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解讀】貝爾托特 · 不歸徵人

之前個人的興趣基本上都投入在了別的方面，進巨是我第一部入坑的作品，其中山奧組以及貝爾托特的爭議形象頗值得令人玩味，同時也促成了進巨宏大又不失精細的世界觀展開及演化。至今喜歡這部作品一個月的我決定在此提供一些自己的見解，並非意在主觀臆斷的「以正視聽」，只求拋磚引玉並促進大家的討論。倘有不足之處，煩請指出和賜教。

一： 潛伏期-坐標死斗

845年，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牆內人被迫正視他們身為獵物的殘酷現實，分別於833和834年出生的萊納和貝爾托特作為此次慘劇的執行者首次以不為人知的方式登上了進巨的舞台。在日後的歲月里，二人同阿尼共同成為了傳奇的104期的重要組成部分，並分列2, 3, 4 名。

山奧組的目的，前人之述備矣，這裡不再贅述。然而需要注意的是，從小到大被洗腦的三人組對牆內的態度存在著著本質的不同：阿尼在使命與人性的碰撞，所見與所知的壓力下選擇了「動搖底線」，才有了艾倫的格鬥技加成和兩放阿爾敏的情節，客觀導致了最後自身的暴露被擒。而在馬爾塞意外喪命後，萊納作為三人組實際上的領導者沒有權力像阿尼這樣軟弱，卻也在馬爾科事件後瀕臨崩潰，選擇了「創造底線」，即用士兵人格中的英勇和無私去彌補馬萊戰士人格的罪孽。當日怒斥阿尼時躺槍成』邪惡民族』的科尼也在厄特加爾城被萊納奮不顧身救回了一條命。貝爾托特則一直是在「迴避底線」，不願主動承擔責任和作出決定，馬爾科事件時對阿尼的動搖只能報以眼淚而無動於衷。但當日後底線避無可避，自身所珍視之物被剝奪之時，貝特選擇幼年接受的牆外 意識模式來完成自身行為合理化也是一個可以想到的結果。

貝特在故鄉組內的定位，類似於一個消極的「引導者」和「粘合劑」。馬爾科事件之後他想必對萊納精神狀況有所意識並作出了一定的溝通工作，然而世事無常城牆上還是讓人大跌眼鏡。今年 最新出的3ds上的遊戲里，貝特在三人會面時對阿尼加入憲兵隊兵分兩路的決定也表示了一定的理解。福利就是媒婆萊納借口離開後貝特忍不住一把把阿尼的手攥住依依不捨並表示天涯海角與君同在，可惜這個溫吞水性格最後支支吾吾就是不敢表白。

貝爾托特的性格討論與他的兩位同伴一起大體上呈現多極化的趨勢，歸根結底可以歸為深沉／懦弱 + 堅定／冷酷。然就從目前三人的歷程來看，前者倒不如說是貝爾托特缺乏安全感和主動性的保護色。（童年的經歷定然是這些性格的誘因，我們只好看看二創好不好心去畫了）

至於 『冷酷』和 『堅定』， 個人認為兩個概念可以得到一定的統一，即貝爾托特不論處於何種原因（個人性格／世事所逼 and etc)對於牆外的思維範式有著明顯超過同伴的依賴度。這種思維範式在他鎩羽而歸，退無可退失去榮譽和愛人除了萊納孑然一身時促使了對自身形象的一種主動，積極的反噬；阿爾敏在打阿尼這張自以為無往不利的牌吃癟之後有一個黑線的驚恐分鏡：貝特並不是無情到捨棄了暗戀多年的同鄉少女，他只是懂得了生死關頭手上見真章的簡單法則。此外，早在萊納城牆上精神分裂口無遮攔前言不搭後語以及樹叢中經典的「陞官+娶女神」片段里，貝爾托特在情緒崩潰線上反覆掙扎的眼神證實了他對於未能多分擔一份責任的愧疚。

在進巨的世界裡，角色的個人感情被允許在某個特定的時間點上壓制他們的理智，但使命的召喚和對』高於生命意義』的追尋絕對不會缺席，同時將可能一瀉千里的故事大綱改道正軌。這樣看來，貝爾托特在艾倫奪還戰中面對阿爾敏YY阿尼嘴炮的暴走實在是到目前為止劇本中獨一無二的戀愛腦超載情節，』惡魔的後裔』也應被理解為這杯溫吞水的一次泄洪，與他個人對於牆內同胞的認同感和看法並無直接關係。

三人組作為馬萊遠征軍在破壞和潛伏方面尚算值得肯定，但與外援配合缺乏有效聯繫和步調一致讓牆內有機會各個擊破；吉克的出場更像是按不住性子的主動出擊，倘若他能夠於第57次壁外調查時於阿尼聯手，自由之翼恐會面臨絕體絕命的境地。二者，三人作為潛入者居然對於同鄉身份未有隱瞞。阿尼（或者其他任何一人）落入敵手，貝特萊納（或其他二人）等於自動被將死，要麼在城牆上傻乎乎地被帶回城內監禁，要麼就魚死網破正面對決。總之，斬首行動式的奪取坐標／始祖的成功率之稀薄接近於假命題。

二： 決戰瑪麗亞

佔據牆內人領土三分之一廣大領土的瑪麗亞之牆在王政篇後被艾爾文團長提上了日程。這一地域的空間，物資以及發展潛力對於人類存續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此外，戰爭是政治的延續，調查兵團迫切需要通過對人類過去苦難的止血來為女神治下的軍人政治合法性加上保險，艾倫口中那個可以解開一切謎團的地下室也足以讓自由之翼傾巢而出。

另一方面，萊納和貝爾托特早在城內尚在沸反盈天時就在策劃一次對牆內的作戰。然而，身為戰士長的吉克敏銳地察覺到了二人心境的變化和對 『使命』 的曲解，即救人>坐標。這種political incorrect 的覺悟當然是不能容忍的，吉克的應對措施則是 『斬斷命運』的思想教育 + 武力壓服並至少在表面上與萊貝達成了意識形態和回牆作戰的崇高目的的共識。但是最新的95話中，吉克在思想調查環節里也明顯在打別的算盤，作為牆外艾族戰士的實際領導者，他自己對這套political correctness的說辭恐怕也不怎麼買帳。

紅茶會後萊納和貝爾托特的對話被二創用來突出兩人的坦誠相知和羈絆；萊納對於摯友的能力深信不疑，並籍此著重用兒女私情 來向貝特強調了這一戰的不可避免和重要性。意識到自身過去半吊子覺悟帶來的慘痛後果，退無可退失去榮譽和愛人除了萊納孑然一身的貝爾托特完成了自身行為的合理化；於公，要斬斷猴哥口中被詛咒的命運 +履行自身戰士的義務為家鄉父老爭取待遇。於私，自己心愛的女孩再嘴硬再傲嬌也要自己救出來。至此，不管是以牆外視角下使命驅動的馬萊戰士的身份，還是牆內主角團語境里千刀萬剮不足解恨的惡鬼，抑或是萊納/阿尼眼中被情感激流沖刷卻奮不顧身的白馬王子，存在感稀薄，寡言少語的貝特在人生中的最後一戰，決絕地』引刀成一快』 ，用生命燃放出了令人始料未及的火花。

從登場以來，一直以勇悍形象示人的萊納在面對使用阿尼格鬥術的艾倫和新式武器雷槍的雙重打擊下未能有更大的作為，很快敗下陣來陷入絕境，貝爾托特作為預備隊空降加入了戰局並與阿爾敏對壘。

在與阿爾敏的所謂 『交涉』中，阿尼的安危再次成為了兩人對話的主題，貝爾托特在此處的 『豬飼料』飽受爭議。個人認為，雙方若能有溝通談判的基礎早就做了，根本不必等到兵戎相見之時。阿爾敏的 『交涉』 只不過是緩兵之計的說辭，其本質同貝特／萊納一樣，都是要更有效地殺死／制服對方。奇謀百出的阿爾敏這一回一廂情願的零和博弈話術的確有些失策；在這種情況下，阿尼已經第二次成為對方手上的籌碼，而萊納已經倒下，戰況不利的貝爾托特要想翻盤，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拒絕承認對手籌碼的價值和存在。對愛人的私心本就是貝爾托特此行重要的動機，因此實在沒有必要在這一點上質疑他對阿尼的感情真假和執著。生死相搏之際，二創筆下已經幾乎失去一切的他選擇了用最激烈乃至殘忍的語言表達了對過去自己猶豫，衝動，患得患失的悔恨和決意。

『我跟你談過之後，你們可以全都去死嗎？』更是滿滿的諷刺和殺意；奪取生命已然是一件殘酷的事，昔日同袍玩弄老把戲侮辱智商只會火上澆油。

相比於質樸的科尼，薩沙在萊納倒下時的失控痛哭和讓讓子的故作堅強，沉澱心緒後的貝爾托特實打實是戰場上的修羅；飛腿送背後偷襲的三笠下樓 + 全殲韓吉班 + 爆射狀態正佳的艾倫 + 清蒸阿爾敏。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將全身的殺戮本領毫無保留地用到了同胞同種身上，不由得讓具有讀者身份和上帝視角的我們感慨萬分。

三： 坦然的敗者？破膽的懦夫？

在阿爾敏的捨身戰術和艾倫的金蟬脫殼之計的精彩配合下，貝爾托特最終敗下陣來並被吉克放棄。面臨死亡的巨口，貝特的 』求救』也是一個不大不小的討論點。一位台灣網友對此做出了一些具有啟發意義的對比研究；東立版中，貝特求救的對象是 『你們』，算是中性且不確定對方身份的用法

東立版的翻譯與國內的不同在於展示了一個更具說服力的先後順序：蘇醒後要被吃 → 傷重，朦朧看到人影 → 下意識求救 → 發現是104們 → 轉而發出對阿尼和萊納最後的呼喚。個人認為東立版的翻譯和從右向左的分鏡解讀更能支撐貝特在瑪麗亞之戰中樹立的嶄新形象，壯烈覺悟和心境，其在臨死前的呼喚也應順理成章地被視作作者用意的有效延續，即反映對生死未卜的心上人的挂念和並肩同行生死與共的同伴的不舍。第二張的翻譯和從左往右的解讀則倒是有些否定二創對於塑造這個人物的轉變的努力了。

四： 戰後及前景展望

瑪麗亞城牆奪還戰是進巨中一個值得注意的分水嶺，其作用類似於1812年的法俄死斗，調查兵團不僅失去了旗手艾爾文團長，其數年糾合之精銳基層戰鬥力也徹底毀於一旦。新入伍的士兵不但戰力上無法與先前的百戰之士相提並論，他們對於阿爾敏的存活也發出了一定的不和諧聲音。由此可見，在可預見的將來，精神文明建設與隊伍凝聚力的培養將是韓吉要面對的任務。然而我們需要注意到，從王政篇開始，自由之翼的核心骨幹經過一系列的阿鼻地獄後已經逐漸堅定了戰鬥意志並接受了從單純的砍巨人到與人類/同族對壘的鬥爭路線轉變。這支武裝力量在不出意外的情況下會給馬萊日薄西山的霸權再加上一根稻草。

馬萊一方在基層戰鬥力方面的損失雖說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無腦巨），但在失去了重要戰力輸出女巨人後，牆內防衛體系如鯁在喉的破壞之神超巨竟然也落於敵手。主角們如今已不再被動困守孤城，其防衛體系更是延伸到了海岸線，「攻守之勢異也」。與中東聯合的苦戰奏響了巨人大時代終結的前奏，而牆外艾族的困境，即身為同胞的立場與一系列歷史公案（謎案）背景下不共戴天的衝突與碰撞在賈碧，賈利亞德等人身上卻愈演愈烈。萊納如今作為牆外艾族陣營中舉足輕重的人物，他的三人組也是主角團的一個鏡像反射。只是在與貝特的死別後，他能否讓無數潛在的貝特從這樣的慘劇中解脫是進巨馬萊篇的重中之重。

我不敢太多揣測二創對於貝特這個人物的用意，但願他的身死異鄉可以給劇情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衝破牢籠的阿爾敏意識到，對岸的仇恨和狂熱遠比他夙願得償看到的海更深。帕拉迪島爭奪戰也被吉克再次提上日程，而萊納隔水遠眺，那片熟悉的城牆的某個地下室里有摯友死前念念不忘的姑娘，和一群對他和他的同胞以及宗主國枕戈待旦的昔日同袍。引用知乎上一位知友的感想：「...故事在同一片天空下開始，勢必也將在同一片天空下結束。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艾爾迪亞人的生死悲歌血淚悲喜，不過是這世界無數美麗和殘酷中的一環。」

完

（本文於進巨分析吧【分析／解讀】貝爾托特 · 不歸徵人 以及本吧【新人分析／解讀文 】貝爾托特 · 不歸徵人 亦有發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