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些經歷是會改變自己人生的？

2015年8月7日，這一天我永遠也不會忘記。那天之後的生活，是灰白色的相片。

天氣異常的悶熱，我如往常一樣，準備下班後去醫院探望母親。也不知道是第幾次了，只是感覺那幾個月的生活軌跡，基本就是在醫院、家、公司之間輾轉。

母親所在的醫院，位於市中心最繁華的一個地段，放在往常，我一定會覺得那裡只是一座充滿悸動和糖果味的精緻樂園，然而那幾個月的傍晚，每當我經過那塊繁華的街區時，流動在空氣中的，總是一股若有若無的離別的味道，因為太美麗，所以總是短暫而易逝。。無意間看見的情侶間的笑顏，會莫名地趕到一股刺痛。。

快要到達醫院的半路上，手機鈴聲響起，很刺耳。。我有點煩躁地拿起來接通，裡面傳來父親焦急地聲音「你媽快不行了，你在哪裡？」

聽到這裡，我好像也沒特別覺得很震驚。大概因為前面也有一次我爸辦過這樣的事，當時我都已經從醫院返回家中，剛進門，也是一通電話告急，催的我趕緊趕地鐵返回醫院，結果一切安好。。所以這次，我無力的回應會儘快趕去病房，然後繼續不緊不慢地朝著醫院的方向走去。。天氣還是異常的悶熱，周圍都變得有些模糊起來。。

當我一隻腳已經邁進醫院大門的時候，手機鈴聲再次尖銳地響了起來，我無力地拿起一看，依然是父親的來電，頓時有點沒好氣了，拿起來剛想抱怨，卻聽到聽筒後面傳來我爸沙啞的聲音：「你媽走了。。。」

我只覺得腦子彷彿炸開了一樣，周圍的聲音都聽不清了。。頓了幾秒，我趕緊沖向母親所在的那幢醫院大樓。。

衝到病房裡，我想那一幕也許永遠地刻在我腦海中了，母親的軀體無助地躺在病床上，病服已經褪去，全身上下已無一處多餘的肉和脂肪，雙目微閉，嘴巴微張，彷彿想訴說什麼。。四肢如同竹竿一樣無力地攤在床上。。。全身蒼白、毫無血色，這是自從小時候和母親一起洗澡之後，第一次看到母親那瘦小的身軀，卻從未曾預料到會是在這般情景之下。原來一直有個詞來形容，叫骨瘦如柴，這一次是我真真地看到這樣的現實。。

護工已經在幫她擦身了，期間發生的一幕，讓我至今無法忘卻，糞便從她的屁股後面漸漸溢出。。。護工面露難色，我只感覺心如一千隻螞蟻在啃食一般，懇求她能繼續幫母親擦乾淨。此時的我，已經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和表達了，頭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的我，慫了。。。護工抱怨連連，只怪我爸前面給我媽注射了太多流質。。。我知道，那是我爸他唯一能為媽媽做的一件事。

原來人死了的時候，是這樣一件沒有尊嚴的事情，毫無尊嚴可談。

我媽是一個高級知識分子，高級記者。如果她知道死的時候被人當一條鹹魚一樣翻來倒去地擦拭，被人埋怨地清理著失禁的大小便。。我想，她是絕然不會答應的。

她再最困難的時候，都未曾問別人借過一分錢，叫過一聲苦。。

我獃獃地望著母親的屍體，竟然沒有哭。。。

後面，家裡的親戚陸陸續續趕了過來，亂鬨哄地張羅著我媽的後事，我只是按照他們的指示，做著該做的事情，腦海里已無半點波瀾。。

我只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脫離我的身體離開了。。。後面發生的事，我一點記憶也沒有。

——————————————————————————

三天後，操作完母親的葬禮回到家中，我一點胃口也沒有，

什麼也不想做，就跟父親說我想休息下。

然後把自己關在房間里，腦海里都是母親的樣子，過去小時候相處的點點滴滴，然後是母親煞白的軀體躺在病床上。。。好像應該哭一下才是對的吧，可是我卻感覺連哭的力氣，都沒有

期間，姑姑曾責怪我，說你母親都走了，怎麼這麼冷漠。

是的，我大概是真的太冷漠了。

好幾天，我都這樣坐在自己房間里，發獃。。。我曾經一度不想去上班了。。。在父親的催促下，我強打著精神去到了公司里。那幾天到底做了些什麼，我一點都記不起來了。

唯一的記憶就是，不停地腹瀉。。。吃什麼都會拉。。。喝水也會，後面乾脆就不想吃東西了。只是躺在床上休息。。。感覺周遭似乎有很多人陪著。。我想糟了，我竟然有幻覺了。但是我卻一點也沒覺得害怕，甚至有點安心。因為我總感覺，媽媽就在我身邊一樣。

即使時至今日，我仍沒完全適應沒有媽媽的日子，只是不再會那樣脆弱。

父親知道我腸胃不好，晚上燒了粥給我喝。。。我端著粥，猛然間意識到，身邊還有父親的存在。。自己這個樣子，簡直是太廢了。。。

當夜，我到樓下小區里跑了十幾圈，彷彿是在進行某種儀式。期間總覺得，身邊有風聲，但我不感覺害怕，我知道，她一直都在那兒的。

————————————————————————————

至今，有時候我依然會想起母親去世那天的場景。

只是不再感到無力和悵惘。

對於很多人和事，在過去總會憤世嫉俗地批判一番，而今卻越來越能夠理解他們，甚至那些和我做對，給我穿小鞋的人，我也知道，他們本質上都不是什麼壞人，只是為了自己利益拚命努力的普通人罷了。

對於感情上的分分合合，也不再執著了。過去總會為一些感情的失去，或者得不到而幽怨滿腹。而今只是覺得，能夠於茫茫人海中彼此相遇，便是緣分。聚散離合總是緣，此事古難全。

只是，現在的我總感覺和原來有一些不同。

到底哪裡不同，我也說不上來。

有時候面對鏡子，思緒良久。

忽然發現，自己好像是很久，沒有笑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