青春期的名詞,都成立
「那些將初戀比作伊甸園的人,一定沒有發現男朋友是騙子的經歷」
「那些將學校比作伊甸園的人,一定沒有在教會學校度過一年以上」
「那些把青春當做伊甸園的人,一定是……都老了」
以上所有,就是這部《伯德小姐》的故事
一
回到她的世界裡,她最想要的是什麼?
「我希望自己能有所經歷!」
這個「有所經歷」又是什麼呢?
當然不是經歷父親的抑鬱症,母親的更年期綜合征,學校老師的心理疾病,身邊夥伴的小確幸和自鳴得意。
她要的經歷其實很簡單,就是四個字「詩和遠方」
每一個失敗者,都會有一個作家夢,能躲在自我構建的世界裡,以自己將要寫一本驚世駭俗的傳世之作來安慰無所事事的當下。
因為詩本來就沒有評價標準,遠方更是。
她想去一個文化和作家的城市,比如她眼中的紐約,比如《午夜巴黎》失敗作家眼中的海明威時代的巴黎。
所以,她更樂於和人來談時尚雜誌里的紐約偶像,談自己的表演,而不願意去談自己的學費,去談聖誕節的禮物。
影片的明線,是每個人青春都會經歷的這種掙脫,父母嘮叨家裡的開銷大,年輕人的夢想被嘲笑,老師一定要玩那種「誰先哭誰贏」的走心遊戲。而天下年輕人掙脫的方式非常相似,和父母算賬本、和同伴吹牛逼,笑老師是傻逼。
影片里的暗線,是殘酷的殺生成仁。青春要想成長,不是從A點到B點,而是把A點殺死,重新塑造一個B,哪怕A點就是B點。
她和父母之間的矛盾,既不是兩代人的代溝,也不是文化審美的差異,就是自己要殺死自己的一個過程。
影片中車是一個很好的道具。她第一次和母親在車裡,是討論諾貝爾文學獎的作品,第一次和父親在車裡,討論的是音樂。
父母的興趣、審美和價值觀和她有什麼區別嗎?
沒有,但她仍然不滿意,不是不滿意父母,是不滿意眼下的這個自己。
影片前段在薩拉門托,她的學校生活是戀愛、喝酒、抽*,影片結尾,到了紐約大學裡,同樣戀愛、喝酒、抽*,但她卻完全不同的心境。
一切唯心造。
這種殺生,是要先從自己下手的。
鳥女士既想無處不在留下自己的名字,在舞台上,在公示牌里,在考卷上,又想馬上把自己給殺掉。
她喜歡修女,修女也最先發現她的長處,但她第一個想傷害的就是修女;
她依賴媽媽,媽媽最了解她的審美,幫她能找到最適合她的禮服,但她第一句髒話就留給媽媽。
她憎恨欺騙,但當GAY男友向她懺悔時,她隨即原諒了他。
寬容是因為心中有愛,但這份愛並不是對GAY男友的愛,而是她已有新歡,那麼何不可憐可憐眼前這個人。
這是她進入另一個身份的投名狀,她靠傷害修女和有錢女同學成了閨蜜,靠傷害媽媽和原生家庭分手,幻想住在高檔社區里;靠憐憫前男友來淡化自己隱情別戀的內疚。
可以說,統統是犯賤,沒有羞愧,因為這就是青春的權力。
二
相比較鳥女士她的這種理直氣壯
片中成年人的羞愧感成了另一個對比。
比如失業的父親,抑鬱症附身,但他不要母親在家裡談論這件事情,是他羞於談此事;
被發現出軌加出櫃的男友,來找她最重要的不是道歉,而是求她不要告訴別人;
學校的牧師找心理醫生的媽媽訴說走心後第一件事是「不要告訴你的女兒」。
上大學前她把紙筆塞到媽媽手中,讓她「給我一個數字」,養活自己這麼大要花多少錢,以後賺錢了開一張支票貨款兩訖,老死不相往來。
這是一段大學前夕的故事,如果再演下去,劇情會變這樣:
大學畢業後沒幾年,同樣是讓媽媽「給我一個數字」,因為我要買房了。
影片的結尾很倉促,鳥女士一夜之間變成了「父母眼中最理想的子女模樣」,媽媽寄來的信和她在紐約給遠在薩拉門托媽媽打去的電話,都是那一針安慰劑。以此證明老朽們可能會得意洋洋的結論,「她們終究會回來的」
上一代人對下一代教育的唯一成果,變成下一代人對上一代人的依戀。
從討厭教會到主動走進教堂,從討厭被稱呼克里斯蒂娜到主動報上自家大名,從鄙視家鄉到眷戀家鄉。
鳥如果能逃出籠子,就不叫鳥,而叫天空,鳥女士沒有變,她還是在籠子中那隻鳥。
這真是最不青春的一個結果,悲涼的是,也最接近大多數人故事的走向。
在父母眼裡,是她終於回家了,而在她心中,她終於和自己和解了。在我眼裡,是謝幕了。
我就是一個聽歌聽熱搜推薦、看書看花花小姐,從薩拉門托來的平凡女孩,但那又怎麼樣!
看著鳥女士低下了頭,從犯賤的少女變成了懂事的乖女
青春,就這麼不打招呼地飛走了。
三
青春題材電影一直是電影市場的熱點,《伯德小姐》顯得並不特別出眾,片中的大部分故事是有清晰的套路可尋,全靠女主角羅南的演出真神附體。
前有《鳥人》,後有《鳥女士》
肉身沉重,精神翱翔,這是中年人的口味。
相比國內的青春題材電影最大的不同:就是我們的青春電影,除了無處安放的躁動之外,總會伴有時代背景的巨大改變,人和時代不可分離。而近些年美國的青春電影,像《少年時代》《朱諾》等,幾乎看不出所處時代的變化和對人的影響。
《伯德小姐》里,高中時走過的富人區,就像大學走過的紐約一樣,媽媽開車時的眼觀六路,就和鳥女士眼中的城市一樣。
除了相貌之外,父母一成不變,收入、家庭、喜好一成不變。
這可以是一個伯德小姐的故事,也可以是一個伯德阿姨的故事,或者是下一個伯德小孩的故事。
從好的說,是電影敘事的成熟,從不好的角度看,好萊塢的故事折射出美國的衰落。
影片中
父親最後和兒子應聘同一個工作,雖然鳥女士來到了紐約,但她成為另一個她媽媽那樣的人是大概率事件。
輪迴有時是一種欣慰,有時也是一種失望。
在深夜座談會,說怪力亂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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