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皆可惶然——《惶然錄》
這是一本毫無「秩序」可言的書,是由一大串雜亂無章的精神絮語。一個並不為眾人所知的葡萄牙作家,或許葡萄牙的球星們要比他們的作家更為有名。對於這樣名不見經傳的作家、詩人。出版的作品也是少的可憐。而費爾南多.佩索阿也不過是葡萄牙星輝寥寥的小作家之一。人們不知道他出版過什麼書,只知道後來他的追隨者,專家們仔細整理他雜亂的手稿而集結出版的《惶然錄》。這似乎是他最高的成就。即使是這樣,這本「仿日記體」的書依然是破碎的,不完整的。字詞句中如同夢囈一般,飄忽不定的思緒也讓他下筆的手有些不聽使喚。這些拼湊起來的斷章殘句讓人永遠都猜不透他想要表達什麼。只好「濫用」省略號來代替。
目前這本書在中國有兩個譯本:《惶然錄》和《不安之書》。雖說「惶然」與「不安」是近義詞。但是帶給讀者閱讀的體驗卻是略有不同的。韓少功所譯的「惶然」鑲上了文藝的花邊,而陳實譯為「不安」則更為通俗些。對於書中的內容來說,文藝之韻並不能完全概括原作的文字,而通俗之氣也不代表囊括了粗俗。總之,佩索阿的文字縱使譯成千百種,其表達的意思都是相同的,那就是——精神的惶然與不安。
不知作者生前是否有過抑鬱症,為何他總是要借啤酒消愁呢?不知他是禁慾過分還是縱慾過度。字裡行間總讓人覺得壓抑不堪。你說不出這種壓抑從何而來,緣何而生。是你的情緒左右了書中的文字,還是那些文字動搖了你的情緒?
「人在夢裡過虛偽的生活,畢竟還是過生活。捨棄是一種行為。做夢是需要獲得自白,不過讓不真實的生活代替真實的生活,藉此滿足不可遏抑的活的渴望。」
這段話是此書的開篇,可是如此拗口的話叫人半懂不懂,作者是要表達什麼呢?不如引用一個意思相近的成語來稍作比擬吧——「莊周夢蝶」。與其對比,似乎有些風馬牛不相及。怎可拿我大中華莊子與葡萄牙小輩相提並論?等等,再來仔細琢磨這段話,確實有那麼點似夢非夢的感覺。其實說到底,作者並不見得能理解他寫的這段話。或許是藉此迷惑讀者,或許是真的在說夢話。至於能不能與「莊周夢蝶」扯上關係,那就看你是怎麼理解的了。若是「莊周夢蝶」果真能譯成此句。那麼那些執意認為古文不可能譯成現代美文的人,讀了此段會不會開竅一點呢?
「給每一種情緒賦予個性,給每一種思維狀態賦予靈魂。」
佩索阿似乎有些神志不清,在思想的迷離與混亂中寫作時總是痛苦的,但是寫出的文字確是精妙無比的。不知是不是因為有酗酒的緣故,才讓佩索阿總是「一覺不醒」呢?我們總在探討文字的魅力,可這魅力是臣服於誰的足下?感性?還是理性呢?事實上,感性與理性交織纏綿,你不知道下一秒你所寫下的與你腦中所想是否相同,如果說佩索阿是一個極端情緒化的人。那麼他的情緒就能為他思想穿針引線,寫下永恆的箴言,織成一件無縫的天衣。可以斷言,如果佩索阿的心態是積極的,情緒是快樂的,那麼他是不會寫出這些的。每句話都像是學不會繞口令,難解而晦澀。沒有人會知道他在想什麼,沒有人知道他在寫什麼。對於他來說,寫作就是惶然與不安。精神上的極端痛苦折磨催生出了這些精美的篇章。他為文字付出代價,而文字卻沒有給他回饋更多的慰藉。當後人們逐字逐句細斟慢酌他的這部作品時,似乎還不如他清醒。因為我們只是在靜靜地閱讀,我們不懂也不想那些藏在文字之後的折磨與痛苦。我們越是閱讀,越是不懂,不懂一個人為何要花如此大的篇幅描述一種並不存在的痛苦,既不存在也不虛無。每一篇都不契合題目。對讀者來說,這些文字也許只是作者的賣弄。若是真想讀懂,那就讓你的情緒多投入點混亂的因素。
「生活就像根據別人的設計來編織各種圖樣。但是,當一個人編織的時候,思想是自由的」
每個讀過此書的讀者都可以從其中隨意地斷章取義,因為本身就沒有實際的意義。無法激勵你的心靈,更不能消遣你的時光。你可以在無聊之時享受這些憂傷的語句帶給你微不足道的快感。作為你瑣碎生活的中的一劑調味料。可你畢竟不能靠這些精神殘片來過活。當你被俗事所困擾,哪有這些閑心去感傷這些小情調?佩索阿寫下這些或許是聊以自慰,而你只是看看而已,你能保證你是在真正的欣賞這些文字么?你不能把這些話升華到一個你理想的高度並等同於你的生活追求,那將是毫無意義的。
如果說我們把《惶然錄》中的每一篇文章都摘取出一兩句我們認為最有哲理的話,然後將這所有的句子分門別類地整合在一起。那將成為一本嶄新的「文藝風雅錄」。如果真的有人這麼做並將其結集出版,那麼若干年後或許會得到像《思想錄》(帕斯卡爾),《沉思錄》(奧勒留)等名著一樣的待遇。我們亦可將其抄錄下來,做成我們的微博語錄或個性簽名,引來粉絲們的轉載。但是,這些語句有什麼意思,有什麼意義呢?是為了故弄玄虛?說實話,這種話人人都可以寫,人人都會說。你不用酗酒也無需縱慾,多翻幾遍辭典,找幾個個性的詞句再加上主觀的臆想自由組合就能成為一首毫無韻味卻略帶玄秘的詩。我們能不能說,《惶然錄》其實就是精神泛濫的產物呢?假設,當一個人的心理防線被徹底攻破時,精神的崩潰就像決堤的洪水一發而不可收。各種混亂的情感像泥漿一樣混雜在一起。有的人會走極端,輕生自虐,還有的會用其他的方式麻醉或安撫痛苦的心靈。而那些有寫作慾望的人或許將在這一刻獲得求之不來的靈感,腦中的各種念頭紛至沓來,聚集在筆尖上,用瘋狂的寫作來宣洩痛苦。但是,痛苦終將會過去,因為每個人都會嚮往幸福生活所帶來的滿足感。我不知道有哪位作家為了讓自己寫出更好的作品而刻意去摧毀自己本就很美好的生活。除非,他是個瘋子。因為有人說:「天才和瘋子只有一線之隔」。
我們對這種陰鬱感傷的文字似乎早已厭倦。正如現在寫下的這些文字,不也是無用的呻吟么?可當精神系統紊亂的時候又會情不自禁地想起這些話來。當人們滿足了基本的生活需求,又沒有一個想要達成的目標。那麼精神活動就會被旁落,躁動的情感無處安放,總要想些無謂的東西來消耗百無聊賴的寶貴時光。誰都知道這是在浪費時間,可依然有人為之而樂此不疲地追隨。在如今這個浮躁的社會中,人人都在度過著惶然的時光,人人皆可惶然,但不一定人人都可以寫就一本聞名於世的《惶然錄》。這本書無法解讀這個社會,也不是精神壓力下的休憩所。若是交給一個極端的悲觀主義者來閱讀,他完全可以痴迷到給每一句話做上標註,甚至可以開創一個另類的信仰,將此書當作教義誦讀。
「有些時刻,生活空虛的感覺會濃得簡直具有實物的密度。」
這樣的情景就像是突然打開一扇骯髒到臭不可聞的宿舍的門,那股味道就像是有形體一般「噴薄而出」。生活空虛的人數不勝數,當一個人頭上的「思維觸角」無處延伸時,就會反向伸往大腦和心中,日漸與那些瑣碎的情感糾纏在一起,開始沉溺在不可知的世界裡。就這樣,思感的信號傳達不出去,那種糾纏越來越緊,亂成一團。那富有靈性的「思維觸角」逐漸枯萎,爛在這錯綜複雜的糾纏中,想扯也扯不出來了,這便是人們所說的——無法自拔。
在這樣一個時代,我們不缺泛濫的情愫。浮躁的憂傷像霧霾的顆粒一樣被吸入每個人的肺中,越積越多,多到我們沒有足夠的能力去過濾這些污濁的空氣了。但是,我們渴求陽光,渴求擁有積極健康的心態去傳遞我們日日提倡的正能量。想像著一切理想中的美好,沒有空虛與無聊。可這些都是憑空的想像,只是滿足一時的感官需要。然後,這些想法很快地飄走,再次回到乏味的生活。社會就是這樣,越是提倡什麼,就越是缺失什麼。快餐文明填不飽你想要的生活。快餐固然可口,讓嘴和舌頭日日享受,而你的胃卻得不到安寧,得不到舒適愉悅的生活。你的精神與你的胃一樣,也是這麼想的。
《惶然錄》雖不是勵志書,但起碼讓你知道這世上有那麼多情感跟生活相比是那麼地微不足道。我們在這本書中感嘆某種情感的缺失,就像朱自清在《匆匆》中所嘆息時光的飛逝。無論我們工作還是生活,我們沒有理由無謂地嘆息,更沒有理由讓我們的情感恣意妄為。作為人類,亦是半獸半神的生物。我們思考時是神性的賜予,我們放縱時是獸性的發作。宇宙將世間萬物的紛紛情愫都嵌在了我們靈性的大腦。若是泛濫,那將是滅世的洪水;若是抒發,那便是潤物的溪流。面對世界,面對我們,面對那顆溫暖的心,我們要做些什麼呢?與其惶然,不如寂然;與其不安,不如心安。
推薦閱讀:
TAG:費爾南多·佩索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