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快樂&我愛你

年尾年頭,隨著費德勒兩度奪冠封神,我家由他而得名的小德勒降生也已一年。

為這個日子,我本想過要寫一封信給他,像許多有文筆和想法的新晉爸媽一樣聊聊我的體悟和期望,但每每想到這封信讀者的定位時,我又總有些猶疑:這封信究竟是寫給給現在這個一歲的小奶娃,還是給多年後那個閱讀能力成熟、且或者已小不了現在的我幾歲的大男孩呢?

顧慮到及至他能看懂時,恐怕已未必願意被動領受我這一番更多意在感動自己的殷切,我還是決心不討這無謂的尷尬,寫篇短文自留也就罷了。

不用帶著時差的價值觀去打擾他,是此時我尚可自持的溫柔。

我並不太樂衷於回顧去年今日、乃至十月懷胎的一些苦楚——即使是帶著微笑的絮念。那些疼痛和不適並非出於德勒所願,也並不需要讓他來負責。

我只當尋常抱病了一場,而後在痊癒的日子裡認識了一個可愛的、眉毛和嘴巴分外像我的小孩兒。他歡歡喜喜地加入我的家庭,並甘心把生命中最美好的幾十年交託給我去愛護。

而其實,因為剖腹產的緣故,德勒出生後有好一段時間,我們都難以再次進入共生那十個月的親近狀態:他有了更多的笑容與懷抱可去選擇,我也在忙於向自己尚不習慣的親密擠佔中尋覓著一些獨處空間。

但幸運的是一年後,我們找到了各自的定位,並重新相愛了。

站在他一年前的今天看去,我為什麼愛他其實是個令人費解的問題。正如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愛我。

那時我不願意膚淺地承認,母子關係最早的契定只在於我愛他的臉孔和基因,他圖我的照拂和嚼用,這聽著太實際也太不美好。但後來隨著時日推進,我漸漸覺得在他還沒能發展出品德、志趣這樣的社會屬性時,那些不浪漫的愛的內容,也值得一些不空乏的描述。

首先,確實,我愛他的長相。

德勒的臉孔圓圓的——雖然少有嬰兒會癟嘴癟腮,我還是覺得他圓得與眾不同。

晨起時,這隻圓圓的臉就往往會帶著一種無邪而瑩白的笑影籠蓋在我半睜不睜的眼睛上方,像一隻乍然亮起的球形路燈。而當他打起主意想去做點什麼的時候,更會把自己的蘋果肌憋得鼓潤——我常疑心這神氣是和我們客廳擺著的那隻河豚標本學來的。

他的眼睛則像月亮。圓的懵懂彎的含笑,各有其時。久相接於那樣澄澈的目光,我偶爾下班抬頭看向天幕,心裡便會升起一陣溫柔來。我猜吳夫人夢見明月入懷而生孫策的故事或者便來源於這樣一個靈機。

這樣的眼睛,又剛好合了一雙極朗秀的眉毛——好險,稍濃些就太過壓制,稍疏些又覺少個因依,似此互不相奪真好,一斂一振都那麼合度。

他的鼻子其實不很得我心意:鼻尖實誠誠地半掀著,不夠含蓄——但對於那張小巧飽滿的嘴巴來說,倒真要感謝這樣一隻肯於揖讓的鼻子,使它得以肆意嫣紅芳香,圈抿自如,令人過目不忘。

德勒能吃,故而周身肥壯,連小手都是圓圓的。尤其握起東西時,指緣盡處的四個小坑會突然一起泯沒,並恰到好處地跟小饅頭似的手背銜滾成一隻球,那圓融肥短的樣子看著頗有種手拿板攥的篤定感——舞一舞青龍偃月刀該不至脫手罷?我想,不然握起鋤頭也定比陶淵明踏實穩當。

當他睡著,骨節鬆懈下來時,那四個小坑便若隱若現地出來了。一個個神秘的漩渦,讓人看著每每既想輕輕捋平,又想索性狠狠掐上去或咬一口。

而那雙小腳呢,則像敦煌壁畫里飛天菩薩的一般模樣(不知臨陣一抱是否也有好運)。腳趾長短軒輊不大,只大的微微翹起,餘下幾個小豆則安安分分時伸時攏,形狀憨肥線條流動,無由令人想到大巧若拙四個字。

……

如此種種拼合起來的形容,對我們來說委實是討喜的。我和維尼在他睡熟後常就和著昏黃的燈光頭抵著頭一起看他。

多看一眼,便要多愛上一次。

而當然,我也愛他的基因——究竟他身上兼有我和我愛的男孩兩人的血脈。

他像維尼一樣勇敢好奇,卻也似我隨和怠事。他願意奔著他喜愛的物事百折不撓努力進取,但如若我堅定不允他碰觸,他也不會往死里哭鬧。昨兒維尼拿一隻食物盒子逗他,本恐懼於直立行走的德勒見獵心喜,憋足一口氣,雙手直張虎撲而去,然而到了才知被騙,盒子是空的——我們以為他定要大哭一場,但小傢伙卻只是癟癟嘴就轉身而去,三爬兩爬便又成了一派喜團團的模樣。

他熱衷於和我們玩耍互動,大人一點拙劣的小把戲便可換來一本全須全尾的咭咭咯咯,但若任其自處,他竟也能安安穩穩自己看許久的書:雖然時有拿反,卻依舊專氣精柔。這或者是因為他雖像維尼兒時一樣活潑歡躍,卻也繼承了我一些專註沉浸的能力。

與他共讀時分,我少見地容易走神,貪看著這小人兒時而三下兩下便以老鼠夾子拍死鼠老五的氣勢把書本死死按翻在地,也偶爾堅定溫柔地用一歲的口齒對著書中的小青蛙反覆而執著地交流:「嘎嘎?」「噠噠……」

他經營並維持著自己的結界,而在這結界之外,我的宇宙也跟著沉靜明亮。

我本並不是個很有安全感的人,早時德勒對我稍有不留意,我心中便難免有些患得患失的小小波瀾。但近來似乎漸漸有些篤定起來。

我知道德勒也愛我。

他睡不著煩躁時,只肯把小腦袋安安生生搭靠在我肩頭;為拒絕落座在餐椅中大肆哭叫時,眼巴巴看著的也總是怕當壞人而端坐在一旁的我。一起玩著,即使是我笨手笨腳沒拉住他,跌哭後他第一個尋找的依然是我的懷抱。

他會在我上班後跑到電視旁對著我的照片輕輕喊媽媽,也會在飢腸轆轆滿眼是淚時,看到我瞬間張開雙臂,眉開眼笑。他會在半夜醒轉後爬到我臉邊扭股糖一樣用他的胖臉蹭著我的,也會在我看手機時爬來霸道地把它搶走,然後抱著我的手指啃到口水晶亮。

最真誠的愛可能都是笨拙的,在這樣的付出和領略里,沒人能避免狼狽。於是在一次次的哭笑不得中,我的心被一雙小手軟軟地安放了下來。

敲下上面那一行字時,剛好就是一年前我聽到他第一聲啼哭的時間。我坐在回家的計程車上想念著他,歡喜極了,便忍不住抬頭再看一眼月亮。

一歲生日快樂。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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